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25、第 25 章

　　又一个星期过去。
　　这一个星期，在别人那里，只不过是眨眼功夫，于我，却是十分艰难的。然而好在都过去了。我不仅身体康复了，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走在校园的操场里，站在学生中间，我似乎忘记了许伟健这个人，似乎忘记了过去几个月我们曾断断续续的交往过。
　　知情的朋友，如成凤，董昕然和杭晨，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的心情，避免在我面前提及许伟健的名字，避免提及爱情，男朋友，结婚或者相亲。
　　每个周六我都按计划给堂妹送手绘作品去她的店。
　　这个周六下着小雨，有点冷。我穿上了米白色的西装小外套。一年之中，我最怕的就是细雨蒙蒙的深秋。银月城本来就三面环山，阳光明媚的日子都看不远，何况雾蒙蒙的时节呢。全世界都是一片灰白，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因为冷，人们走路也没有先前直了，微微的弓着背，脚步很快。女人们手里的伞则从夏天明亮的遮阳伞到秋冬深色系列的雨伞。
　　下雨天，出租车尤其不好等。我亦步亦趋地把箱子搬到十字路口，那里的出租车比较多。我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公交站牌下。一阵秋风吹来，我怕雨伞给吹翻了，忙往站台后面躲。就在我双手抓着雨伞，往后退的时候，在我的左手边，走来两个身影，其中一个很熟悉，是许伟健！他的旁边是一个身材瘦高的女孩子，上身一件浅粉色的小风衣套在纯白的衬衫外面，下面是细细的深蓝色牛仔铅笔裤，高跟鞋，头发披在肩头，刘海齐眉，看起来很年轻，很洋气。我想那一定就是“青青”了。
　　许伟健左手撑着雨伞，女孩的双手挽着他的左手臂。许伟健脸上的笑，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两人看起来，那样和谐，那样恩爱。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又矮又土。我不敢直视他们。迅速转过身来，把雨伞挡在身后，任细雨洒落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地。
　　他们从我的身后走过，我听见女的撒娇：“嗯，我不，就要吃烤鱼。”许伟健温柔地道：“好了好了，你是老大，行了吧？”
　　那声音刺得我心痛。我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一个星期以来，我苦心躲避的那份伤心，一股脑的冒了出来，还加了利息。一直到堂妹的店里，我的耳边都还在回响他俩的对话。我忽然有了个主意，我要报复许伟健，挽回我的自尊。
　　我给李一平打电话，约他去吃烤鱼。
　　李一平当然是高兴的，换上了一身灰色的西装，白衬衫打着红黑格子的领带，头发是偏分，刚洗过的样子，又黑又亮。这些年，他的穿衣风格被他老婆彻底改变了。
　　我们上二楼去，我曾经跟许伟健坐过的那个位置上，果然坐着的就是许伟健和他的女朋友。烤鱼店里座位是这样的，上楼去，门口两边是挺大的鱼缸和鱼池，里面各种鱼游来游去，进门去，房间里分成四个区域，像教室里学生的座位，座位全都是两两相对的沙发。我领着李一平从他们的旁边走过。许伟健瞧见我，眼睛停留了至少五秒钟，嘴巴微微张开，随即转过头去，半握的拳头挡着嘴唇。我强装镇静，坐到他们的邻座。我抬头就能看见许伟健的脸，李一平背对许伟健的女朋友。
　　我疑心服务员记得我跟许伟健，她脸上的笑容，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
　　我有些心虚，低头看菜单。
　　“你经常来这里吃？”李一平问道。
　　“嗯，来过几次。”我头也不抬。
　　“我看你轻车熟路的。还是单身好，享受生活。”
　　“你现在不也单身吗？”我看他一眼。
　　“嗯，也是。”他说着也去看菜单。
　　我抬头看了一眼许伟健，他正看着他对面的女孩子，双手一直放在唇边，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点过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李一平双手伏在餐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深情地看着我。我顿时心生厌恶，但想着邻座的许伟健，脸上勉强笑着。
　　“知道吗？我特别感动，我没想到你会约我一起吃饭，真的，小真，没想到。”李一平脸上的笑，其实也是勉强挤出来的，估计看我脸上没有表情，他那笑容定格在嘴角，收不是，放也不是。
　　我看着挺难受，又恐怕给许伟健看出来，只得笑道：“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那什么了，搞得我挺不自在的。”
　　“我想问你件事情，你可不许生气啊？可以吗？”
　　“问吧。”
　　“你男朋友，他……”
　　“我们分手了。”我说完看一眼许伟健，虽然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可座位跟座位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他们的谈话我听不真切，我们的谈话，他们应该也听不见吧。
　　“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星期前。”
　　“难过吗？”
　　“还行。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不会哭天抹泪的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小女孩。”李一平脸上的表情可爱了些。
　　“哪一个？”
　　“还是刚分来那时候的样子，没有变化。真的。”
　　“你倒是变化了，变得会说话了，你以前那么木讷的一个人，谁想到今天的你也能说的这样漂亮呢？”我笑道。我的注意力从许伟健慢慢转到李一平。因为每一次我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许伟健的双手都半握着拳头放在唇边，没有特别的表情，很认真的看着他的女朋友。我有些灰心。
　　“你真的觉得我木讷？我是说以前？”李一平好奇地问道。只要他不再用含情脉脉的表情看我，我觉得他还是可爱的。
　　“是啊。我记得以前有告诉过你。”
　　李一平微笑着往后靠。
　　许伟健他们上菜了，菜锅上面腾腾的水蒸气，挡住了许伟健的脸，只恍惚一个影子在。好像被水汽覆盖的镜子里的影像，看不真切。我还是看见他给他的女朋友夹菜了。他从来没有给我夹过菜！
　　“你还打算结婚吗？”我问李一平。
　　“打算啊，要是合适，马上结都可以。”他笑着。
　　“你会闪婚？”
　　“不会，不想再闪了，这后果我尝够了。”
　　“那还说马上结。”我冷笑一声。
　　“我是说有合适的人选，就马上结，比如跟你，我就愿意闪婚。”他盯着我看，又是一脸的脉脉含情。
　　我没说话。
　　他身体往前再倾斜了些，还想说什么，一个人忽然拍了下我的后背，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董昕然和杭晨。
　　“吓死人了，悄没声响的。”我抚着胸口，嗔怪道。
　　李一平站起来，很热情：“两位小老师吃过了没有，要不跟我们一起吃吧，人多吃热闹。”
　　“李老师，你快坐下，别这样客气。我们吃过了，就坐在那边。”董昕然朝窗户对面指：“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都瞧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故意吓唬吓唬你们。”
　　许伟健看着我，他的女朋友也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我觉得她没有昕然漂亮。杭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昕然在我身边坐下来，在我耳边悄声说道：“你这不是吃饭，是来让人吃醋的吧？”
　　我拐了下她，她咕咕地笑。
　　“咱们走吧，让裘老和李老好生吃饭。”杭晨双手抓着背包的背带，淡淡地道。
　　董昕然站起来，跟李一平摆摆手再见。两人到了许伟健的桌子旁边，昕然装作猛然发现的样子，惊呼一声：“哟，这不是许，许医生吗？你们也来这边吃烤鱼哪？”
　　许伟健站起来，笑道：“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们。”
　　李一平转过头去看，杭晨看我一眼。
　　“这位是？”昕然热情地笑问道。我看着，忍不住想笑。
　　“啊，我女朋友，陈青青。”许伟健笑道，我感觉他是快速的瞟了我一眼的。“青青，这位是董老师，这位是杭老师。”
　　李一平转过头来道：“他们认识。”
　　我没说话
　　“你好你好。”董昕然歪着脖子看向陈青青，两人还握手。“许医生女朋友真漂亮啊。”
　　“董老师才漂亮呢。”陈青青说道，伸出手给杭晨，杭晨象征性地握了下，脸上没有表情。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吗？”陈青青问道。
　　“对啊。”昕然爽朗地答道。
　　“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许伟健微微弓着身子。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吃过了。见到我们同事也在，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你们也在。”董昕然侧过头来，朝我挤眼睛。杭晨不耐烦地道：“走吧，不打扰许医生他们吃饭了。”
　　董昕然不知道是对我呢，还是对陈青青，又是鞠躬又是摆手的，满脸堆笑，倒退着走。杭晨背着他那个黑色的背包，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董昕然跟杭晨离开后，我竖起耳朵，听见陈青青问：“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啊，他们去医院看病人，就认识了。”许伟健说道。果然是经验老道，谎话张口就来！
　　“他们两个是恋人？”
　　“啊？不知道。”
　　“两人看起来挺般配的。”陈青青说道。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李一平的声音惊醒了我。
　　“没有啊。”我伸手拢一下耳边的头发，淡淡地道。
　　吃过饭，李一平还很舍不得跟我分开的样子，我慌忙找个借口逃掉。跑去堂妹的店里，把刚才的奇遇跟她说。
　　堂妹哈哈一笑：“姐，想不到你也玩这一招啊，许伟健肯定知道你是故意气他的。”
　　“他不知道，他不了解我。”
　　“你觉得舒服吗？畅快吗？”堂妹问道。
　　“不觉得，更堵得慌了。”
　　“我就知道。”堂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手链，递给我：“我去拿货的时候发现的，专门买给你的，戴上它，你就转运了，男朋友接二连三地来。”
　　我接过来，是海蓝色的珠串，很漂亮。戴上它，真的感觉好多了。其实有时候，物质也有它精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