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草莓巴斯克与西瓜露与樱桃毕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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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琼碎玉漫天飞舞，图书馆今日应景换上了冬装，粉妆玉砌仿佛一望无垠，一夜之间就成了雪海冰山。
由于馆内恒温，许多文豪在拉开窗帘之前并未发觉，直到早起的几位苏醒。
“司书，这雪是不是太大了些？”这是试图近距离赏雪景结果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的织田作之助。
“瑞雪兆丰年，是这么说的吧，哎呀可惜是在图书馆呢。”这是第一时间想到过冬麦子的宫泽贤治。
“哇，阿权，是时候买手套了！这一次不需要树叶了呢。”这是在门口和小狐狸嘀嘀咕咕的新美南吉。
忙着摘草莓蒂的司书：“我也不知道北海道怎么下雪，就套了家里那边的景，但是比起雾凇，还是草莓更麻烦。”
草莓是今早刚摘下的，一颗都有拇指长，品相饱满。果篮里还放了一堆樱桃，还有几个五六斤的西瓜，让生前几乎没有机会吃到新鲜水果的一些老师们两眼放光。
这些是司书从外界带来的优质种子种植出来的，别说他们了，就连现代日本人都不一定吃过，据这里唯一吃过的人发言，这个品种西瓜甜度很高，并不寡淡，汁水还多；樱桃也甜，酸度不高，最重要的是漂亮，还能观赏；草莓是引进的美国早熟品种，个头大，主要是做甜品漂亮。
于是“嫩瓤凉瓠，正红冰凝结”“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形模濩落淡如水，未可蒲萄苜蓿夸”就这么水灵灵地钻进了他们的脑海。
不过再怎么对西瓜垂涎欲滴，也改变不了他们正苦哈哈地被抓壮丁摘草莓蒂的现状。有惯会偷懒耍滑的准备偷溜，便望见司书随手把草莓往口中一塞，两行贝齿轻巧咬断蒂节，腮帮子鼓鼓。
“好狡猾！司书不该以身作则吗？！”新来不久的红发文豪叉着腰。
司书理直气壮：“厨子不偷，五谷不丰。这点道理都不懂，罚你去摘樱桃梗、去樱桃核。”
红色樱桃跳了跳脚，噘着嘴在桌边坐下，摘十个吃一个，甜酸适宜的汁水便在口中爆开，红橙色的小个子樱桃迸发了他想不到的力量。
“好好吃——”
“那可是广大人民群众选出来的美食，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近一个月过去已经完全不掩饰性格的司书扬起嘴角，摘下了最后一个蒂，转头送到了一直默不作声干活的德田秋声唇边。
从厨子偷吃的话出口，在厨房里还一口未动的人就只剩下了尽心尽力的第一位文豪，草莓丁已经切了一小盆，连一个尖尖都没少。
“所以司书今天是要做什么菜呢？”
“做甜品哟。不过事先说明，口味是‘不太甜’。”
‘点你呢。’正冈子规眼神示意。
‘明明在点你。’夏目漱石也挤挤眼睛。
“在用眼神交流的老师，你们两位都有份，倒不如说整个图书馆目前来说不嗜甜的人有几位呢？”司书只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嗜甜的只有司书本人，她来自不缺食物的年代。糖、盐、油、肉、蔬、果她一概不缺，只要她想，一顿饭就能集齐天南海北的菜肴。
草莓丁用糖腌制半个小时，加速器一瞬间就让汁水浅浅盖过底部。挤好的柠檬汁顺势被递过来，与果肉一起被大火加热，搅拌至深红浓稠，晾凉入罐。
草莓果酱特有的甜香和尚未散去的水果清甜混合，整个厨房的空气都十分甜蜜，飘飘如仙境果园，只可惜并非桃香，无缘品得王母蟠桃。
樱桃加入砂糖，在同一口锅中熬至浓稠，也同样放凉入罐。
司书从冰箱里拿出奶油奶酪、鸡蛋、淡奶油、草莓粉之类的东西，其中有未曾见到司书手制的东西，因此太宰治毫不大意地问了出来。
“炼金术哪有现代工业好用，还没法控制产品质量，这么多天的书白看了是吗？”
每个文豪被召唤出来的时候，都被司书无偿赠送了一套马哲毛概以及各国近代史以及现代工业体系的纪录片，从基础的唯物史观到康米主义经济论等一系列应有尽有，甚至某位特别受到偏爱的还多送了许多《论持久战》之类的书。
战前的文豪们在看历史时为那份扑面而来的恶所震惊，即便是剖析人性的文豪也不得不感叹非人之道。又在看他们死后没多久就出现巨变的世界时为人类的伟力震撼，在短短时间内科技的厚积薄发。
战后文豪们更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当初被蒙蔽鼓动的事实，加之被那时氛围侵染的文豪不在少数，一战后的环境还远不如战时便已经有人被狂热同化，成为了披着人皮的恶魔。
不过即便司书的话让在座诸位想起这事，也都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现代化的流水线从工业革命后已然存在，然而产业线标准却是不断与时俱进的，虽有人觉得还是古法好，也不得不承认合规流水线的优异性。
手工生产一天的东西不如一条生产线几分钟的产出。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司书懒得做。如果在外面，炼金原料、产物可以用机器自动化生产，但在图书馆内就只能一步步自己动手了。之前那些都能算满足了她个人的种族爱好，这种偏工业的就懒得动了。
奶油奶酪与糖八二分比例翻拌均匀，打入两颗鸡蛋搅拌均匀至糊状，加入一百五十克淡奶油、两至三滴与十五克玉米淀粉搅拌均匀，倒入铺好揉皱油纸的模具中，烤箱二百二十度上下火烘烤二十三分钟。
温牛奶加入泡好的吉利丁片与草莓果酱搅拌均匀，放置备用。奶油奶酪白砂糖淡奶油以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均匀，打发至七分，倒入吉利丁液搅拌均匀。
将草莓慕斯倒入冷却好的巴斯克蛋糕顶层，在台面上震出气泡，冰箱冷藏一夜，时间由加速器代劳。撕去油纸，普通的草莓巴斯克就完成了。不过巴斯克蛋糕形状并不规整，司书不喜欢，因此还需要二次装饰。
淡奶油与白砂糖、草莓粉打发至表面有纹路，不流动，提起有软角。用裱花袋装好，给巴斯克蛋糕挤上草莓奶油，刮刀抹面至平滑，冰箱冷藏半小时后进行最后的草莓点缀装饰。
蛋糕进了冰箱，多余无用的材料便在司书手中分解成肉眼不可见的分子，秉持着工具就是拿来用的司书没有什么暴殄天物的想法，不用才是真浪费。
澄粉（小麦淀粉）与玉米淀粉混合均匀，倒入沸水进行烫面，揉至表面光滑，加入适量食用油揉匀，均匀分成数份，擀至一毫米厚，加入樱桃酱馅料，卷起，上锅大火蒸制半小时。
玉米淀粉的主要作用是增稠防止水油分离以及防止塌陷，也不影响澄粉的透明度，本身就是菜肴中的万能淀粉。她可不想好好的樱桃毕罗变成肠粉那样软趴趴的样子。
西瓜取出鲜红的果肉去籽，压榨出汁过筛。
锅内放入西瓜汁重量三分之一左右的琼脂混水熬化，冲入西瓜汁内，撇去浮沫，取小碗分装，入冰箱冷冻十分钟。
西瓜汁不加热会更清甜，加热失去风味，即便是想杀菌那也不能煮开，否则便难吃得很了，司书此前私下因为煮开而失败过一次，恨不得连碗一起丢出去。
司书取出这道甜点的秘密武器：砂板糖。砂板糖也就是梨膏糖，自带薄荷味，气息清新醒脑，属于药膳类，步骤很麻烦，她是不想自己做的。小锅将砂板糖与水熬煮至化开，晾凉。
将冷冻好成型的西瓜露取出，小刀划出小方块，浇上砂板糖浆，点缀一片薄荷叶，成型。
草莓蛋糕被取出放置上整颗的大草莓，在中心位置用果酱写下一串花体的英文，一人食的蛋糕终于宣告结束。
自此三道特殊菜肴均已完成，被炼金术固定了时间，保证风味不变。
多出的西瓜干脆压碎，混了无糖苏打水做了个最不甜用来清口的西瓜气泡水，不过司书可以料想到饮料几乎不会少的惨淡景象。
临近午间，在司书室干了半天活的小林多喜二终于整理完了所有资料，虽然不知为何司书突然要把入职以来所有资料都归纳整理重新过手，但当个错题集整理也挺好的。毕竟他们已经增加到了可以凑出完整的四支队伍，人手已经没有初期那么不足了。
从司书室的窗户远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湖面已经结了冰，小亭子可以说完全看不见凳子和底座，深度大概是不到一米的样子。
他在北海道常见这样的厚度，每到这时只要还能动的人们就会迅速开始行动起来，打扫屋顶和街道，否则一整个冬天就别想工作，只能被雪活活压死了。
门被扣响三声，德田秋声的声音平静沉稳，隔着一道门略有些失真：“午饭时间了。”
“今天有点早？”小林多喜二戴上兜帽，拉开房门。
“嗯，今天司书做完得早。”
猫在窗台上唯一的抱枕上打瞌睡，上头还盖了毯子，只露出了个尾巴尖，因此睡得四仰八叉丝毫没有察觉人已经悄悄走了。
午饭是方便快捷的牛肉咖喱，织田作之助特制版本。自从会做饭的文豪成了双数，司书做午饭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进了新的炼成里，最近在炼制贤者之石，争取给每个老师都安排上复数。
图书馆内的环境得天独厚，以太比起外界要浓厚许多，因此炼制时经常会因为顺利而忘记时间的流逝。
不过重点并不在于这里。
目前图书馆内唯二能做出让司书勉强满意的饭菜的文豪分别是宫泽贤治和织田作之助，其他人都是属于“能吃”和“禁止进入厨房”的范畴。司书把自己也分类成“能吃”，因此最近总是被织田作之助用幽怨的眼神凝视。
这是自织田作之助转生以来，做的第七顿咖喱了。
和之前总是换着花样来的午餐相比，这份咖喱显得平平无奇又太频繁，不过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挑剔。等小林多喜二到达食堂的时候，出阵回来的文豪们已经吃了一半了。
樱桃毕罗、西瓜露和西瓜苏打放在一起，深浅不同的红如碧玺，亮晶晶地等待享用。
今日的牛肉咖喱微辣，大块的牛肉纹理清晰，入口软烂，麻痹了唇舌的辣被清凉的苏打覆盖，留下些许甜意的清冽。挖一勺西瓜露，薄荷的清凉与中药的芬芳包裹着爽滑的果冻，轻轻动一下喉咙便落入了食道。樱桃毕罗柔软鲜嫩，独属于樱桃的酸甜刺激着味蕾，不由分泌出津液来。
小林多喜二用餐速度很快，这是他工作时留下的习惯，午休多出来的时间一般都是用来写东西，即使现在没有这个需求也习惯性囫囵下去了。
一只六寸大的小草莓蛋糕被轻轻放下。司书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静静注视着他。
他迷茫了一瞬，才恍然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小林多喜二是图书馆第一个接受生日祝福的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兜帽，略红着脸道谢。
司书并非没有做过蛋糕，但生日蛋糕毕竟意义不一样，他也是第一次有后辈庆生。他注视着放着一圈大草莓的蛋糕，默默叉了一块缓缓咀嚼，厚重扎实的口感绵密细腻，就恍惚回想起与爱人在一起的日子，和草莓一样甜蜜又微酸。
可她跟着自己受了太多的苦。贫穷、家庭、困顿、压迫、不被当局容忍的流派……种种因素构成了灰暗的背景，她就是照亮他本人的一道光，给予他在那泥泞崎岖的赤色之路上前行的港口。
他也看到了那些悼词、葬歌，为他的死而悲愤的同志。那字字句句都如雷贯耳，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在初春合上眼，继而在初冬复苏。
他新认识的同志庆祝着他的出生与新生，比甜莓更红更沉的心，在胸膛中剧烈跳动。
原本认为是义务的新工作，如今也有了不同的意义。
“很好吃，谢谢司书。”
他温润柔和地浅笑。
眼底闪过一抹晶莹剔透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草莓巴斯克与西瓜露与樱桃毕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