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恋爱脑》另旁寺人

2、阴差

　　宋闲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熟悉的图案，悄然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
　　昨天在H市结束了那场晚宴之后，她连夜赶回了N市，继续工作。
　　这是她回到国内的第一部电影，导演是国内第五代导演的顶尖人物张之平。张之平一直很欣赏宋闲，他们第一次合作《金陵记》的时候，张导就不止一次的表达对宋闲的欣赏
　　后来宋闲去了M国，杳无音讯。直到今年威尼斯电影节上，她拿到了金狮，在After Party上，张之平导演诚挚的邀请她回国主演他正在筹备的文艺电影《第二》。
　　宋闲很感激张之平导演的提携之心，尤其是当年她丑闻缠身，张之平导演并没有删除她在《金陵记》中的戏份，反而在剪辑的时候给了人物一个很悲壮的结局，或多或少的让她的风评回暖了一些。
　　只是，考虑到自家的状况，宋闲委婉的拒绝了张导的邀约，只说在考虑一下。
　　然而，当天晚上，宋闲曾经的经纪人金姐在得知她获奖之后破天荒的打电话恭喜她，并且带给她很多新消息。之后两人商量、斟酌了两天，宋闲答应了张导的邀约。
　　一个月之前，她正式进组，时隔四年重归故土。
　　虽然张导低调开机，宋闲也从未多做宣传，但毕竟是近五年唯一的一位国际电影节影后，宋闲回国的消息还是被一些媒体报道，很快就收到了黄教授的生日宴会的邀约。
　　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理由拒绝，唯有这个邀请，不能拒绝。
　　因为，大二那年，四代导演中的领军导演陈戈筹备电影《孔雀》，来学校选女主角，引起很大轰动，当时，黄教授提供了很长的名单，宋闲就在其中。
　　陈戈导演慧眼挑中宋闲饰演女三号，后来还获了奖。黄教授完全忘了当时自己提供的名单是2页A4纸，大言不惭的四处与别人说他是她的伯乐，甚至在采访中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如何向陈导力荐宋闲，说的跟真事一样。消息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很快就变成了黄教授和她有说不清的关系，后来，还真有一些大老板以为宋闲是玩的开的，惹了不少麻烦。
　　偏偏，宋闲完全撇不清这层关系，那些不相信她的人自然也不相信她的话。四年前那段公案爆发后，很多人开始觉得她只是表面清高，私底下生活糜乱，于是这些又被扯出来，以至于后来再怎么也说不清。
　　按说，她这次也完全不想去。主要是黄教授这几年声势整的很浩大，睚眦必报的名声也深入人心，金姐再三劝她，她只好请了半天假，从N市赶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柳玉烟，而且这人……还是那么的烂好人。
　　蒋国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参加这样的晚会，会遇到什么人，哪些又是不能得罪的，金姐知道她离开内娱多年，都提前跟她讲清楚了。
　　所以，当时蒋国刚过来，宋闲就知道没好事，她本来想找个机会脱身，没想到柳玉烟走过来了，还好心提醒她。
　　这让宋闲想起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被选中了出演《孔雀》，在同一届同学里，像她这样能得到这么好机会的凤毛麟角，很多人甚至连去电视剧里演女三号的机会都没有。原本宋闲在同学中就隐隐被排斥，现在几乎不怎么往来。
　　也唯有她们宿舍的几个人关系尚可。
　　只是在学校里是领头羊，可进入娱乐圈，她们的稚嫩都是挂在脸上的。宋闲那会儿还没签经纪公司，第一部戏也没多少钱，请不起助理，什么场合都是自己去。
　　偏偏这种涉世未深的面孔最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猎物。
　　宋闲记得那次聚会也是黄教授是主角，是他曾经带过的研究生来京都，以师兄弟们聚一聚为由，那会儿宋闲获得《孔雀》的机会是黄教授推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碍于面子，师兄邀请她的时候，她没拒绝。
　　去了之后，宋闲发现自己是最小的，在座的各位都是师兄师姐，喝了几杯之后她的座位就被挪到了黄教授身边。
　　她只是不擅长社交，但不是傻。她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在宿舍群里发了help，让她们过半个小时给她打电话，结果那天也不知怎么，没人回她。
　　宋闲已经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吐黄教授一身，结果没到20分钟，柳玉烟居然直接出现在包厢里，她急匆匆的进来，找了个很拙劣的借口，当场拿起酒杯喝了满满一杯红酒，然后就把她带走了。
　　第二天宋闲才知道，当时柳玉烟正好在附近拍戏，她是临时改了通告，推了两场夜戏才赶过来的。
　　后来，柳玉烟那部剧演女二号的女演员在微博上含沙射影，说柳玉烟耍大牌，临场罢演，很是惹了一些麻烦。
　　宋闲为此愧疚了很久。
　　尤其是她在娱乐圈越呆越久，见惯了人情冷暖，愈发的觉得柳玉烟对她的难得。
　　但现在，她们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把别人想的那么简单。
　　这份好心好意，与她是举手之劳，与宋闲，是一颗发涩的糖。

　　宋闲漫无目的的乱想着，助理敲了敲门，宋闲艰难的爬了起来开门，看了眼来人，径直转身钻回了被子里。
　　身后，一个很浑厚的女声响起，“姐，中午还约了常总吃午饭，你该起来了。”
　　“好。”宋闲懒懒的回答，人却只是翻了个身。
　　宋闲的助理叫刘柳，是个瘦高女孩，短发干净利落，看到宋闲没起来也不意外，自顾自的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转头眯着眼看着宋闲大半个背都裸露在外面，慵懒又性感。只是，这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转过去。
　　“刘刘，你这样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弯的。”宋闲拽了拽被子，把头埋起来，像鸵鸟一样。
　　“我是不是弯的也不需要向你证明。快点起来。”
　　宋闲抱着被子打了几个滚，最后艰难的爬了起来。

　　她今天约的常总是一家经纪公司的老板，全名常千。他的公司千与传媒是近几年来上升势头很猛的娱乐公司。现在，娱乐圈的传媒公司格局被戏称为三大四小，华海、天阳，易传媒三家独大，不仅旗下艺人实力雄厚，而且兼具影视剧出品制作，和各个卫视、网络平台都是常年战略合作的关系。
　　而四小则是近几年来势头很猛的传媒公司，天下娱乐的招牌是女团的idol，恒声娱乐的招牌是男团，歌华传媒每年都会制作几档歌手选秀，旗下清一色的都是歌手，而千与则别具一格以营销起家，近几年来签了几个艺人也都很不错。
　　宋闲回国，几家经纪公司都抛来橄榄枝，只是各有不同，易传媒旗背后是南方的G市资本，旗下影后影帝扎堆，一向瞧不起北人，给了一份比较苛刻的合同，天阳娱乐一直专注电视剧，在电影领域一直很乏力，华海传媒虽然这几年走下坡路，但毕竟是最老牌的娱乐公司，也是柳玉烟的公司，只是给出的合同和承诺的资源却是中规中矩。

　　宋闲出国之前是有经纪公司的，当初《孔雀》让她拿了最佳新人奖，恰好导演陈戈邀请她加入他的工作室，宋闲不好拒绝这位众所周知的“伯乐”，也没有资本拒绝，在加上给的条件很宽松，她就签了五年的合约。
　　那一阵很多规模不大的工作室都流行签一些演员，制片人和导演们想的很直接，反正自己筹备的作品也需要演员，捧别的演员不如捧自己家的，红了还能赚更多。
　　只是经纪演员和拍电影同在娱乐行业，内里却仍有差别。陈戈导演专注创作，经营上难免少了心思，以至于工作室几乎是一盘散沙，宋闲签约后抠脚了很久，后来还是凭借自己试镜得到了一些机会。
　　公司帮不上忙也有帮不上的好处，给的少，自然要求也不好意思多。四年前宋闲陷入“小三丑闻”，加上家中私事，准备出国，和公司提出解约的时候也很顺利，陈戈甚至做主没有要违约金。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宋闲本打算合约到期后自己出来做工作室，拍一拍自己喜欢的角色，也不要求大红大紫，过得差不多就行。
　　可惜，没有如果。
　　四年后，她重新回来，无论是洗白还是翻红，还是那些不可直说的心思，都不是中规中矩能做到的。
　　谈过一轮之后，让宋闲感兴趣的唯有千与，尤其是营销起家这一点让她很期待。并且千与很有诚意，这次老板常千亲自来N市面谈。

　　会面的地点选了一家茶馆，包厢里，宋闲第一次见到常千。常千穿一身西装，裁剪得体，身姿挺拔，寸头，打扮的干干净净，透着儒雅气。
　　双方客气寒暄了几句之后，常千直入主题：“我们公司的情况，就是摆在明面的这些，金姐您资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虽然我们现在资源比不过那几家，但是我保证宋小姐来了我们这就是一姐待遇。”
　　金姐的气势很强势，宋闲在旁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两人这般配合早已十分娴熟。
　　“常总，我们今天既然坐在这儿，当然是带着诚意的，我这人说话直，就不绕弯子了。贵公司的营销做的好，行业里谁都知道。”金姐开始起范：“但是，这一姐不一姐的嘛，就说的虚了，贵公司那几个演员，我就不评价了。就单说我们宋闲，我们想演的片子，如果演不上，你们也帮不上忙，你们能帮上忙的，我们未必想演。”
　　常千扶了扶眼镜，声音很儒雅，但是话却不轻：“既然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他从包里掏出两份报告，递给她们。
　　“这是从宋小姐出道至今，每年的影响力、商业价值、演员价值的分析。”
　　金姐翻开报告认真的看了起来，宋闲则草草的翻看了几下，就放到了一旁。
　　“宋小姐出道起点高，毋庸置疑，那几年顺风顺水，奖项拿的不少，但是毕竟作品都是文艺类型，观众缘虽然好，但是人气却一般，巅峰期自然是四年前，但是——”常千话锋一转：“断崖式跌落，一直到几个月前才稍微有点起色。”
　　常千欠欠身，继续说：“影后是难得，可在现在，演技已经不再是衡量演员的唯一标准了——当然，我不能说这种标准是正确的，但是，市场就是这样。蚍蜉难撼大树。而宋小姐回国也有一阵了，想必应该感受到了这股风向。”
　　金姐试图打断常千，但是失败。常千继续有条不紊的输出：“抛开这样的环境之外，在看看宋小姐本身，死忠粉有限，黑料又洗不白，作品嘛，正在拍的这部，至少要明年上映吧？拿影后是个话题，可同性题材，根本无法在国内上映，而最关键的，年纪。女演员的保鲜期就那么几年，而宋小姐现在……再耽误几年，恐怕只能演一些婆婆妈妈的都市剧了。”
　　常千终于说完了，金姐没好气：“常总要是觉得我们这么没价值，今天就不会坐在这了。”
　　“当然！”常千很有自信：“我们的优势就是营销，宋小姐的演技毋庸置疑，如果我们给这只火箭加上流量，我们可以试一试，大家都在路上走，我们可以弯道超车。我想没有演员不想演自己想演的角色，更没人拒绝红。”
　　他认真的盯着宋闲，等着她回答。
　　金姐咳嗽一声，试图说话，但常千并没有理会她，始终真诚的看宋闲。
　　宋闲第一次正面迎接常千的眼神，她沉吟片刻，没有藏着，缓缓说道：“如果想要岁月静好，我又何必回来？既然回来了，那该算的账，自然是要算一算。”
　　“好！我相信宋小姐是个明白人。”
　　宋闲继续：“合作，自然是要双赢，我现在不知道你们给多少，未来能得到多少。但是我能保证的是，这次的交易，你们不会亏。”
　　常千直接拿出来一份合同：“我们的常规操作，试用期半年。跟谈恋爱一样，总要先看看对方的人品。”
　　宋闲使了一个眼色给金姐，金姐也拿出一份合同：“我们更想先通过这个合同，来判断合作基础。”
　　常千错愕的接过合同，“营销合作？”翻到最后，常千忍不住笑：“宋小姐还真是信任鄙人。”
　　宋闲恭维了一句：“是需要。”
　　“说起来也巧。”常千拿起手机，翻了翻，“在为宋小姐做功课的时候，我们得到了这个——”
　　手机里是一张照片，女主角是宋闲的老熟人，袁芝。而男主，宋闲不认识。
　　“这是上个月拍到的，男主角是富二代，他爸是恒华地产的老板。”
　　宋闲看了眼照片里正在激吻的这对男女，撇了撇嘴角，她至今还是懊恼于自己怎么被这样的人坑了。
　　金姐看到了照片之后很高兴，但随即冷静下来：“三个小时之后，我们会放料，我知道你们手里有一批营销号，内容上配合我们，费用在合同上。”
　　常千翻到了金额那一栏，一个不大不小的六位数。
　　“这笔，当我们送给宋小姐的贺礼。内容上我会全力配合。”
　　宋闲拒绝：“不，这份贺礼，我现在受之有愧。”
　　常千是个爽快人，没退让，收下合同，“我先打个电话。”

　　三个小时后， #袁芝出轨#热搜爆了。
　　宋闲已经回到了剧组，刘刘随时把最新的动态告诉她。
　　宋闲翻着剧本，懒懒的问：“背后黑手是我，这个消息放给袁芝了？”
　　“嗯。已经找了中间人，去给袁芝递话了。”

　　此刻，热搜的当事人袁芝并不知道。她在陪她的“老板”见老同学柳玉烟。
　　袁芝内心并不爽利，而柳玉烟虽然见多识广，可自己同宿舍的同学挽着跟她爹一样年纪的恒华老板纪总，内心还是不适应。
　　虽然纪总长的不是秃头大肚腩，但是，柳玉烟看着已经喝得微醺的纪总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用猜也知道放在谁的腿上了。
　　不过，酒喝到这份上也不是没成果，纪总已经同意投资30%，而她则将女二号郭若若给袁芝。
　　说是女二号，但《灯火阑珊》是一部群像戏，三个女主各有出彩之处。

　　合作意向达成，剩下的就是回头磨合同，柳玉烟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她的经纪人许扬推了推她，然后悄然把手机递给她。
　　柳玉烟惊讶的看着热搜上的那张照片，抬头看了眼眼前的袁芝，这人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巧，这会儿袁芝正给纪总夹菜，手机响了，她瞄了眼号码，是她经纪人，点了拒绝。
　　手机不依不饶的响着，袁芝陪笑了几句，拎着手机躲到一旁。柳玉烟怜悯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开始盘算着还有谁适合出演这个剧。
　　投资份额只是一方面，钱多有钱多的用处，钱少也有钱少的拍法，纪总虽说投30%，但其中一半要以片酬的形式又还给了袁芝，这个数额远远超过袁芝一个准二线应该有的价格。
　　万一这对“钱+人”组合集体泡汤，想要尽快开机，那找个物美价廉的演员，填上窟窿，也不是不可。
　　到了这个份上，柳玉烟在尽善尽美和降低风险之间毋庸置疑的选择后者。
　　尤其是……柳玉烟看着纪总听助理附耳说了几句后脸色一沉，恰好袁芝接了电话回来，强颜欢笑的笑脸掩盖不住眼里的惊慌，显然，这场面上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又不能说出口。
　　“切。”柳玉烟在内心嗤笑，这圈子最不缺少的技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甭管内心里是啥颜色，表面上朵朵都是白莲花。
　　最后还是袁芝演技略差，根本藏不住内心的惶恐，柳玉烟不难为人，找了个借口散了。
　　虽然柳玉烟刻意晚了几分钟才出门，但是在停车场她还是不小心看到纪总甩了袁芝一耳光。

　　坐进车里，柳玉烟迫不及待的问许扬，“怎么回事？她现在背靠着纪总还有人敢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袁芝这些年没少得罪人。”许扬更担忧的是另一点：“《灯火》怎么办。”
　　柳玉烟叹了口气，纪总再也没提合同的事，“袁芝肯定不行了。投资份额是好，但是这代价太大。”
　　“要不等纪总换了新的。”许扬开玩笑，“这次袁芝估计要失宠了。我听说王玟雯一直扒着纪总呢。”
　　“哪个王玟雯？”
　　“去年的选秀节目特别火的那个。”
　　“啧啧啧，才18吧？”
　　“出名要趁早啊。”许扬不以为意，这样的人在娱乐圈一抓一大把。
　　“但是袁芝能混到现在也有点本领在身的，指不定过几天纪总就回心转意了。”
　　“应该不行了。”许扬翻出一个照片，袁芝和一个男子虽然没有过分亲密，但一看关系就不简单，“刚才爆出了这张照片，男主是纪总的大公子。”
　　柳玉烟好奇的把手机抢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感叹，“这本领，真挺不一般。这算什么？大号不好用，练练小号？”
　　“反正现在她的号是不行了，评论里全是骂她出轨的，现在全网等着章平发言呢。”
　　“章平能说什么，最后无非就是‘当然要选择原谅她’，要么就是‘一切都是误会’。哎，这次该不会是章平曝的吧，想离婚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有千与的营销号下场，但是到底是谁，还不清楚……”
　　柳玉烟八卦的说：“打听打听。”
　　许扬是贵圈名1，模特出身，身材很好，相貌也不错，前任更是多，而且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分手了都是好朋友。
　　所以许扬的消息很灵通，而且是别人无法模仿的灵通。
　　柳玉烟既然问了，许扬也好奇，他翻出微信，点了点，很快就有了回信。
　　许扬看了一眼，“握草，居然是她。”
　　“谁？”
　　许扬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你的另一个老同学，宋闲。”
　　“她？她为什么啊？为了四年前的事？”
　　“或许吧，如果不是她主动放出来消息，是不会有人猜到是她的。也是巧了，她托我的朋友递话给袁芝，手里应该还有别的料。”
　　柳玉烟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末了，石破天惊说了一句，“郭若若这个角色找宋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