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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二)新岁 ...

  •   “小宝,让娘看看。”叶芝衍眼力极强,才转个身就瞧见了闵知颈上项圈,没忍住一下抱了上去。又猛地松开抱着她脸左右瞧,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高了也瘦了,这脸上怎么就没肉呢?”

      “我的儿,怎么跟根竹竿儿一样了?”跟在叶芝衍身后的闵达司此刻也是扯着袖子抹眼泪,没有半点风度。

      随侍的使女看不下去,从屋头帕匣里找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语气诚恳:“老爷,擦擦吧,小姐喜欢干净。”

      闵知愕然,还得是朱雁,还得是这性子,得劲!

      朱雁,大她六岁,是从小跟着殷殷妈妈照顾她和闵行的使女,嘴巴快且硬,但性子是极好的,把他们当弟弟妹妹爱护。

      身穿绿衣的少女注意到闵知的目光,悄悄给她眨了个眼,两人默契无话。

      闵达司悻悻地去换了套外衣,一家人寒暄了好一会。

      多数时间是拉着她问在山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冷不冷。

      虽早就在信里回过,她还是郑重地重新口述了一遍。

      一群人又围着说了好一会话。

      不知不觉,天边昏沉,酉时的钟声响了。叶芝衍非要亲自下厨加餐,殷青容也跟着去了。

      闵达司乐滋滋出门去镇另一头买烧鹅了。

      临走前闵知还特地叮嘱他不要声张。

      一时闲下来,她想着跟去厨房凑个热闹,闵行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结果还没等择上菜呢,两人就双双被叶芝衍打发回来,勒令他们坐着等开席。

      没法,闵知待不住。

      朱雁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跟着几个女孩子走了。

      朱雁带着人要将闵知原先住的房间收拾出来,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铺上被褥,屋子是时常有人打扫整理的。原本是再要熏烘一夜再铺上的,只是她这一遭提前回来,打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故铺床时,她也积极帮忙。

      几个女孩子又开始聊起来,比比划划她的身量,时不时就掐她的脸。有说要给她梳时兴发髻的,有说闵行这半年多里囧事的,还有说要听她讲山上神仙事的。

      气氛正好,她就拣能说的趣事说了些,又拿出门规唬着叮嘱了不要张扬她的事,以免造成麻烦。

      一时说话的多起来,屋里语笑喧阗,好不热闹。

      嬉笑间,闵行从他自个屋子里抱了好些东西过来,花花画画,瓶瓶罐罐,红红绿绿,扬言要将她屋里旧饰都换成和他一样的。

      看他干劲满满,闵知也就随他去了。

      等到晚上,饭厅里点了好几盏灯,暖烘烘的。

      殷青容见差不多了,叫他们出来吃饭。

      叶芝衍带着使女们捣腾出了满满两桌菜。一院儿的人都坐下来,比得上往年过年的阵仗。

      席间,闵知又叮嘱了一遍,众人都表示理解。趁着热闹,她借口拿东西离席,从储物戒里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分了。

      席上登时又热闹起来。

      东西倒也不稀奇,多是些淘来的机巧玩意儿,还有些补气养颜的丸药。许是挂着仙门的名头,大家面上都很欢喜。

      吃完饭,一伙人又闲话着闹起来,一直折腾到子时才罢休。

      散场时,闵知叫住了殷青容和朱雁,塞了为她们专门挑的礼物。两人推拒了几次,又捏着她的脸笑得淌眼抹泪,才收下了。

      吹熄烛火,闵知往熟悉又陌生的被褥里缩了缩。

      蚕丝被褥不厚重,因此盖着也不难受。她闭上眼,深深闻着记忆中的味道,半响,沉沉睡去。

      次日,是个大晴天。

      吃过早饭,闵知抱着被褥往院里晒太阳。

      闵行吃完饭就又犯困了,她看不过去,拉着他扎马步。

      这人倒还是听她话,好歹坚持了一刻钟。

      放他去休息后,闵知继续扎了两刻钟马步,绑了沙袋就绕着院子跑步。

      经过隔墙时,能听见另一处院子传来稚嫩的念书声。

      墙边正浇着花的朱雁说隔壁是前几个月搬来的,也是夫妇俩带着个孩子。

      闵知抬头望着墙沿,想起那家人来。

      这院子更早之前是空的,后来住进来的人是在他们被爹娘捡回来几个月后搬来的。

      那家夫人性子极好,身子却不大好,她家先生便带着南下来这调养寻医。身边带着的孩子同他们年纪相仿,但身形较常人小,比上那时整日喝药的闵行还要羸弱许多。

      两家做了快七年邻居,叶芝衍同那夫人关系也不错,三个孩子熟稔起来后常在一处玩。

      说起来,那孩子性子确实乖僻了些。和闵行两人没少拌嘴,偏偏两个都是鹌鹑样,吵起来还没个鸡崽子凶。她常在中间调停,两人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只是后来那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又得知苦寻的游医有了要北上的消息,不得已举家搬迁去追,此后便没了消息。

      只希望那家夫人如愿寻到医师,痊愈了才好,闵知心中默默祈祷。

      没两日,就到了除夕。

      家中上上下下都换上了喜庆的挂饰,红澄澄,金灿灿。

      各处都在忙活,闵知和闵行终于得以帮上忙,四处打杂。

      外头爆竹声声,屋里灯火通明。

      吃过年夜饭,大家都待在前厅里守岁。有打叶子牌的,有围着剪彩纸的,有吃茶吃点心的,有讲逸闻轶事的,有兴头没消还在写桃符的,乱哄哄的却也喜庆。

      闹到后半夜才都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

      大伙都换上了新衣,女孩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几个马夫小厮也精神奕奕,闵父闵母按惯例派了好些个红包。

      只是闹哄哄一群人里,闵知衣着单薄,只裹着一袭青色披风,十分显眼。

      她笼统解释过,又以事实证明她不冷,闵父闵母和闵行才放心下来。

      不过闵知自己看着,也觉得着少了东西,找朱雁要了朱色的流苏宫绦,和放肆系在一块,瞧着应景了些。绛峰的穗子下山不便戴着,看习惯了还觉得缺了什么。

      放肆从初出剑冢就一直盘在腰上,解下来也是钻她被窝里一块睡觉,不肯回储物戒。下山后她施了障眼法,因而没人发现她腰间有柄剑。

      给爹娘和闵行拜过年,初一不用走动,她一个人待着,没忘给山上几位拜年。

      山上正举行斋醮,也很热闹。持续三日,还会有弟子和长老表演。

      弋衡今年被选到,表演了剑舞,东禾越拿留影石录了,说是等他们回山才给看。据东禾越所说,他当年也舞了一段剑,许多弟子至今还念念不忘。

      闵知面无表情打字,热烈捧场。

      徐盈意昨晚子时给她发了祝福,两人聊了好一会。早上起来群聊里热闹起来,闵知跟着聊了两句,就去回别个消息了。

      弋衡不多话,简单问候两句就完事。

      常绥一个人的消息却抵得上整个群聊,她一句一句回了好半天。从字里行间能想象出常绥那边的盛况。

      这人此前还想把她撺掇到他家里一块过年,被东禾越痛骂一顿,才息了心思。这会只能转到玉笺上搞讯息轰炸。

      初二后,各家开始走动。

      叶芝衍收的徒弟也一大早就上门拜年来了。闵知在山上起得早,回来也没改,正巧碰到杨簪上门。

      等她兴冲冲过去门口打招呼,杨簪身后冒出来一个提着满手东西的男子,正是杨簪新成婚的夫婿许问远。

      她打量了几瞬,瞧起来像只呆雁,斯斯文文的,跟在机敏的杨簪身边更显局促。

      爹娘先前在信里写过杨簪成婚的事,她是早有预料的。

      杨簪是十二年前流落到南江镇的,被叶芝衍捡回去做了酒楼的学徒,没两年就跟着学厨了。杨簪也的确既有天分又肯钻研,在十八岁时坐上酒楼首席大厨的位置,如今已两年了。

      她幼时见过许问远几面,其父恰好是学堂教他们念书的许夫子,故他不时有露面走动。只是为人腼腆,又有些认死理,还曾在课堂上被夫子当堂训斥过。

      她才上学堂那会,他们就认识了,听阿爹说杨簪早年救过晕倒的许母,二人因此认识。几年间常有来往,连她那时都看出来两人都有意于对方。

      成亲时,杨簪是作为女儿从这个家里嫁出去的。这么些年,他们早就把她当做家人了。

      这会杨簪刚进门,一眼就瞧见来迎她的闵知,也趋走着把人抱住。

      她生得高挑,抱着闵知还得弯下来老些,习惯性搂住怀里的人打旋儿甩,脸上笑意更深。

      还好,重了些,杨簪暗暗放下心来。

      “阿簪姐姐,恭贺你新婚。”闵知站稳脚,拱手朝杨簪笑。

      两人往院里走。

      杨簪应了一声,揉着她脑袋直笑,手肘怼了怼刚和闵达司在屋里说完话出来的许问远。

      许问远拉过她的手,轻轻牵着,同闵知问好。

      闵知瞧着这两人黏糊糊的模样,眉头直挑,没忍住小儿揶揄一番。

      许问远倒是先红了脸。

      不是虚的,得知杨簪成亲那会,她心里空落落的,但两人情投意合,夫婿又是她考察了几年的许问远,知根知底,两家离得近,二来杨簪不是受气的性子,爹娘也不会让徒弟受委屈,也就放心了。

      后几日,闵家依旧是不走动。

      闵父闵母两家椿萱皆已辞世,本家亲戚又不多,早些年间还觊觎家产,同他们闹翻了,故而早断了来往。

      闵行倒是乐此不疲,连日里央闵知陪着去城里逛市集。

      起先几日去过两回,偏偏第二回恰好碰上扒手偷窃行凶。

      听了两个月正道规训的她自然是出手了。先是假装柔弱无害的小孩被劫持,暗中给扒手施了定身咒,再死命踹他下路,扯开了原先被挟持的姑娘后大声喊叫。

      周围人见势自然把人扑倒夺了凶器,没多久官府就把人押走了。

      那扒手倒是毫无惧色,神色冷静。

      待她回到人群,发现闵行在旁边吓得脸色惨白,跟着来的朱雁腿直哆嗦。

      两人抱着她就哭。

      周围人很快注意到他们,获救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拉着闵知衣袖。没法子,闵知硬着头皮在众人注视下安慰人家姑娘。

      那姑娘的随从很快找到他们,将姑娘护送回去了。

      闵知立马拉着闵行和朱雁跑进小巷,逃离众人视线。

      朱雁抱着她不撒手,还没从惊险一幕中缓过来,嘴里一直叫唤着她怎么一个不注意就往坏人身上扑,多危险啊。

      闵行拉着她的衣袖,眼圈红红的,也不说话。

      闵知缓和语气和他们讲道理。修道之人若是见不平袖手冷眼,他日怎敢以苍生为己任。既修了道,那便得有道义在。

      她语气恳切,容色坦然,已然有了修士气度。

      朱雁倒是不哭了,闵行则没说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把两人哄回家,闵行再没提过出门的事。

      她怕闵行憋出病来,拉着他去后院,偷摸施展术法给他看。

      什么术法辉煌就使哪个,算是把闵知这两个月的学习成果悉数表演了一遍。见他还是有些犹疑不定,索性把放肆也解下来给他瞧。当场使了套剑法,把后院的柴火都劈了大半。

      这回后,闵行可算是肯信她,不再置气了。

      后来她主动提出要去逛市集,买了好多东西回来,闵行又恢复了往日神采。

      几日无事发生。

      待到上元,使女小厮们都放归家过节。闵知一家子闹哄哄地吃了元宵,晚上去看了争奇斗艳的灯会。

      圆圆满满,闵知也打算回山了。

      闵父闵母又开始给她塞东西,她已推辞了银钱,其他的只能收下。闵行也翻箱倒柜给她找东西。

      得亏有储物戒,要不然她还得雇辆马车装行李。

      又是当初那般明媚的清晨,只是人都换上了冬衣,吐气间也有了白雾。

      临别时,闵知将早就给爹娘和闵行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

      晚些送他们后几日能开心久些,这是闵知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二)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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