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04 别人家的孩子是自个家的师兄 （一）御剑未遂 ...
-
“你今日看着略显疲态，是遇上了难事？”与弋衡汇合后，师徒四人便往主峰的传送阵走。东禾越时不时瞟一眼闵知，率先开了话茬。
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破冰的闵知，立马接过话茬：“许是这几日晚上总和放肆聊天，精力才有所不济。”
语毕，又摇头，带着迟疑开口：“说来这几日是更嗜睡了，白日里都不时会打盹。这样看来，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三人立马停下来，将她围住打量。
“身体可有其他不适症状？”东禾越勾手，闵知会意，将右手伸出，任由他并指探向手腕，以灵力探查。剩下两人默默盯着师父的脸。
“没有了，只是容易困。”闵知从容应道，才说完，便左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是真的困，这几日站着睡，坐着睡，躺着睡，随地大小睡，连吃饭的时候都险些睡着，精神都睡恍惚了。
这会想到了什么，瞟了眼认真把脉的师父，又清声开口，“方才在台上，我也是脑子不清醒才出声，冒犯了师父。弟子向师父赔罪，请师父见谅。”
弋衡和常绥两人面面相觑。
“无碍，只是你契约命剑，本就耗费了不少神识。这几日又一直同放肆保持着高强度灵识感应，灵识空虚，所以才嗜睡。你强硬些，让它消停几日，等你养好精神再磨合也不迟。”
东禾越收回手，柔声嘱咐，又屈指敲了下闵知脑门，佯怒道，“行了，每次你一开口师父弟子什么的，我就不自在。咱们绛峰拢共师徒四人，随意些罢了。在外头装装样子就成，师父实在不能在绛峰再听你们念叨这些了。以后这些有的没的，都给我吞回肚子里去。”
说罢，双手屈着作拢耳状，面上现出不情愿来。
常绥在一旁揉着肚子笑，弋衡稍收着，只弯了弯嘴角，给她留了些颜面。
“好，我会同放肆说的，谢谢师父。”闵知尴尬清嗓，忙答应下来，说谢谢是她最后的倔强，紧接着转了话头，“不过，我有点好奇，师兄怎么和我们一块参加入宗式了？”
东禾越没再揶揄，算是接受闵知的让步，转身领着四人继续走。
“他啊，拜师的时候没赶上统一选拔，便干脆等到下届的入宗式一并记了。”瞥了眼身旁笑呵呵的二弟子，东禾越努嘴解释。
“虽然是同师妹你们一块奉灯，但我的名籍早就入册了。”常绥展开折扇，神气地摇着，侧头看她，眼里是明晃晃的得意，“所以，我还是师兄辈的。”
闵知语塞，这人不会以为她想篡位当师姐吧，难道这是什么很好的福利吗？
无奈，她只能配合着打趣，把这茬揭过去。常绥这会儿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一路上絮絮聒聒的，闵知扮着称职的捧哏角儿，另外两人不怎么插话，听到趣处也会笑几声，气氛倒也融洽。
一路谈笑着回到绛峰，东禾越照例对闵知的功课进行指导。
自她成功引气入体，进阶炼气后，便收到了来自师父的功课关爱，一摞功法图解，记录着炼气期的修炼诀窍。
由于闵知才炼气，所以功课仅限于每日引气运转一百周天。等过些日子，再循序渐进地提高要求。
对闵知来说，完成每日功课并不困难，困难的是——
直面脏污。
这几日，她每次打坐修炼完，身上都附着一层黑泥灰屑，那古怪的气味时时刻刻冲击着她的嗅觉。一个奉行每日一沐的姑娘家，是很难接受自己身上竟如此藏污纳垢的。
没有东禾越给她施除尘诀，她只能重新沐浴。在走向浴桶的路上，她能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身上结壳的污泥在掉落。唯一的欣慰大概就是，她是在房中修炼，无人知晓她沐浴后打扫屋子的狼狈模样。
好在再坚持坚持就能学除尘诀了，毕竟她明日便要去学舍上课了。她作为天衍界的修士，尤其是拂明宗的弟子，修习符印罡诀是入门基本。
如丝线般的灵气于四肢百骸的经脉中静静流转，在东禾越的灵眼观察下，灵气的汇集平缓而稳定，行过一次次周天归入丹田后，愈发精粹凝实，透出浅紫色，这代表闵知的修炼已步入正轨。
凉茶水入口，东禾越出声叫停，闵知便站起身往石桌这走。东禾越掐诀，等她坐下接过弋衡手中的茶时身上已然干爽了不少。
常绥午睡完坐回院中，师徒四人又整整齐齐地围一块喝茶，吃点心了。
日头渐毒，清风拂过，院外水杏送凉，院边的茶花树树冠微动，树荫下的几人，身上光斑飘摇。
闵知放下唇边的茶盏，看着杯中浸着叶子的茶水，抿嘴陷入沉思。
弋衡将新茶盏递过来，她赶紧咽下糕点，道谢后一口干了。
东禾越呷茶，右手屈指叩了叩桌，道：“为师下午下山一趟，大概明晚回山。阿知就先跟着你两位师兄，修炼上的事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闻言，三个徒弟都抬头了。被围在中间的小徒弟点头答应，眼珠滴溜溜的，八成又在猜测他的去向。大徒弟看了他一眼，也应了下来。
只有二徒弟侧头看了他们两个几眼，才缓缓开口道：“我记得师兄明日还有妖兽解剖课的考试吧。”
弋衡嗯了一声。
正啃绿豆糕的闵知耳朵一动。
妖兽解剖课，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太震撼了吧。剑修还要学解剖？解剖的还是妖兽。难道是因为剑使得好？还是崇尚技多不压身？修真界，恐怖如斯。
等等，那岂不是，她以后也要上这门课。
她停下咀嚼，嘴里的绿豆糕顿时不香了。
“我明日没有考试，正好可以陪师妹去学舍听课。”常绥像是计谋得逞，冲着闵知笑，又茫然歪头，“师妹？”
“啊？”闵知沉浸在可能要学妖兽解剖的恐惧中，被常绥拍了肩才陡然回神，“嗯，我听师兄们的安排。”
常绥满意了，又昂首清了清嗓子，道：“对于修炼的疑问你也尽管问师兄我，我在学舍的成绩可是顶好的。”
弋衡将果脯盘子往闵知那推了推，抬眼瞥了常绥一眼，没出声。
闵知低头拿桃脯，没瞧见常绥前一秒神气十足，下一秒就僵了一瞬的模样。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为师便安心了。”东禾越倒是将全过程揽于眼中，常绥这小子是个浑的，但有大徒弟在，他还是放心的。况且，他这小徒弟心思清着呢，不会跟着常绥胡闹。
忖量一二，便起身离开了。
桌边三人一时无话。没一会，弋衡称有事也走了。
两个家长不在，常绥的胆子便大起来了。
这人趴在桌上，歪头笑眯眯地看着还在喝茶的闵知，也不说话。
闵知的直觉告诉她，常绥要开始冒坏水了。
“小师妹。”常绥捏着嗓子开口。
闵知差点喷茶，端着茶盏的手不由握紧，装作无知开口：“师兄怎么了？”
烈阳下，身着青白弟子袍的少年，撑着头，蓦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道：“师妹想学御剑吗？”
“师兄，我现在真能学御剑吗？”头脑一热跟着常绥在绛峰找了块空地，在烈阳的照耀下，她的热血显得不那么热了。
“理论上，御剑之术是筑基期修习的术法。”常绥召出命剑，一脸迫不及待，“但师兄我炼气后期时就能御剑了，大师兄貌似也是未达筑基便可御剑了，都是绛峰的，师妹你肯定也行。”
闵知尬笑，和煦的笑容下，是满目疮痍，她果然不该跟着过来的。他们都是快到筑基时才学会御剑的，她才引气入体几天啊，这傻师兄就敢断言她肯定也行了。
都怪她听到御剑的字眼就昏了头，飞飞飞，毛都没长齐，她拿什么飞。可现在看常绥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她要是开口打退堂鼓，好像很不地道。
她瞥向常绥，这人还在跟命剑唠，十分兴奋。
“参商，在剑冢窝了那么久，你肯定也很期待久违的驭空吧。”
她认输，还是舍命陪君子吧，既然许诺了就不能反悔，哭着也得交出个结果来。
不过，常绥的剑瞧着实在眼熟。她盯了又盯，总觉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无奈作罢。
“我先给师妹演示一遍御剑法诀，咱们慢慢来。”常绥嘚不嘚够了，终于想起来他是来教师妹御剑的。
“召出灵剑，需以气勾连。命剑契约时便同我们互通了灵识，你心中一念，它便会为你出鞘。”闵知心中一动，面前的常绥一改懒散模样，竟真是在认真向她讲解。
常绥看闵知一脸崇拜地盯着他，更来劲了，笑着继续讲：“不过，只出鞘可不够。御剑，首先剑得先驭空。以法诀操控灵气灌入剑中，再以神识操控剑中灵气使剑悬停，想令它停在何处就停在何处。”
“就像这样。”他单手掐诀，灵剑顺势从手中飞出悬停在空中。手指轻移，灵剑也随之在空中移动，甩出漂亮的墨色剑影，如大家挥笔在空中大力写就的灵巧墨字。
丝滑一转，灵剑下浮到脚踝高的位置，略微压着地上的矮草。常绥紧接着踏上去，轻松地稳住了身形，甚至还在剑上走了两步。
“长剑窄狭，但御剑时实际踩着的并不是剑身。”常绥转头，示意闵知仔细看。
他抬脚踩出剑身，半只脚都踏在虚空无所依托，却如履平地，丝毫没有扰动平衡。
“以剑中灵气勾动四周的风，能在剑身两侧凝出含着灵气的风障，承托修士重量的是剑周依托灵剑生成的风障，并不是剑本身。只要灵气够多，凝出足够一个成人躺下的大小是完全可行的，只是没必要罢了。毕竟熟练后，单脚踩着都足够御剑了。”
闵知头一次深入了解御剑的原理，她先前乘着月华，只盯着四周，丝毫没敢看下面，两条腿钉在剑上，没敢挪一步。现在看来，修真界的飞行还是讲一点物理学的。
可惜，她执着的现代物理学破灭只在一息间。
常绥招呼她仔细看，下一瞬，灵剑蓦然升空，划出如星海般的尾影，她下意识跟着抬头，脖子咔哒一声，险些折过去。
她小心翼翼扶正脑袋，轻轻扭着，心中暗道倒霉。只是，看着空中四处飞驰的常绥，她想起来为什么看参商剑眼熟了。
剑冢中那柄于墨色气息中充盈着细碎星光的剑，与现在的参商一模一样。
常绥御剑在四周转了一圈，随后俯冲到地面降落。轻盈跃下，参商剑随行上浮如墨，他转身收剑，乌发曳空，襟飘带舞，击佩鸣环，少年形如青玉，行云流水，姿态娴雅，当此殊绝。
也就是在这一刻，闵知发誓，她一定要学会除尘诀和御剑飞行。这么帅的招式，她绝对不能错过。
“如何？”常绥一脸灿然，凑上前问，右手中参商剑也一闪一闪的。
闵知双手握住常绥左手，捏了下，语气坚定，眼神恳切，道：“我想学！”
“师兄教你！”常绥被闵知抑制不住的热情感染，也激动地回握住，眼神清亮如剑光。
师兄妹相顾无言，暗暗点头。
两刻钟后，闵知沉默地瞪着地面，子午剑躺着一动不动，手印变幻间，依旧无甚波澜。
眼中的光暗淡下来，她就知道，光听着成功学演讲热血沸腾是没有好结果的。
按着常绥教的法诀，照猫画虎又念又比划了十多遍记住了，掐诀灌注灵气时却还是行不通，她修为太低，体内的灵气过于稀薄，对灵气的操控也不熟练，根本不能达到与灵剑一体的境界。
她还是回去引气入体两百周天吧，起码这个她挺熟练的。
常绥在一旁踯躅徘徊，犹豫要不要开口。
闵知呼出一口气，换上笑脸，主动道：“无妨，师兄无需挂碍。我知自己不似两位师兄少年聪慧，自然不会自怨自艾。如今我不过才引气入体，来日修为稳固些，勤能补拙，再和师兄御剑同游。”说着倒真释然下来，“眼下完成师父交代的每日功课是紧。”
常绥急忙点头，朝闵知身旁挪近了些。
“话说，师兄的命剑很独特呢，我能摸摸吗？”闵知指了指常绥手中的参商剑，转了话头。
如墨的长剑一瞬便被递到她面前，常绥开了话闸，道：“尽管摸。”
“师妹的子午剑也很殊奇，我使着总觉得它灵性极重。”
闵知沉默地拂过参商剑，玄黑的纹路隐隐透着莫测玄通。
“参商可漂亮了，我在剑冢里一眼就相中了它。”常绥欢欢喜喜开口，“师妹当时没见着它吗？”
“师兄是在我之后进的剑冢？”闵知问道。
“嗯，当日下午师父带我去的。剑冢只在新弟子选拔当年的几日内开放，我没赶上，就和你们一块选了。”常绥坦然解释，低头抚过闵知手中的参商剑，抬头又问了一遍，“师妹真的没见到参商吗？我觉得它蛮适合你的，你瞧，它还很亲近你呢。”
闵知一怔，道： “我的确在剑冢里见过参商，星海流动，十分打眼，只是子午跑出来，把我心思都引走了。”
她屈指弹过剑身，沉默一瞬。
“不过，我没说错，参商现在就遇到了比我更适合做它剑主的师兄了。”
参商剑微震，似乎在回应她。
常绥笑道：“它很开心呢。”
他和参商契约后，能感受它的情绪，闵知摸它时反馈出的情绪雀跃而亲近，就像他对闵知的感觉一样。
参商剑虽不是同他一般是克秽的光属性，但剑身是以星陨铁铸就，力量源自星海，亦是无垢之物。
师父说过，小师妹的魂魄近乎纯净，随着修为精进，妖邪和无垢之物更容易感受到她的存在。
闵知的天赋不低，护身符挡不了多久。
即使她是雷灵根，也得要时间成长，总不能让师妹小雷劈大妖吧。况且她如今才入道，道心未生，贸然告知她身上的特异之处，极有可能危害她日后的修炼。
他心中叹息，只能寄希望于师父靠谱点，找出更好的方法掩盖住师妹身上被妖邪奉为无上臻品的气味了。
闵知正一手摆弄子午，一手摆弄参商，无知无觉。
他压下焦虑，伸手拿回参商，重新换上笑脸。
“我们回去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04 别人家的孩子是自个家的师兄 （一）御剑未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