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16、第 16 章

　　星期一下午，我一个人在办公室。董昕然一推开门就清脆着声音叫道：“姐，就你一个人在啊？”那一声姐，叫得我心里十分受用，感觉昕然就像堂妹裘晶晶。
　　“是啊，我一个人，他们有的回家了，有的在上课呢。我等着第三节开班会。你呢？音乐课都排在下午吧？”
　　“是啊，都是在下午。”
　　“下午好啊，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音乐课也不用备课，不用改作业，最轻松了。”
　　“好多人都瞧不上咱们音体美的老师，不是说是副科吗？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师也是这样说的。一到期末，音体美的课都拿来上语数外呢。”
　　“现在不同了，反而是你们这样的专业最吃香。像我们学中文的，大家一出生就讲中文，谁稀罕呀。我真后悔，当初应该改学别的专业。”
　　“哎，都是外行看内行。我就挺羡慕你们教中文的，知识丰富，啥都晓得。”昕然在杭晨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翻他放在桌子上的备课本：“杭晨字写得真好。我从来就是写不了好字儿。”
　　“哥唱的好听就可以了。”我笑道。“你是来找杭晨的吧？”
　　“嗯，对，姐姐是火眼金睛哪！”董昕然脸微红：“姐姐，我……我有点喜欢杭晨。”
　　“你们以前认识吗？还是分来学校以后才认识的？”
　　“来学校报到那天才认识的。”
　　“你想跟他结婚？”
　　昕然哈哈笑起来：“姐姐，你说的好遥远哪！我们都还年轻，哪里就考虑到结婚了，不过谈谈恋爱还是可以的了。杭晨也不会这么早结婚的，他们男孩子比我们结婚晚呢。”
　　“你这么漂亮，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有过男朋友？”
　　“有过，基本上是一个学期一个。但是都没什么真感情，我那些男朋友都很现实的。可能因为都是富家子弟，在他们身上找不到我想要的安全感。”
　　“在杭晨身上你能找到安全感？”
　　“可以这么说吧。他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他。你也知道，他有些腼腆，有些内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以前用在那些男朋友身上的方式，暂时还不敢用在他的身上，怕吓着他，看他样子挺胆儿小的。”
　　“要是他有女朋友呢，你还会坚持追他吗？”
　　“坚持啊。不过，他不是说没有嘛？我虽然不大相信，但是那天在成姐家，他一再的强调没有，跟我们他可能会开玩笑，但是跟你和成老师，他应该不会撒谎的吧？何况听说你还当过他的班主任，更不会在你面前撒谎了。”
　　“那倒不一定哦，班主任算什么，对自己亲生父母撒谎的都大有人在。”
　　“你说的也对，不过就算他有女朋友，我还照样追他。结了婚的都能挖墙脚，何况才是男女朋友呢。”
　　“你到底有多喜欢他呀？”
　　“说不上来，就是每天一睁开眼睛，他的笑脸就出现在我眼前。心情不好，看见他就都能变好。反正，姐姐，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真爱呀？加上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更激发了我的征服欲，要是他能热情点，或许我就不会这样天天想着他了。”昕然说话的样子，真像陷入单恋的女孩，我看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能这样单纯为了爱情去追求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周六看见他了，在我堂妹的小饰品店里。”
　　“哦，是吗？周六什么时候？”
　　“那会儿是中饭过后吧，反正街上没什么人。”
　　“咦，我周六早上给他打过电话，约他出来玩，他说很忙，没有时间呢。没时间还去逛街，太不厚道了！”昕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假装咬牙切齿。
　　我笑起来：“真生气呀？”
　　“没有。我装的。”她笑道：“不过，他真的说没有时间陪我，你说他是不是不厚道呀。”
　　“他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肯定没时间陪你了。”
　　“逛街比我重要吗？哎，姐姐，他去你妹妹的饰品店里买什么了？”
　　“好像就是闲逛，什么也没买。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啊？什么意思？”昕然警觉起来。
　　我有点后悔说的太多了，不过想起杭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管不顾了，一吐为快：“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呢。”
　　“什么女孩子？”董昕然双眼圆睁。
　　“那个女孩子，长得还不错，瘦瘦小小的。紧紧地挽着杭晨的手，没松开过，反正。”
　　昕然站起来，气哼哼地道：“这简直太过分了，还挽着手臂逛街，姐姐，我有种受骗的感觉。”
　　“你不是说就算他有女朋友，你也可以抢过来吗？怎么现在这样生气呢？抢过来不就行了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骗我在先，他明明说过没有女朋友的。我想象他拉着女孩子的手逛街，心里很不是滋味，真的，姐姐。就是，怎么说呢，他在我心里的形象，有点下降了。”
　　我心虚起来，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要是昕然去质问杭晨呢，杭晨会怎么看我？我这好逞一时之快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我紧紧抓着昕然的手道：“昕然，我后悔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去问杭晨，你保证。”
　　“我还没那么糊涂的，姐姐。”
　　“我告诉你的目的，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对不对？你现在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也好调整你的战略方案哪！”
　　“对，你说的对，我得调整我的战略方案。”
　　“绝对不能告诉他我看见他女朋友的事情啊，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我再次跟昕然强调。
　　“放心吧，姐姐，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显然高估了昕然的情商，低估了杭晨的智商。第二天早读课，杭晨跑到教室门口微笑着向我招手，可惜我那时候还没有警觉，看他微笑着，以为有什么好事呢。我扬着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走出教室。
　　我们的教室在走廊尽头，他一把拽着我的手，拉我站到走廊角落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质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小人啊？一点依据都没有就到处散播谣言？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聊又无知呢？张口闭口说你三十多岁了，老了，你这是个老了的样子吗？我看纯粹就是少根筋！”
　　我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大清早的你抽什么风啊？你有什么资格训我呀，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啊？”他压低声音吼道：“你为什么到处造我的谣言，说我跟女朋友手挽手逛街啊，证据呢？”
　　我幡然醒悟，董昕然的承诺都是空白的，不顶用。我又气又羞愧，说不出话来。
　　“找不到话说了吧？你怎么能这样八婆呢？你跟那些中年妇女有什么区别呢？我真是越来越瞧不上你，太叫人失望了！”
　　我最讨厌别人拿我跟叽叽喳喳好搬弄是非的中年妇女做比较了。再说，要死也要打两个望天锤，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认我是跟董昕然说过你有女朋友的话。难道我说的有假吗？那天在我堂妹的饰品店里看见的难道不是你？”
　　“我告诉你那是我女朋友了吗？”
　　“用得着你告诉？我没长眼睛吗？真是贼喊捉贼，有女朋友就有呗，躲躲藏藏的有意思？你是大明星吗，难道结婚了还要隐婚？”我越说越理直气壮。
　　“你！”他用手指着我，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暗地里高兴，依旧不依不饶：“你什么你？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明明就是家里已经藏着个女朋友了，看见昕然对你挺有好感的，你也挺享受吧，所以就不说出实情，越多人喜欢你越满足是不是？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了谁啊？虚伪！”
　　他冷笑一声：“别把我跟你放在一个层次上比较。我可不像你，明明没有感觉，还要跟人家保持短信联系，还美其名曰备胎，真是笑死人了。要不，我把你这个想法告诉李一平，看看他是怎么样的反应，你觉得如何呀？”
　　我瞪着他，没说话。
　　“想当初你跟李一平也是亲密得很呀，他当时不是还要找人打我爸呢吗？我当你们一定会夫唱妇随，白头到老呢，结果呢？几年功夫，世界全变了样子，他如今变成了你消磨寂寞时光的一颗棋子，可惜他还不知道呢！他哪里会想到，你心仪的是外科医生呢？他哪里又会想到，他一门心思爱着的小女朋友，正挖空心思要从别人的手上把男人抢过来呢！不觉得卑鄙吗？不觉得臊得慌吗？你曾经说过不愿意别人知道我是你的学生，我现在还不愿意别人知道你是我的老师呢！想想真是可悲呀！对了，听说你还把怎样挖别人墙脚的功夫也交给董昕然了！你这样的老女人，真的很可怕，很可怕！”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的嘲笑和不屑一顾。
　　我的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到楼下空旷的操场上，再到远处薄雾覆盖的青山上。我跟堂妹的谈话他全都听见了。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听见，我也不在乎他怎么样看我。我只是觉得悲哀。他说的都对，我变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我不知道。
　　“你说话呀，哑巴了？”他压低声音，质问。
　　我冷着脸，转身进了教室，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