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37、第 37 章

　　第二天醒来，感觉恍若隔世。杭晨给我的手机发了信息，还放了纸条在门口的柜子上，说他回家换身衣服，让我在老地方等他。
　　我没有等，我搭乘最早一班的公交去学校。
　　快到学校时，杭晨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回答说已经到学校了。他“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天空飘着小雨，灰蒙蒙地。我早上一二三节课连堂，下课时间我也待在教室里，没回办公室。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跟杭晨接吻的感觉会冷不丁的冒上来，在讲课的间隙，在发呆的时候。这么多年来，谈过的恋爱也有好几场，接吻也有过好多次，但是像这样给我记忆深刻的，杭晨是第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记不得以前的了，还是杭晨年轻，的确是特别。我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不管这个吻到底有多么美妙，它改变了我跟杭晨之间从容自在的友情。我们因此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也回不去了！
　　杭晨还那么年轻，还没有过恋爱的经验，我要的是合适的人，一场婚姻。我享受跟他之间没有预兆的激情碰撞，感觉自己也年轻了，有一种使坏之后的痛快。同时，我也讨厌自己这般不懂得控制感情！我不敢去想象杭晨会怎样看待我，是因为寂寞而变得随便的老女人，还是借着酒劲破罐子破摔的倒霉蛋？最乐观的情况，无非就是他会把我当女朋友，时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那一年两年之后呢，我就三十四了。何况这中间来自各方的阻力呢：我的父母，他的父母，我们共同的朋友，最重要的是董昕然！我是没有信心也没有耐力去冲破这些阻力的。正常情况就是，他也跟别的小男孩一样，一时新鲜，激情燃烧，腻了烦了再一脚把我踹开，今后成为他在朋友圈里的谈资。我可不要这样！
　　我怕见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更怕董昕然。感觉他们都拿手指着我，说我不道德，勾引小男生！或者说我疯了，只要是男人都可以！成凤就会这么说。上完课，下楼梯的时候，遇到李一平，我觉得抱歉，莫名其妙的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你还好吗？”李一平放慢脚步，问道。
　　“我很好啊。”我笑道。
　　“我看你若有所思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真没有。”我慌乱地掩饰。
　　“你最近还好吗？从那次篮球赛后，都没怎么见着你。”
　　“我还是老样子。你呢，找到女朋友了吗？”
　　“没有，不想找了。我不等着你呢嘛？”李一平笑起来。看吧，李一平这样老实的男人，也会开玩笑，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你知道我不爱听这样的话。”我说道。
　　“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我也想清楚了，你对我是再没感觉了，我也不会再勉强你，你要是乐意，咱们还当朋友，还当同事。咱在一个学校里，别弄得大家都尴尬。”
　　“好啊。”我笑道。
　　李一平微微一笑，朝我一点头，加快脚步，上了二楼。我又是一阵失落。宣称会一辈子爱我的那个男人，死心了，不再关注我了。
　　办公室里，就杭晨一个人。我把书放在桌子上，洗了手，弹掉身上的粉笔灰。
　　“你别走。”杭晨说道，看着我。他那样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你为什么躲着我？”
　　“你知道为什么。”
　　“你恨我？”
　　“没有啊，不恨。”
　　“我不是给你发了信息，还给你留了纸条让你等我呢嘛，怎么一个人先来了？”
　　“我没注意，没看见。”
　　“那么你为什么课间休息都不回办公室？”
　　“我跟学生做辅导。”
　　“你别再撒谎了，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傻，那么好骗吗？其实，说白了，咱们不就是不小心接个吻吗？你何至于那样？”
　　我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伸头到门外看了看，关上办公室门。
　　“那我们谈谈吧。”我坐下来，一边注意着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好啊。”他坐到我的对面。
　　“昨晚上，我喝得有点高了，你也知道。另外，我心情的确是不大好，相亲的人太让我失望，加上我妈那么一吵，你都听见了，我心里乱，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是希望你不要因此有什么想法。”
　　“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的大家一起上下班，一起说说笑笑呢？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别扭。”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极了八年前在班上顶撞我的那个他。我心里有点厌烦。
　　我看着他。到底是年轻人，我心里的那些矛盾，他果然都没有，说出来恐怕他也不会理解。也许是我高估他了，把他当成成熟的男人来看待。原来接吻对他来说，不过很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我失望，同时也恨自己放不开，理论上说，是我占他的便宜，为什么我还这样的扭捏作态，放不开呢？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代沟吧，在你看来就是小事一件……”
　　“那么说，你是认真了？”他的脸往前凑了凑，微微一笑。
　　“认真什么？”我看他一眼：“我本来想着让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就当是酒后失去理智，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我对不起你多一些，换句话说就是我占了你便宜。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件事只止于我俩之间，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好哥们，我知道你们男孩子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就会炫耀你们都拿下了几个女的，怎么怎么样的。我……”
　　“啊。”他哈哈一笑，站起来：“原来你担心这个呀。放心吧，我从来没有跟人炫耀什么的习惯。再说，接个吻有什么好炫耀的？倒是你，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我知道你们年纪大的人，思想比我们封建，好多事情上放不开。我怕你想钻牛角尖了，不好。”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你又不是第一个酒醉后跟我接吻的，算是许多个之一吧。年龄就代表经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小心眼。不过，咱们以后，还是尽量少接触吧，避嫌。这样，我才自在。”我强压愤怒，平静地回击。
　　“好。”他说着，转身离开办公室。我一个人倒怅然若失好半天。

　　去了一个李一平，又来一个吴明志。一天短信发不停，还说专门为了我申请了□□号，还学上微信。我哪有心情应付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冷漠地应对着。可我迄今为止最了解的就是教师行业跟医生行业，警察是第一次接触，我太低估他的耐力了。不知道他究竟是读不懂我语言里面的冷漠呢，还是故意装傻。我越冷漠，他的热情越是高涨。半夜里打来电话，说喝了两杯酒了，要找“小裘老师”好好聊聊，让我给他指点迷津。一句话里面好几个成语，时不时的还蹦出来两句古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我说很晚了，不能再聊了，第二天要早起呢。结果第二天，他开着车等在我的小区门口，坚持要送我去学校。这种疯狂的追我的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又恨又怕。
　　以前，我可以把这一切跟杭晨说，他能给我出主意。至少他可以赶在警察之前开车把我带走。可是现在，没有人聆听了。成凤自从怀孕以来，仿佛人生观念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放在以前，警察大我这么多岁，她肯定不支持，现在不这样。她劝我，说年纪大的懂得照顾人，就跟昕然妈妈一个口气。我失望得很。我唯一能够找借口躲避警察就是找堂妹玩。可是堂妹又有她自己的圈子，一到晚上不是打牌就是唱歌的，尽都是些年轻人，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我坚持不让警察到我家里。我的家是我躲避警察的最后一块也是最安全的阵地。可是家里面，到处都有杭晨的影子。他在厨房做饭的背影，他拍照时，一只眼睛闭着的样子，我俩盘腿坐在沙发上推心置腹的的情景；他做的绿豆粥的味道，我始终做不出来；他帮我弄的电脑屏保，我舍不得换掉……一进家门，所有这些回忆就全部冒出来，不约而同地。
　　我想念杭晨，想念与他有关的一切。我想去他的□□空间里转，又怕留下足迹给他看见。我多少次拿起电话想给他打过去，最终还是没有。我怕遭到他冷漠的拒绝。我跟他既然已经无法回到从前，唯有保住我那可怜的自尊。我无法排解心里的这些矛盾，这些烦恼。
　　杭晨变了，变得冷漠，不正眼看我，他不常待在办公室，下了课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我曾经躲着他一样，他现在躲着我。他越是躲着我，我越是泄气，越感觉自己不争气，越后悔之前跟他走的那样近。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动不动拿学生发脾气，也没有心情做手绘。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