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11、第 11 章

　　我重新坐到麻将桌子上，可是心绪不宁。李一平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我感觉有点飘。于虚荣心上而言，我很满足，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突然跑来告诉你，说他仍然忘不了你，这是多么大的表扬和肯定！我忽然联想起许伟健和他的小女朋友，他说过他忘不了她，那不正像李一平的忘不了我吗？这样一联系起来，豁然开朗，我理解许伟健了。
　　我的缺点就是城府不够深，反正跟我的年龄不相符，喜怒哀乐容易形于色。坐我对面的同事试探性地问道：“裘真是不是拿到好牌了，要笑又不笑的表情。杭晨，你去看看，是不是好牌，我好有心理准备。”
　　杭晨当真走到我旁边来，看了一看，笑道：“这个牌，不好啊，放炮的命。”
　　“那你笑什么啊？”同事问道。
　　“我没有笑啊。”我狡辩道，脸上热乎乎的，眼睛只盯着眼前的牌，不敢看人。
　　我放炮给老周，输了钱，下了桌子，杭晨看我一眼：“你再打一圈吧，兴许手气就转圜了。”
　　“就是打麻将，也得讲究个规矩，不要以为你好心，我不接受。”我冷冷地道，我不喜欢他故意同情我的样子，又不是大牌，不就几个小钱吗？我还输得起。
　　同事笑道：“小杭老师啊，跟曾经的老师坐一桌，是不是特别不自在呀？遇到裘老师这种不领情的，更无聊。”
　　其他同事也跟着笑。
　　杭晨看我一眼，笑一笑，不客气地坐到我的位置上。麻将桌上的人都很专心，一般都是心无旁骛。我走到窗前，掏出手机来，给许伟健发了条短信：“我现在能理解你了。”发送之后，如释重负，感觉相当好。
　　许伟健立刻给我回复：“这些天，我经常想起你，今晚我能跟你聊聊吗？你在哪里？”
　　我嫌发短信耗时，跑到外面的走廊上，直接给许伟健打电话过去：“我在农人山庄。”
　　“你在农人山庄干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教师节聚会。”
　　“啊，我忘记日子了。一天在手术室里面，白天黑夜都搞不清楚。学校有没有发福利呀？”
　　“没有，但是我参加跳棋比赛，赢了一百块钱。晚上我请你吃夜宵吧。”
　　“那太好了。我怕你们聚餐会玩到很晚呢。”他说道：“我来请你。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聊聊。”
　　“我们看样子马上要开饭了，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一吃完饭我就过来。我吃个半饱就行。”我真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许伟健的身边。
　　“还是吃饱吧，玩高兴了再过来。我晚上没有手术，明天休息，今晚咱们可以待到很晚。”许伟健也笑。
　　这是自从我跟许伟健认识相处以来，第一次感觉坦然畅快，不用考虑矜持不矜持，不用花心思去琢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随便扒了两口饭，跟大家碰了杯酒，我就放下碗筷，说吃饱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可同事们一个都没有要回家的，好多桌才开始喝酒，最起码得两个小时才能结束。打麻将的呢，输了钱的等着扳本，赢了钱的想赢更多。没有同事要走就没有便车可以搭乘。语文组的同事不放我走，说既然是聚餐就要放开了玩，玩个痛快，这样的日子难得。
　　我悄悄告诉成凤许伟健要跟我见面，成凤忙帮我托辞道：“我知道裘真，真的是有急事，反正也是打麻将，少她一个，你们还不用等这么长时间，就准她走吧。”她转过头悄声对我说：“赶紧去赶紧去，看来事情正朝着咱们的计划一步步的进行，分寸拿捏好，祝你好运！”说完朝我一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偏偏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等不到车。郊区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只有摩托车。我还计划回家洗个澡再去见许伟健。
　　正等得焦躁不安，李一平开着车停在我面前，摇下车窗，朝我招手，示意我上车。我有点犹豫，有些不安。
　　“上车吧，反正是顺路，现在是晚饭时间，跑摩托的师傅们肯定都吃饭去了，谁还在这路上跑啊？”他伸手推开车门。我没说话，坐上车去。
　　自从分手以来，我这是第一次跟李一平单独相处。真是应了那句话，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车开到一半，彼此都没什么话。李一平嘴上叼着烟，眼睛给烟熏得眯起来。我翘了左脚翘右脚，横竖不自在，喉咙里感觉有东西卡住了，不舒服，又不敢用力的咳嗽。很是后悔搭这一趟顺风车。
　　李一平摇下窗户，把烟头丢出去，清了清嗓子，终于说话了：“为什么这么早就撤了？我看你们语文组的都在呀。”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我说道：“你呢，为什么也撤了？”
　　“我妈打电话说儿子有点不舒服，我回去看看。”
　　我没有说话，我本来就不喜欢跟已婚人士讨论他们的孩子。每一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的，可爱的，懂事儿的，每个母亲的说辞基本都是一样，我听也听得烦了。何况李一平还是我的初恋男友，联想起同事们开玩笑说的那句话，要是当初不跟他分手，或许现在他家里的那个孩子就该叫我妈了……所以，我更不愿意跟他聊他的孩子。
　　李一平也没有继续聊他的孩子，似乎他懂得我的心思：“今天这个教师节挺有意义的，你还得了个第二名，很不错呀。”
　　“还行吧，也就是玩儿，图个高兴。”
　　“打麻将到底赢钱没有啊？”
　　“不知道，没有数。”
　　“哎，你还是那样，在钱上面大大咧咧的。对了，我听说你买了房子？”
　　“嗯，城东那边的单身公寓。”
　　“我有个堂妹也住那里，我去看过，很不错，很适合一个人住。你很会享受生活，就是书上说的小资情调。”
　　“没有，不存在什么小资情调，就是一个住处而已。以前租房子住，老是搬家，麻烦。”
　　“你是付全款还是贷款啊？”
　　“贷款。”
　　“那压力也应该不小吧？”
　　“还行吧。”
　　“问你个私人问题，你别介意啊？”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吧？你应该听说了，我有一个正在交往的。”
　　“他是做什么的？”
　　“市医院的医生。”
　　“医生好呀，比咱们教书的强，他们福利好，工资高。”
　　“咱们教书的也不错。”
　　“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老师，让你选，难道你还选教书的？”
　　“别自己看不起自己。我觉得什么职业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的女孩子谁不看条件啊？哪个不是要有房有车有存款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在交往中。”我不想继续探讨我的私人问题，我怕说的多了，就把跟许伟健的实情说出来，我也不打算跟他讨论什么“有车有房”的，我早就腻烦这个话题了。所以虽然不愿意，我还是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你之前说你准备离婚了，是怎么回事啊？”
　　“性格合不来。结婚这七年来，基本上都是吵架，我已经算是够会将就人的了，可是我现在将就不下去了，太累。离了或许还轻松点。”
　　“我没结过婚，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的观点是，只要没有出轨家暴之类的触及底线的事情，还是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的，何必动不动就离婚呢？”
　　“我们家是沟通不了。主要是她不相信我，随便接个电话她都得盘问上半天，不能跟女性朋友见面吧，跟男性朋友见面也不成，怀疑我跟着他们学坏去了，出门玩一趟回来，就能审问我审到半夜，还非得我承认错了。搞得我的朋友们都不敢跟我来往。醋这个东西，稍稍吃一点，那是促进感情，可是长期泡在醋坛子里，谁受得了啊？她难过，我难过，连带着我父母，孩子也跟着不好过。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嘛，这样天天吵，拿什么来和嘛。”
　　结婚不光让女人变得话多，连男人也变得喋喋不休，曾经的李一平言谈不多，动不动还脸红害羞。现在，却成了这样一个男人，我有些烦，有些失望，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选择不结婚，才是明智的。”李一平看我一眼，说道。
　　“我可不是不婚主义。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罢了，一有合适的，马上就结婚。”
　　“要是七年前你就有这样的觉悟，该有多好。”他看我一眼。
　　“那时候年轻，总觉得还没到结婚年龄。再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谁能够真正体会其间的甘苦呢？”
　　“是啊，我理解，年轻的时候都想玩儿呢，现在这个医生应该就最合适了吧，会跟他结婚吗？”
　　“不知道，先交往来看。”
　　李一平送我到小区门口，看他那样子，要是我邀请，他肯定是要到家里坐坐的。我跳下车，朝他挥挥手，笑道：“你赶紧去看孩子吧，要是严重了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没说话，只是摆摆手，呼地一下开走了。
　　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李一平。我的全部心思都在许伟健的身上。我一边洗澡，一边想象我们见面的情景。我计划着跟他的聊天内容，要是他能回心转意，那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