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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8 你很缺灵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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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闵知与其爹娘就欺瞒闵行生病一事开了个小会。她只说了两句话,闵父闵母便败下阵来,答应不再报喜不报忧。
次日一早,叶芝衍目送委屈巴巴的夫君坐上去酒楼坐班的马车,而后催车夫启程。
刚练完早功的闵知就这样被拉着往镇上去了。
闵知一猜就知道自家娘亲是要哄她去做新衣裳、买新首饰。
碰巧又在布庄里遇上几位相熟的夫人,叶芝衍是乐着给她挑时兴料子了,她量个尺寸却是被夫人们追着逗了好一会儿。没法子,这几位都是常在酒楼订席又与家里往来多的,只能躺平任揉,脸差点给揪成面团,再醒醒就能下锅了。
看了一上午,终于挑出几色鲜亮缎子先给她和闵行各裁几身夏秋的衣裳。
叶芝衍还想再看看冬衣料子,才露出苗头便被闵知一通打岔给提前劝回家了。
要是等到自家娘亲采买欲势大,他们未来两年的衣裳首饰份额可就都齐了。
两日后,便到了叶芝衍的二十七岁生辰,依旧是老传统,由闵父一手操办生日席面,又由来祝诞的杨簪夫妻与兄妹二人吃恩爱狗粮,今年还带上了无辜的长青以及放肆。
又是两日,闵行已能在院子里跑跳。
朱雁对此啧啧称奇,还真是怪,霜茄子似的病了小半个月,小姐回来陪了三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闵知则表示,一个风寒喝了小半月药汤还不好才怪。
更何况在问过专业人士后,还喂了两颗壮体强魄的丹药。
可一到夜里,愁绪如花缸中的曲月,悠悠荡荡地攀上心头。
闵行底子终究太弱,病去如抽丝,药石久施则后遗难免。即使服用修士用的灵丹,没有灵力运化开,药力长久淤于体内也是弊大于利。
若是能自医,这些就都不成问题。
脑袋里琐事繁碎,闵知放下玉笺。
月光下院庭透亮,恰与幼时她染了鸡咳,闵行偷偷跑到她房里拉着她发烫的手睡觉那晚的月色一般皎洁明亮。
亮得她即使烧到视野模糊,至今也还能想起闵行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那双眼睛与久远记忆中几双完全不同的眼睛缓缓交叠,如春日融雪消弥了今昔界限。
次日一早,天色空蒙。
闵知留下书信匆匆回山。
车后,一镇和风细雨随行。
风吹牖帘,拂向伏案闭目的青年,屡屡试探。临窗案上纸笔未收,砚墨半干。
雨势悄然势急,点点斜飞入轩窗,在即将落上书页之时却骤然弹回窗外。
快速合上书页放好,东禾越餍足地打了个哈欠,靠窗喃喃一笑。
“哦呀……这么快就回来了。”
院落外葱郁草木掩映的小径,隐约能见一纸青伞绰约其间。
许是注意到视线,来人步履放缓。扇面轻抬,漏出一双点漆眸子,越过横斜枝节直直望来。
“师父。”闵知随意挥手,默默加快脚步。
东禾越转回书案边单手掐诀,织锦白袍上墨渍尽消。
不多时,大敞的屋门被礼节性叩了三叩。
闵知走到书桌近旁,扫了一眼案上摊开的书页,稍愣:“……师父还真在抄话本啊,只是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东禾越往一旁书橱里取出两册书:“本就仿的是你的字迹,当然眼熟,还好你誊书向来工整,省了不少力气。”
难为他想到这一点,做戏做全套。
“……师父,”闵知望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字迹感叹,“您好贼啊。”
“废话,不贼能是你师父。”东禾越神气极了,把誊好的书放回书橱,随口问,“不过,这才不到一曜,怎么不多陪陪家人?”
“怕师父您老人家一个人在山上无聊呗。”
东禾越坐下,扫了闵知一眼,咂舌道:“你这嘴上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还不是师父教得好。”
东禾越偏过头去没回话,但闵知清楚瞧见他侧首时唇角动了动。
屋内咯吱响了一声,是闵知挪凳子坐到了案边。
默了几瞬。
“……师父,灵根测试时用的试灵玉石那么大块,有没有方便携带一点的呀?”
东禾越从容铺纸,将砚台推到闵知眼前。
“有,试灵罗盘便携,但效用也略有折扣。”
闵知期待地搓搓手:“那师父这儿有吗?借我使使。”
“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一时也找不出来。宗门里多的是,你玄微师伯管法具的,我问她要一个。”东禾越蘸墨,挑眉看她,“你该不会就为这个回来这一趟吧?”
“玉笺上知会一声,我让常绥给你送过去多便宜。”
他并不打算过问小弟子突如其来的行事。
“那小子要知道是给你送东西,早巴巴地追过去了。”
闵知笑笑,往水盂取了一小勺水,又摇头:“师兄确实很乐于照顾我。不过他最近很忙,为这事烦他不值当。”
东禾越一顿,斜靠着椅子,眉头微微拧起:“这时候他还在忙什么?”
“易市的商铺考评啊。半年一次,这半年新品上得多,要重新搜集上呈食客的反馈、流水以及材料卫生安全证明等。”闵知语气轻松,随口道,“但半年前黎令又在易市炸了一次炉,正巧在后厨,结果把原先的记录原件都烧了,到眼下还在补录呢。”
东禾越轻掀眼皮,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闵知一噎,手下握着墨锭直推的动作也停下来。
“因为我是罗馔阁的特邀顾问兼合股人之一。”
东禾越登时坐直身子:“哈?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就在黎令师兄易市炸炉后一天。”
闵知淡定打圈磨着墨条,就着清新的松烟墨香气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通。
起初她只是偶尔去照顾照顾生意,后来跟黎令混熟了,时常聊起材料配比和成本定价的问题,少不了试验交流一番。再后来,常绥也加入交流,又上到了商家躲不过去的营销策略与食客画像层面。
聊着聊着,几款热门新品问世,新型返利营销策略推行,里里外外都有她的手笔在。收效也很不错,于是她就被常绥扣住一通劝,全自动签下契约承接了差事。
想到这事,闵知不免惶恐。
她原本是拒绝的,毕竟她只是随口将从前打工的老字号餐馆的经营模式以及教科书上的服务行业营销演变史拆开讲了讲,实际落地的大部分都是黎令和常绥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没办法,常绥给的,实在太多了。
东禾越觑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正侃侃而谈的闵知。熟悉的常服,熟悉的花钗,除却那几点朱色,仿佛时间并未流逝。但,无论是逐渐抽条的身形,还是日趋沉稳的谈吐做派,年岁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等闵知讲完,他罕见地犹豫了会儿,问:
“你很缺灵石吗?”
他没错过闵知眸底一闪而过的羞赧。小姑娘敛目思忖几息,摇头给予了否定回答,将花销用度流利道出:
“目前放肆的保养费居大头,长青有宗门补贴能填上八成,部分易耗的修炼物资需要自费,勤务堂的单结收入加上弟子月俸足够应付,略有节余。师父师兄们给的灵石也基本没动,少说也得等我开光后才会出现灵石缺口。”
“不过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破境开光,有赚钱的机会自然得把握住,总得攒点本钱。”
东禾越嘴角抽搐。他日常怀疑面前年仅十岁的小徒弟会随身带着算盘现记用度,搁一般孩子甚至是成人一时半刻也是总结不出来的。
仔细想来,闵知的物欲其实很低,除了平日里一盒接一盒的精致食点。但他粗略算过,四成是外头买的,两成是家里寄的,余下四成是她自己做的,费的是功夫,倒也没使多少钱。
他全然忘了曾经让闵知替自己记账的事,只顾着抬手心疼地揉了揉闵知头:“才豆秧子大点,别困在几两碎银里。日后修为高了,赚钱的法子多的是。”
闵知又往砚池里添了一小勺清水,微笑:“您使唤我抄话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瞬沉默。
东禾越缩回手,脸上又挂起闵知最熟悉的狐狸笑:“那是给你磨练心性。不过多赚钱是好的,师父支持你。”
漏窗外,细雨式微。书房内,默契不言。
好险,差点就(被)心疼了。
……
【十号、二十三号、二十四号、六十七号是我熟识的几位丹修师姐,基础丹药物美价廉,回头客很多。三十一号、四十四号、一百零三号的丹药效佳价高,但对于开光以下修为的,性价比不高。】
【其中二十四号师姐的丹药折扣力度最大,六十七号师姐的炼丹手法最规范……】
司白一手控着炉火,一手飞速摁着玉笺。
闵知很少央人帮忙,大多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比如常绥突然出现吓了几人一跳时问他要速效救心的丸药吃。
这次正儿八经向他请教易市丹药品质好的医修同门,实属难得。
是为了闭关之前问他壮魄丹能不能和寻常药汤同服的事吗?
司白收回窥测的心思,私事还是不要冒昧问才好。
于情于理,他都该领着闵知亲自走一遭。但他已然闭关,丹火既燃,他便不能从丹鼎旁抽身。
他才想着要解释清楚,对面便仿佛知晓了他心中所想立马回了谢,不仅由徐盈意之口说他闭关不得闲而揽下陪同的活,还顺势约下了出关后几人的聚会。
干脆果决。
司白直直盯着平静的炉火,他好像明白徐盈意为什么喜欢闵知了。
……
蹄声渐渐,熟悉的车马平稳驶离闹市。
闵知放下玉笺,将试灵罗盘收回储物戒。
闵行并未与罗盘产生反应,她偷试了三次也没有。
爹娘乍见她回来听到这个想法时变得慌张,又在得知结果后变得平静,她是明白的。毕竟家里就剩闵行一个孩子。若是他也入修道一途,日后酒楼就没人打理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闵知很快调整回来。让闵行修行自医的路子走不通,那她用灵力帮他化解灵丹药力不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绝症,好好梳理气血,又有丹药加持,要不了几年,闵行必然壮得跟牛一样。
就是,咳……比较费钱……灵石。
无论在哪个时代,药都是贵价,此理颠扑不破。
依期回山,徐盈意执行力向来很强,接到闵知后两人便按着司白所说的直奔易市。
各类丹药加起来去了好些灵石,惹得闵知一边肉痛,一边幻想天衍界要是有医保该多好。
分别路上,闵知被叫回主峰。和才分开没一刻钟的徐盈意面面相觑,两人才想起来历练是有排名奖金这茬事来。
综合只取一个头名封四十枚上品灵石,单组并四个头名皆为三十枚,其下次名则是二十枚,末次顺延十枚。
被遗忘的奖励不亚于意外之财,给她的钱袋子回了波血。闵知决定收回历练如儿戏的狂悖之言,师门之大气譬如三千飞流直落九天!
在一众筑基弟子面前受了封礼,又和席蓁、姜南几人闲扯了一会儿,等回到观青苑时已暮色西沉。常绥还在罗馔阁和黎令忙活着材料补录的事,她便独自晚修,并照旧将功课进度同步给弋衡。
每每检阅功课之余,闵知总会顺嘴问两句默水镇那边的情况,弋衡都一一告知,问得再细致也不恼。故而闵知知道他们前两日已锁定了几户人家,要引那妖邪出镇入阵伏诛。
但了解得越多,闵知便越在意。
只因那个被精准锁定的几户人家里正巧有她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