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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19 剥皮鬼 ...

  •   约莫半月前,王善宝家成婚多年的独女照常领着夫婿和两个孩子回娘家探望缠绵病榻的王家夫人,侍奉汤药,待那夫人已大好到能如常行走坐卧后才安心返程回夫家。

      却不成想两日后被采药人在山崖下发现了其车马残骸,以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两个孩子,女儿女婿不知所踪,镇民们都传是魍魉山鬼作祟。

      而直到他们途经默水镇的后两日,那两个孩子才从连日昏迷中苏醒。

      依弋衡所说,那妖邪应是百年间横死之人的怨煞厉念所化,被邪修用以祭炼邪阵,以三魂之一为祭遮去黄泉路后才被炼作群聻。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亦惧之。聻以鬼为食,因其想再世为人的执念所致而酷爱剥人皮、扮人相,其相之五感要么有缺,要么通达。

      经由几日摸查,已揪出五六个剥皮聻,男女老少皆在其列。

      甚至于当日她问路的那位耳背老人,竟也早就被夺了皮囊,在将其悄悄引出镇外诛杀后只余下一地枯槁浮皮。

      她一想到自己近距离跟妖鬼打过交道就不寒而栗,只能盼着师兄师姐们早日诛灭那些邪祟。

      王善宝家那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怕是已遭此毒手,毕竟太过巧合。再者便是她主观的猜想了。

      但,她还是想问个结果。

      玉笺上跳跃的微光打在闵知眸底,将她的心绪拉回。

      她敛眸,一时竟怔愣住了。

      ……

      少年面色苍白,手持玉笺随意趺靠着土坡,腰侧金银波光浮动。

      就着泠泠月光,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在结界里冲撞挣扎、不辩耳语的邪物,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恶心。

      结界外,王善宝面如死灰地抱着一妇人,身边围着两张轻飘飘的、如同蛇蜕的尸皮。

      面容模糊的恸哭声不知何时转为呜咽,佝偻身形下仿佛又多出一具尸体。

      方续砚与几位同门立在一旁,等待着什么。

      半响,这位可怜人终是晕厥过去,有同门将其带走,馀者有条不紊地清理残局。

      野外一时安静许多,譬如亘古的寻常月夜。

      他收回视线……

      侧前方陡然投下一道阴影。

      “怪道不急着处理伤口呢,原来是忙着和闵师妹聊天。”

      方续砚悠悠坐下,注意到弋衡目光,忙接了一句:“欸……我可没看内容,只是瞥到个名字。”

      说着又拿出一卷纱布,抓住弋衡左臂。

      零碎布料下,一道狰狞血痕斜绕其上,如同困锁猎物的长足蜈蚣。

      “不妨事,我吃了疏络丹,祟气都驱出去了。”

      弋衡边说边试图将手挣出来,可惜没用,只得任凭摆布。瞥见没了回复的玉笺,又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教导师妹功课是我的职责。”

      “行行行,都是做大师兄的,我懂。”方续砚敷衍了一句,随即又正经起来,“这东西在意料之外,现有的净煞法器不够。宗门已经联系了转渡宗最近的佛修,我会留下接应。待料理安抚好镇民们,你就先带着大家回山复命。”

      弋衡淡淡应了一声。

      方续砚一面打结,一面看着不为所动保持着单手回闵知讯息的弋衡直摇头。起身要走之际,忽的福至心灵般偏首看弋衡:

      “下回再不管不顾冲上去,小心我回去给闵师妹告状。”

      弋衡视线从玉笺上挪开,蹙眉不解道:“只要两日便会痊愈,为什么还要给师妹告状?”

      啧。

      没讨到乐子,方续砚忙三步一嗟叹地走开安排人往镇子上去了,徒留弋衡一人懵得更彻底。

      ……

      玉笺重新亮起,恰好屋外传来门扉开合的声响。闵知回过神来听了一会儿动静,是常绥打着哈欠回来了。

      她收回心思,不自觉拧起眉头。情况竟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那两个孩子的确已被剥皮聻取代,先前梦中那两只昏痴恍惚的小鬼八成就是他们。

      只是没想到,那王善宝的夫人才是蛰伏在默水镇里最大的一只剥皮聻,食鬼百数,长年隐在那位夫人体内,妄图以蚕食之计瞒过天道规则,肖想以行尸之身成为真正的人。

      这人非当不可吗?人若真如此美好,便不会有那么多自杀案例。

      闵知不理解。

      她甩头清空妄念,决定先解决那两只小鬼的事。

      沾染上鬼祟之气的魂魄需得超度方可入幽冥,但那两只小鬼跟着她来了这儿。

      她在玉笺上敲下经过,等待弋衡回复。

      【……应该就是这样了,那日逃出的残魂在王善宝家碰巧跟上了师妹。我问过方师兄了,护宗大阵前游魂止步,意在驱逐并不在诛杀。】

      【……亡者肉身超度时其魂魄也会循着招灵净煞阵的指引回到阵内,魂体完整后黄泉接引才会重新显现……】

      闵知这才稍稍放下心。

      梦里那两个小鬼头是被剥走了皮后的残魂,在其父母魂魄的拼死庇护下侥幸逃脱。又凭着一缕执念回到王善宝家,结果碰巧被她沾上了。

      幸而还能被招灵,得以超度接引幽冥。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明日再找师父问问吧。

      闵知瞧了眼森寒月色,麻溜将长青揣进怀里穿鞋敲响了常绥的房门。

      另一边,百无聊赖正收拾百宝匣的东禾越眼瞧着案上的玉笺亮了。

      ……

      先前暑热不断,往后两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流火七月便从这氤氲世间探出头来。

      适逢徐盈意顿悟临时去闭关,不能陪她解梦练剑。

      姜南则自打历练结束便整日跟着尹泓练剑约架。虽说方续砚托她看顾劝和一下,但他那个犟脾气实在劝不住,还差点把她自己搭上,于是只能由着他去了。所幸尹泓懂她意思又得姜南信任倒还能管住点,正好能好好磋磨磋磨他那一根筋的性子。

      其余各人也都有各自的修炼步调,闵知便省了打交道的功夫,只跟着常绥往主峰、绛峰、易市三处跑。

      这日恰好是阴天,晨间还带着水汽,到午后也十分凉快。

      闵知心情正好,练完剑对付了两碗虾仁咸蛋粥和三两个芹菜合韭芽馅的包子后中觉也不睡了,巴巴地将一人宽的木廊扫净又铺上竹簟,摆上案几后便坐在檐廊底下画符。

      这一画就是好久,她又是尝试越阶画新符,神识消耗大,琢磨着琢磨着便顶着符笔靠在廊柱睡昏过去。

      半醒半睡间,感觉有人轻轻拿掉了她夹在鼻尖上的符笔。

      一睁眼,正是那张叫人好等的脸。

      弋衡左手拎着两个寒瓜,面露忧色地收回右手:“师妹画符怎么不去静修室?在这儿等着睡过去小心着凉。”

      闵知摇头,抽出身后垫着的凉毯,一面伸手要回符笔笑说:“无妨,我本就是要寻感悟的。又算着师兄回来的时辰,院子里刚好要有个人守着,这样岂不两处有益。”

      弋衡没说话,转身走到井边将寒瓜冲水,放进井里湃着。

      这才又顶着闵知的目光转到她面前,一口气把先前没来得及让闵知带回来的面果子、樱桃煎、辣肉干一类的零嘴从储物戒里都拿出来。

      甚至还有一包在山下现买的糟鹅。

      闵知眼瞧手上的东西越拿越多,忙把案几上的书纸收到一旁地上。

      两人摆着摆着,无奈发现这写字的案几还是不够大。

      闵知又想起来厨房里一早冰镇着的荔枝冷元子,忙叫弋衡把矮案搬回她屋里再换成老木头的高茶案,好好吃回下午茶。

      弋衡一愣,虽有些懵但还是照做不误,麻利将茶果小食都搬到闵知屋内的高茶案上。这张高几还是他亲自打的,不到两个月,其粗壮四脚及平滑案面上就又有了几处清晰可见的齿爪印痕。

      案上正放着一只芙蓉石浮雕茶花熏炉,满室盈着清甜的荔枝淡香。

      弋衡俯身抚过案面最为斑驳的一侧,视线落到全屋。

      吊青帐、铺藤簟的床榻首头除了长青的棉布蒲团窝还摆着一只半旧但干净的兔子布偶。他记得,这是小师妹家里兄弟寄来的。

      一时风起,窗下书案晃晃悠悠吹落一张画纸。弋衡俯身捡起来,只见纸上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复杂字形以及一些夸张的奇怪线条,似乎是画符练手的草纸,案上还散着好几张。

      他重新用镇纸一齐压好。

      顺手划过书案,左手边晒太阳的绶草旁工整磊着几摞书卷竹简,除几本字帖外多是符书符经。一旁的书箱内也满是新裁的黄符纸。

      弋衡又想起宋隐的话来。不得不承认,比起练剑,小师妹对画符更感兴趣,天资也更好。

      师妹年纪虽小但心智已熟,不论是剑道还是符道,他的修炼教导都还要再郑重些。

      正沉思间,尚且对即将到来的训练一无所知的闵知端着托盘回来了。

      “可惜小师兄还要等晚上才回来,留下他的份,我们先享享口福喽。”

      托案上满满当当,放有两碗呼哧冒着冷气的冰荔枝冷元子,一小盘压成五瓣花状的薄荷绿豆糕,以及一碟子鲜荷叶包的几色糖洋糕。

      都是他素日里会吃的口味。

      可他看着盈盈走来的闵知,心里想的却是,师妹长高了一些。

      弋衡几步迎上去接过来放到茶案上重新摆好,两人坐定便吃起来。

      照例是询问近况。

      “师妹这几日可还会梦魇?”

      闵知将糖洋糕往弋衡面前推了推,摇头:“师父给我仔细瞧过,没有东西缠着,确实是在回山后就没梦到了。”

      弋衡点头,捏起一块青绿的糖洋糕。清甜软糯,有薄荷和红豆的味道。

      他又咬了一口。

      闵知满意地收回目光,舀起碗里的冰荔肉随口问了句:“那王大伯家还好吗?”

      弋衡略措辞一会儿便从容道:

      “他家夫人被附身太久,神志萎靡,安神丹药辅以清灵木鱼再要个半月便能醒了。”

      闵知点点头没有再问,夹起一块鹅肉悠悠往嘴里送。这家糟鹅和醉浔仙的酒糟鹅味道极像,也有股子淡淡的中药味,她常下山排上两刻钟买来吃。

      弋衡见她吃得高兴,唇角不禁也弯了弯。

      两人继续闲唠,从闵知的修炼再到日常,衣食住行轮了个遍。闵知早已习惯他的聊天风格,一面吃一面从心作答。

      多日未见的生疏悄然融化,回归少年人的日常叨叨。

      可巧正说到长青,就听得门口忽有响动。

      偏首就见长青从门外走进来,毛发脏污至极,信步间四脚梅花错落印在地板上。

      两人一兽沉默相视。

      直到长青意图勾着纱帐跳上床榻,闵知才一个滑步上前将其死死抱住。

      “想挨打了是不是?不洗干净不许上榻。”闵知也顾不上吃了,提溜着长青脖子就绕到后边院里,打上井水好歹是威胁着洗上澡了。

      也不知道小祖宗是往哪里淌了一身泥。

      原本就因长毛蓬松而显得憨润,沾了水依旧相差无几,可见是个实心的煤气罐。

      怪不得它窝在肩上头上时,她总觉着过于沉。

      “长青,你真该减减了。”闵知无视长青的抗议,自捂脸道。

      长青死命扒着浣衣盆边边,听了她的话后更是伤心得跟一朵湿哒哒的杏鲍菇似的。

      闵知无奈,最后浇了回清水便将它从盆里捞出来,接过弋衡递来的干棉布先搓脸再搓尾巴后才捏了风诀给它全身烘干。

      转回屋里时,弋衡已将地板恢复干净。

      两人再次入席,长青窝在闵知怀里,又习惯性啃咬起案脚来。

      闵知忙取出木天蓼塞它嘴里,它才消停翻起肚皮一边滚去玩了。

      师兄妹继续话题。

      到了稍晚些的时候,常绥半睁着眼睛回来,见他们吃着喝着兴致活泛起来,三人又开了寒瓜就着点心聊了一通。

      等到常绥没了精神,闵知便将洗得香喷喷的长青塞给他,三人各自回屋打坐修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019 剥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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