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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09 辞凡迎新 (一)早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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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绛峰对于闵知的剑术实战训练落下帷幕,她也因为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成功突破到了炼气大圆满。
徐盈意听说她训练结束了,特意找她切磋,在两人对练了几回合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闵知的心情也很不错。
一是因为终于不用挨打和打架了。
二是因为自打她适应了训练节奏,就再没做过杀人的梦,自己也的确没有生出心魔。
偶尔的梦境也换成了温馨日常、天马行空的风格,只是具体的记不大清。
……
腊月已过半旬,山上也彻底换了颜色。
其实下雪天气并不多,只是每次都来势汹汹,只消一夜,人间便落了满头雪。
山林间,积雪未化,枝上代替休眠绿意的是雪,地上盖的也是雪,日光映着,熠熠生辉,骄矜地宣告冬日的来临。
脚步声在空寂的雪地里细细闷闷的,像被紧实抱着。
“阿知还是冷吗?”
呼出一口暖气,闵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手炉塞严实了些,道:“有手炉有不冷了。”
徐盈意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面前低她半个头的小姑娘穿着并不厚实的冬衣,脸上冻得红扑扑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那件红羽氅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不穿?”徐盈意叹气,伸手探进闵知的披风。里头抱着暖炉的手,还是有些冰。
将徐盈意的手塞到暖炉边拢了拢,闵知面露歉意:“你送的我当然喜欢。只是我的灵根有些特殊,穿得多了身上就难受,喘不过气。”
徐盈意听罢,撇撇嘴,将手抽出,转而将闵知搂近了些,笑道:“这样会不会好点?”
像是被一团温暖的火小心地包裹着,热意传递,连风都透不过。
“很暖和,该说不愧是火灵根。”闵知主动往徐盈意身上靠了靠,即使是单薄的衣袍,也散发着重重热意。
“也就冬日好些,暑天里可不好过。”徐盈意说着,吐出的气息更热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时不时笑出声,身后深深浅浅的脚印落在雪地里,像写意画。
回屋后,闵知首先把披风解了,揣着手炉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看着门边挂着的披风,思绪翻涌,良久,叹了口气。
雷灵根怎么还有这档子事。
前些日子,山上落了第一场雪,她翻出箱底最厚的棉裘穿上。才穿上,身上就又痒又难受,像被关在门窗紧闭却摆着炭火的屋子里一样窒息。
吓得她立马就脱了。
噼里啪啦一阵脱,倒是不难受了。
她以为是衣服太厚,便换了件略薄些的。
可连换了五件裘衣,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也没消下去。
最后,她忍无可忍,没穿袄子就赌气出门了。
结果才进师父的小楼,她的打扮就吓到了人。
常绥独自在院里赏雪,见到她吓得驱邪符都掏出来了。还说当时她的发髻都竖起来炸毛了,脸上冻得毫无血色,他还以为是恶鬼索命。要不是他仔细一想,白日里哪有恶鬼出没,又辨认一番认出是她,估计她就要当场被净化了。
闵知喝了一口热水,又继续沉默。
那之后,常绥拉着她到内室取暖,又把里头两人吓到了。给她倒热水,又拿手炉,常绥又拿着师父的梳发工具解她的发髻,头发刺拉拉地跟篝火跳舞似的,好一会儿把头发盘成之前常用的双螺。
要给她披鹤氅时,她想起出门前的倒霉事,便给他们说了。
东禾越听完,翻出古书,恍然大悟。
她才知道雷灵根奇葩的冬日特性。
穿脱衣物时头发起静电炸毛倒不难,可以梳成上拢的发髻式样,再不行的话,大不了干脆盘发束冠。
但无法穿戴厚衣物,她束手无策。
修士能够以灵力护体,避火御寒,但她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显然无法支撑她长时间这么干。
担子自然而然落在了身为师父的东禾越身上,人当天就下山了。
而她第二天起来就受了凉,头也痛起来。
外头冷,她又不能穿厚实的大氅,两人也不敢让她出门。常绥着急火燎地把禾峰的含朱真君拉来给她开了药又嘱咐了不能受凉才罢休。
事后也给含朱真君道了歉,还好真君医者仁心,性子温和包容又喜欢小孩,没有怪罪他们无礼。
外头斜檐上的积雪忽的砸落,将闵知从思绪里拉回神。
她揣着暖炉,将门开了小缝。
一眼就瞧见院里扫雪的常绥,更茫然了。
常绥瞥见闵知要从屋里出来,连忙出声制止。
头顶飘落熟悉的声音。
闵知走下檐廊,和往她这走的常绥站在一块,用手挡着抬头看向屋顶,果然是弋衡。
见她出来了,弋衡打了个招呼,继续将屋顶的雪切下来。
闵知转头问了常绥,才知道积雪太厚,这俩人在清雪呢。
常绥看她披风也没披着,只揣了手炉,跟个鹌鹑似的,连声催她回屋。
闵知刚要回话,鼻子一动,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厨房去了。
没一会,闵知端着瓦罐乌鸡汤出来了,这汤从早上煲到现在,大冬天就得喝点滋补的。
常绥接过来,跟着她往屋子里端。
恰好弋衡也下了房顶,听着闵知叫他,瞧见屋里的情况,默默去厨房拿了碗筷来。
三人听见外头起了风,呜呜地刮着,安逸地坐在闵知屋里喝汤,不时聊两句。
叶芝衍往年冬日里就喜欢给他们煲汤喝,还特地问了镇上的大夫要了药膳配方,滋补又养气。
闵知的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一锅汤喝完,弋衡和常绥负责收拾,她这个病患被限制在屋内休息。
三日后,东禾越带着新炼制的法衣回来救她了。
法衣以锦罗织就,青缎提花暗纹扎实,又隐隐落金,质地柔软滑溜,不厚重,看着就是一件单薄披风。内里却绣着一套阵法符纹,能产生热意,又在内衬嵌了抑制静电的材料,穿着不会剌剌的。
这下闵知放心了。
折腾了好几日,眼看就要到年关。按照惯例,弟子们可以回家过年。
当然,也有不少人留在山上,参加宗门的正月初一的天腊斋醮。
闵知打算回家过年,常绥也每年都回去,东禾越想了想,决定在年前好好庆祝一下,要带他们三个狠狠搓一顿除岁宴。
得知是师父请客,三人铆足了劲点菜。
东禾越嘴里心疼灵石,手上点菜的速度谁都比不上,一顿下来花了他将近一百块上品灵石。
临了回山,闵知给家里寄了信,告知她三天后回家。
但其实,她准备提前一天回去。
徐盈意得知她也要回家,一合计,闵知就又吃了顿六人的除岁饭。
终于,到了今日。
闵知收拾好行装,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师父师兄,下山了。
她一早到引道镇上找了马车,奔驰着,眼前的景色也逐渐熟悉。
日光渐渐落下,约莫到申初一刻,终于到了南江镇。
闵知放下机关钟,让师傅在东坊十三街的街口停下。
没一刻钟,便到了。
闵知下车,将尾款结了。
马儿嘶鸣一声,被驱赶着走远,溅起泥泞的雪渣。
街上有男人带着孩子在门外扫雪。见有生人,孩子们纷纷瞧她。
闵知看着略微熟悉的面孔,温和地笑了笑,背着包袱往街市深处走去。
路上偶尔能闻到柴火和饭菜的香味,勾起回忆。
不远处连着的两处大院子,左右院门皆是紧闭,但一家的门前雪已扫,和从前无甚分别。只是门前两棵树又长了些,落了叶子,枝桠舒展,不惧霜寒。
闵知心跳快了快,快步走到门前叩门。
“咚——咚—咚”
是惯用的三下。
院门很快就开了。
殷青容在院中听见有人叩门,应了一声,放下手中针线去开门。
看见闵知,愣了一下。
“殷妈妈,是谁来了?”
院里传来年轻的女子声音。
闵知瞥见院落纵横的游廊上,有几个女孩子靠着杆子吃糕点,探头往门边瞧。
“姑娘上我们这来是什么事?”殷青容冲她笑笑,问询的语气十分和善。
“殷妈妈,是我。”
闵知憋着笑指了指自己,伸手将衣服里的璎珞掏出来。
看着熟悉的璎珞项圈,殷青容不可置信地在闵知脸上看了又看,捂着嘴激动道:“小姐,你是小姐。”
闵知忙摆出噤声的手势,笑道:“是我,先等我进来再说。”
说着,轻轻推着殷青容往院里走,顺带合上门。
女孩子们听见动静,都凑过来看。
不知是谁喊了句小姐回来了,院里一下热闹起来。
殷青容定定地看着转身就换了一张脸的闵知,一时做不出反应。
闵知被几个女孩子围着抱着,分身乏术。看到殷青容如此模样,急忙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挤到她身边,摇着她的手笑。
“殷妈妈,回回神。”
殷青容被晃回神,偏头看拉着她袖子的闵知,眼泪一下掉出来。
颤颤巍巍地抱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半响才说出话来。
“小姐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旁边的几个女孩子被感染,也抹起泪来。
闵知哭笑不得。
才要开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道声音,懒洋洋的。
“怎么了,院里怎么这么吵?我好像听见知知————”
闵知转头,对上歪歪披着大氅要从屋里出来的来人视线。
话语戛然而止。
下一瞬,来人抓着衣摆快步跑起来,大氅被抖落在旁。
“知知。”
被猛地抱个满怀,闵知没忍住咳了两句。
殷青容见状,赶紧好言相劝,将人拉开。
“哎唷。我的少爷啊,松开些,松开些,小姐要喘不上气了。”
闵知身上一轻,咳着咳着就笑了。
刚还淌眼泪的几个女孩子又叽叽喳喳笑起来。
闵知偏头,微微仰视道:“阿兄,你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我瞧见妹妹太高兴了,一时激动了嘛?”闵行嘿嘿笑着,有些羞恼。
闵知直起身,一本正经地打量着身前的少年,才六月余,他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闵行也在看她,瞥到她的衣着,眉头紧皱。下意识摸着肩上,一愣。
一个女孩子会意,将早捡起来的大氅递到闵行面前。
闵行接过大氅就要往闵知身上披。
吓得她连忙摆手,推了回去,顺势将衣服披到闵行身上。
“我不冷,倒是阿兄衣着单薄,也不怕着凉。”
闵行自小体弱,从会吃奶起就吃药,吃了好几年才将身子养得同常人孩童一般。幼时发过好几次高热,险些危及性命,家里为此没少操心。
冷不丁,闵知手被牵住。
闵行拉着她往屋里走,冲着她笑:“屋里暖和,我们去屋里说话。”
一众使女也围着她们进屋,先把软垫铺了,再将茶点送上来,才找地方坐下来同他们说话。
屋里炭盆暖和,其乐融融,无人问她怎么提前回来了。
屋里的自鸣钟报过申正。
不多时,院门开了。
屋外的使女往里面吆喝。
闵知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急切起来,起身要去迎。
还未等她转出小厅走到门口,就被人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