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10 更上层楼 （一）筑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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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引道镇，自柳暗崖上御剑而上。
风烟俱净，曲水缥碧不多时就到了绛峰。
闵知早就知会过，故东禾越和弋衡一直在观青苑里等着。
她推开院门时，这俩人还在练剑，见她回来便停下了。
打过招呼，东禾越给闵知递了个眼神，迫不及待地将留影石拿出来给她瞧。
……
冥府酆都天子殿，阴律司。
鸣於抱着一沓文书从逼仄的文牍架间艰难行走：“怎么又有，改不完，根本改不完。”
手中的生死簿副帛又浮现新的文字。
阴着脸扫过，眉头松缓了些。
“挟子釜抽薪，睽睽悬明镜，血泪堂前陈，父父子子债，门庭两相易，苟且十数载，众怨请翻案，险中洗旧冤。”
“啧，还算干了件人事，少勾去一个姓名。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没死。冤主得偿，债主得应，勾销两代恩怨……”
“……不是，吾高兴什么？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又不是那工作狂发疯把我的契书撕了。天杀的，吾又有卷宗要批，有因果要理了。”
嘟囔着，怀里本就不稳当的文书被架角一撞，如塌山坠地。
鸣於：……
沉着脸盯了怀中所剩无几的文书，半响，兀的撒开手来。
“好烦，好烦，烦死鸟了，又得吾重新整理。”衣摆倾落在地，鸣於一屁股坐到地上，抱胸赌气，原地撒泼。
本就杂乱的文书堆，一踹，顶上的卷册禁不住滚落，慢悠悠地滚进阴影里。
被一双泛白的手拦住。
阴影中，有淡淡金色浮动。
……
盈盈金光笼罩下，影像结束。
闵知瞥一眼坐在一旁沉默喝茶的主人公，转向一脸期待的东禾越。
深吸一口气，脚下大兴土木，嘴上溢美之词有如江水滔滔，把东禾越逗得捶桌狂笑。
弋衡佯怒剜她一眼，嘴唇抿得死紧。
可闵知分明瞧见他低下头假装喝茶时，耳廓红得跟鸽子血似的。
见目的达到，闵知找回场子，从储物戒里掏行李。
一人一份，此前在家分装好了。
两人眼瞧着她掏出两大箱东西来后开始报菜名。
点心小食占了半箱，余下的都是当地特产。
东禾越那箱多了几卷她搜罗的民俗诡册，弋衡那份则是多了些木雕工艺品和机关巧玩。
两人听着闵知仿佛巡回犬一般摇着尾巴，口若悬河地介绍明细，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爹娘点名要给的。这些个花色的茶果子，可是我们家酒楼大厨的招牌呢。”闵知一口气清点完，扶腰喘气也不忘催促他们收下，“爹娘勒令我交到师父师兄手上，你们可得收下，不然我就惨了。”
东禾越一通听下来，乐不可支，作势要拿扇柄敲闵知，她也配合着假装捂头。
三人玩笑一会，吃了新做的茶点，天色也暗下来。
东禾越仿着闵知此前反向借花献佛的说辞，揶揄了她一番后，带着两人下山觅食去了。
次日，常绥回山了。
闵知把他的那份礼物给了，果不其然也得到了一大包礼物。
涵盖种类极丰富，符箓、宝石、玉饰等不在少数，她还另得了一份全系做工精致巧工的钗饰，一套都是防御法器。
惊得她当场倒抽凉气。
常绥倒是很平淡，说这只是他在拍卖会上看到的，觉得她戴着肯定好看就顺手拍下来了，当时倒是没注意是法器，是法器那就更实惠了。
闵知听到最后，很想质问他。
当初带着她一路砍价的人是哪个，一个月没见怎么就挥金如土了。
转头想，人家的确有这个资本，只是把钱花在中意的刀刃上了。
可恶，跟富家公子做朋友实在美好，闵知数不清是第几次流下忮忌的泪水了。总有一天，她也能富甲一方，鸡犬升天。
自此，促使闵知沉迷赚取灵石的最大原因得以显露。
距离二月还有些日子，闵知除了日常修炼，还给自己安排了个新任务。
她先是将绛峰的土地都实地考察了一遍，再郑重征得了峰主也就是自家师父同意，选定目标后，就开始种地了。
从事实层面上来讲，是种树和种田。
她特地求爹娘带她去找了几棵果树，就是打算移栽到绛峰，盼着日后能吃上亲手种下的果子。
蔬菜种子也带了许多，农家有机蔬菜，绿色纯天然，种在灵气浓郁的山上，说不定更有营养。
几棵果树被种在院落后偏角，肥力丰沛。
菜地则是选在竹林后，专门隔出一大块地，靠近山涧水源，受风小，光照充足，土壤肥沃。
只是出过一个小插曲。
当时，她兴奋得一大早就跑去除草翻土、划定田地，不知怎么引来了几只小雀鸟。
它们一点儿也不怕人，大剌剌落在一旁地上，排排站着看她锄地。
她当时锄着地，畅想未来的小农生活，心情正好。
没撑过几团圆噗噗的毛绒绒引诱，坏心思地追着它们跑，玩心大起，一边扑鸟一边嘬嘬嘬。
等她玩累了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的竹林外，弋衡倚着青竹瞧她，目光灼灼。
她立马假装很忙，哼哧哼哧地锄地。
雀鸟们重新落回地上，啾啾叫着。
气氛微妙间。
弋衡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转回竹林。
练剑听见动静马上出来查看实在是明智之举，弋衡按了按掌心的留影石，想道。
闵知手上卖力锄地，眼睛不知道瞥了多少次，见弋衡走了，堪堪长舒一口气。
兴奋上头，忘了竹林是弋衡最喜欢练剑的地方。
播下菜种后，天气渐渐回暖，积雪隐隐消退，水痕留处，山间换了颜色。
空闲之余，闵知时不时就会去巡视菜种生长，甚至暗戳戳照着书上养护灵草灵药的法子，试验灵气滋养培育灵菜。
之前吃过几顿灵食，她特地去找过关于灵食制作的一系列资料。
书上关于灵食用材的概念解析残缺之处甚多，更专业的资料就属于食修一脉密不可传的功法了，大多在老一辈食修手中。
她没有能力找来看，只能自个摸索凡种化灵材的研究。
三天两头泡藏书楼，还真给她学到了点东西，搞出来个压缩周边灵气并定时灌溉灵雨的阵法装置。
在此期间，她天天抓着常绥教她绘制聚灵符，以埋在地下起降雨符阵。
符箓一般分天地玄黄四阶，每级又有极品、上品、中品、下品之分。
聚灵符属玄阶符箓中，实效接近地阶的存在。一般来说，修为达到筑基中期才可绘制玄阶符箓。
而聚灵符的符文繁复程度堪比地阶，故对绘符者的灵识要求更高，几乎要达到筑基大圆满才能保证八成的成符率。
有过简化古籀符的经历，闵知更直观感受到自身神识的确比自身修为高出许多。
先前还只凝神识未炼气时，东禾越便断言她的神识已达到炼气后期。
修真界存在专门修炼神识的功法和技巧，符修和器修接触到的可能性更大，但神识同时也会随着修士修为的提升而增强。
在当初她剑法加练，常有梦魇时，东禾越测过她的神识，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隐隐有大圆满的趋势。
她目前修为在炼气大圆满，修炼时隐隐有凝滞之感，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
但这临门一脚，穷尽数年才勘破者不胜数。
仿若窄颈瓶口处微微臌胀的满瓶清水，也许只消下一滴。
也许是一整丘。
捅破水滴表面，溢流到盛着瓶子的宽口碗去。
闵知不管这个，她目前的执念就是将符阵造出来种田。
为此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学着。
常绥眼睁睁看着她一连数日都在藏书楼和静修室窝着，一日里得有半日不停歇地画符。
光他不放心去探望，就撞见了她两次画到七窍流血晕在静修室。
此刻。
他窝在静修室的一角，盯着全神贯注画符的闵知。
良久，叹了口气。
他总算理解闵知当初看他简化古籀符的心情了。
周围飘逸的灵气蓦地流动起来，有如实质，地上散落的废符与书册轻轻翻动。
闵知依旧端坐着，执笔稳健，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刮蹭眼皮，她直着眼，毫无察觉，仿若入定。
常绥抱膝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最后一笔落就，笔提至半空。
黄符之上，朱字流金，一绽后归于静。
常绥抻着脖子看得十分真切，天允符成。
师妹犟这么久终于成了一张，他多想弹射起身，劲舞一曲。
鼻尖稍稍耸动，眉头顿时拧紧了，猛地转向闵知。
啪嗒一声。
双目圆睁的闵知怔愣着，眸中紫芒流转，微低着头，一滴黏腻落在案沿，溅到青金的净袍上。
……
常绥抿了抿唇，啧了一声。
见过两次，他也已释然。
麻溜迅速起身，疾走两步，白皙掌中显出几瓶丹药。
下一瞬。
乌发泼墨，衣袂飞荡，地上才沉寂的黄符书册也簌簌纷飞，飘扬着。
四周的灵气汹涌地灌入这间静修室，猎猎作响，聚集到闵知的头顶上方，凝成白絮气旋，不断壮大。
……
常绥赶忙摸出玉笺，给东禾越传了视讯。
几峰外的绛峰。
遥望主峰云色翻涌的东禾越，皱了眉头，放下手中糕点，接通视讯，才要捻诀掐指，耳边炸起常绥的颤声。
“小师妹要筑基了，速来！”
只一息，原地如云散。
视讯被掐断，常绥又按了一通。
丢回玉笺后对着入定的闵知说了句“师父马上就来”，就出了屋子。
屋外，是在门口站着的许猛，还有几名好奇的弟子。
许猛眯了眯眼，道：“你师妹要筑基了？”
常绥顿首。
也跟着望向静修室顶上的天际。
那里已有了淡紫，翻涌间，能见到细小的电弧。
……
身后破风声疾至，东禾越站在常绥身边，目露惊愕。
“阿知这也太急了吧。”
常绥瞥他一眼，道：“越阶画聚灵符，才成功，灵力振荡，能不急着筑基吗？”
东禾越努努嘴，手心一翻，笑道：“还好我早有预料，备好了筑基丹。”
说罢，顶着风势走进屋内。
几息后，院中又一道身影瞬至。
闵知此刻很崩溃。
连天的练习，她好不容易才又进了玄妙境界，仿佛要爆炸的脑袋也清净下来，一气呵成，下笔即符。
还没来得及高兴，神府就嗡的一声炸开了，神识都要扭曲。
汹涌霸道的灵气从头顶灌入，冲进全身百骸，横冲直撞，拿她骨架当麻花拧，完全不管她死活。
常绥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原来她现在是要筑基了，她都要气笑了，只是笑不出来。不关注筑基只想先种田偏偏就让她筑基，也没让有个准备，这也太霸道了些。
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灵气沉到丹田处堆积着，膨胀着。
灵根吸收灵气已经饱和，灵气积压着完全无处发泄，就算她忍痛加速运转着周天，也无济于事。
无声的哭嚎间，闵知听见了一声轻笑。
“莫慌，师父来了。”
闵知发誓，这是她从师父嘴里听到的最安心的一句。
有了东禾越在一旁引导她运功，筑基丹辅助将丹田充胀的丝雾般灵气凝压成实质，闵知的疼痛一下就减轻了许多。
……
也不知过了多久。
闵知丹田处淤积的灵气围着筑基丹被旋聚着融成一滴又一滴的灵液，其中蕴含着比先前精纯百倍的灵力。
落到灵根上，如同久旱逢甘霖，舒服得令人喟叹。
灵根流出的灵力纯净而温暖，被她带着在全身经络骨骼处游走，四肢百骸如同被泡在药汤中，酥痒但舒适。
灵力自发沉入任督二脉，不断拓展灵络，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破损的经脉被彻底疗愈，被重塑得更加坚实而富有弹性，骨骼隐隐还泛着温莹玉色，如圭如璋。
……
闵知正放松的心神陡然一抖，她怎么能看见体内经脉骨骼的样子了？
内视是筑基修士才有的能力。
也就是说，她现在成功筑基了。
平缓的心跳顿时鼓噪起来。
闵知沉下心神去观丹田，中间原本如幼苗般的灵根一下窜大了许多，周围是一洼清透如露的灵液，些许挂在灵根上，衬得它譬如雨后的新笋。
闵知深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她真筑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010 更上层楼 （一）筑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