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14、第 14 章

　　酒喝到半酣，饭吃到半饱，大家都活泛起来。平时看起来矜持害羞的李丽莎和董昕然也大方起来，说话的声音整整提高了一个分贝。廖聪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张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不停地抖动。杭晨脸通红，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微笑着看每一个说话的人，除我之外。我说话的时候，他都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酒杯，仿佛在研究酒杯里到底有多少个酒分子。
　　那时候本来天气就热，喝点酒，再吃点辣的就更热，我把短袖使劲往肩膀上卷，露出雪白的臂膀来。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夏天说过这样的话：“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可以把衣服往上掀起，露出肚子来吹凉风。”年岁逐增，我再不说那样疯癫的话了。用老同事们的话说，我变得成熟稳重了。
　　“学校的情况我们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该是我们了解你们的时候了。”成凤笑道：“第一个问题，你们都有没有男朋友女朋友的？丽莎先来。”
　　“没有。”丽莎摇摇头。
　　“我也没有。”董昕然说道。
　　“我有过，分手了。”廖聪明说道。
　　“你呢，杭晨？”董昕然问道。
　　“你知道的，我没有啊。”杭晨说着，看了一眼昕然。
　　“我不相信。”丽莎说道。
　　昕然摇摇头，扁着嘴说道：“我也不相信，所以才问的。”
　　“知道她们为什么不相信吗，你长得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怎么说得过去啊？”廖聪明说道：“没事，有就有嘛。有了，昕然她们好挖墙脚。是不是？”
　　“你少贫了。”杭晨笑道：“真的没有。”
　　“真是羡慕你们哪，年轻，事业也好，爱情也好，都有大把的机会。好好把握你们的青春时光，谈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再结婚。”成凤笑道，俨然一个经历丰富的长者。
　　我塌下眼皮，不说话。成凤的话在我听来，多少有些不自在。
　　“裘姐，你呢？有男朋友吗？”丽莎问我。
　　“我吗？”我勉强笑了笑：“暂时还没有。”
　　杭晨盯着我看，似笑非笑的，他肯定想起了成凤那天在办公室提过的许伟健。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年纪大了。”我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没有男朋友也没问题。倒是你们，就像成凤说的那样，趁年轻好好爱。对了，成老师可是天生的媒婆，把她捧好了，会给你们介绍好对象的。”
　　“是吗？成姐？来，来，来，我得敬你一杯。今后您老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千万记得给我介绍。”廖聪明说道。
　　成凤大笑道：“你们别听裘真瞎说。我也就介绍过两三对成功的。”
　　“真有成功的啊？是结婚的意思嘛？”李丽莎问道。
　　“是啊，他们都结婚了，逢年过节还来看我呢。”
　　“那是当然的，俗话说三代不忘媒人嘛。”廖聪明说道。
　　“我曾经跟裘真提过，开个婚介所，结果她不同意。”成凤看着我笑道。
　　“裘姐，为什么不同意呢？”董昕然睁大眼睛问道。
　　“我自己都还单着，客户怎么相信啊。就好像卖化妆品的，自己的皮肤还那么差，怎么招揽顾客啊？”我笑道。
　　“说不定你能从来征婚的人里面找到合适的呢？”丽莎说道。
　　“不容易，我反正不相信征婚之类的。”我说道：“你们就别说我了，说说你们自己吧。”

　　饭后，我跟成凤在厨房收拾碗筷，几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我有点晕了。”成凤说：“你呢？”
　　“我走路都是飘的。”我说道。
　　“我说的不错吧，杭晨还是挺好相处的，我看他今晚没有你讨厌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嘛。我觉得这几个年轻人都不错，跟他们在一起，感觉挺有活力的。”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活力呀？”我笑道。
　　“是啊。按道理说咱们现在也不老呀，为什么在他们面前说话做事都老气横秋的呢？”
　　“你得承认，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的确是老了，还不是一星半点的。他们现在用的有些语言，我都不知道。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心酸。”
　　“是啊，我也是深有同感。”
　　我怕冷落了新客人，叫成凤去组织他们打麻将。成凤擦了手，拍拍我的肩膀：“那辛苦你了哈。亲爱的。”

　　我洗好碗筷，从厨房出来。他们在小客厅里打麻将，我对直走到大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忽然间感觉很孤独，很无聊，有点想念许伟健。没有心情打麻将，也没有心情看电视。
　　我斜斜地倚在沙发上，正准备给许伟健发信息，倒先收到了他的消息：“你在做什么？”
　　我一阵激动，慌忙回信：“在同事家吃饭，打麻将呢。”
　　他说他在值班，很无聊，又不能脱岗。
　　我们就那样你来我往的发着短信。我感觉相当甜蜜，先前的孤独寂寞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他不加班，我肯定冲出去见他。我始终没有问及他的女朋友，不敢也不想问，我怕一提及他的女朋友，我心里会不好受。他也从头到尾都没提。就单纯的聊我们两个人的琐事，吃的什么菜，喝的什么酒，喝了几杯，感觉怎么样，等等。
　　“裘老怎么不打麻将？”杭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来，一说话，吓我一跳。
　　“你们五个人正好。”我说道。
　　“跟男朋友聊天呢？”他抿一下嘴，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嗯。”我点头。
　　“怎么不出去约会呀？”
　　“他在上班。”
　　我忽然意识到杭晨的表现似乎太友好了，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打麻将？”
　　“我感觉有点头晕，想休息休息。”
　　“酒量不好？”我笑道。
　　“比起你来，差得多。”
　　“是吧，那的确是太差劲了。我跟成凤，今天也就喝了个半饱，还没有到顶点呢。”
　　“是吗？没看出来。我是说成老师可能厉害，你，真没看出来。”
　　“你一个小孩子，能看出来什么？”我一边说一边给许伟健回信息。
　　“你有多老啊，说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吗？”我看他一眼，冷笑一声。
　　董昕然在小客厅里喊道：“杭晨，该你了，我放炮了。”
　　“你们继续，我清醒下，头有点晕。”杭晨转过头去说道。
　　“不行，你快来顶一下，我也晕得厉害，成老师太厉害，净是胡大牌。”
　　杭晨起身离开。我看着他那又瘦又高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不那么讨人厌了。他到座位上坐下来，董昕然坐在他身边，一脸的微笑。看得出来，董昕然对杭晨有好感，她喜欢他。我不仅感觉泄气，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升起来，挡也挡不住。
　　我冲动地给许伟健发信息：“要不我来医院看你吧。”
　　他回到：“好啊。”

　　我说要先走，成凤不同意。我朝她挤眼睛，她立刻会意，笑道：“那你去吧，祝你好运。”
　　廖聪明开玩笑道：“裘姐是去买彩票吗？成姐祝你好运？”
　　大家都笑起来。
　　董昕然一脸羡慕的表情：“裘姐是去约会吧？什么时候介绍你男朋友给我们认识啊？”
　　我扫了他们一眼，都看着我呢。我笑道：“等时机成熟吧，现在还在下鱼饵阶段。”
　　他们又是一阵大笑，说我幽默。

　　深夜的医院里，反倒比外面的街道更热闹，进进出出的病人，家属，还有护士。
　　我是第一次去医院找许伟健，难免有些紧张。被夜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觉得太过冲动。要是他的同事们都在呢，我怎么说，他又会怎么样介绍我？可是我已经承诺了要去看他，绝对不能半途上打退堂鼓。我是撞了南墙把南墙拆了继续走的人。
　　许伟健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放心了些。穿着白大褂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更绅士，更严肃。我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呀？”许伟健倒了杯水放在我的面前，问我。
　　“你穿白大褂真帅。”我回道。
　　“是吗？”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就你一个人在？”
　　“有两个护士查房去了。”
　　“你女朋友呢？”我终于问道。
　　“她要是在，我怎么可能让你过来呢。”他看我一眼，随即说道：“她只是咱们医院的实习生，现在毕业了，还在找工作呢，没有上班。”
　　“你既然觉得无聊，可以叫她陪你呀。”
　　“不知道她现在正陪着谁呢。有你陪着我就够了。”许伟健看我的眼神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情，暖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酒气冲上眼眶，眼睛湿润。
　　“你到底喝了多少呀，在哪喝的？”
　　“我最好的朋友请客，就是咱们相亲那天那个成老师。另外还有几个新来的同事。”
　　“我记得她，性格挺开朗的。”
　　正说着，查房的护士回来了。两人把口罩取下来，只留一边挂在耳朵上。看见我，两人的脸上都是神秘的微笑。其中一个走过来拍着许伟健的肩膀说道：“许医生，这位姐姐是谁啊？以前可没见过。”
　　“啊，我的好朋友，裘真，第一初中的老师。”
　　“裘真，这两位是咱们的护士，这位是曾护士，这位是李护士。”
　　我朝他们点头，他们朝我微笑，很友好的样子。
　　我跟许伟健是见着面了，还有点像约会的意思，但是我心里还是感觉不爽。要是他的女朋友陪着他，他怎么可能想的起来我呢？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个备胎吧。我很明白，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备胎就备胎吧，第二名也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