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杂谭》暗夜琉璃砂

2、眯眯眼

　　眯眯眼本名张娟，眼睛小，加上长得胖乎乎的，离远了看就像眼睛没睁开似的。
　　“爸，你和俺妈眼睛都大，俺咋眼就这么小嘞？”
　　眯眯眼用手撑着上下眼皮，瞪着眼去照桌上的小镜子。
　　“娟子，你才几岁呀，咱不用急，你小舅小时候眼睛也这样，长大了不照样又大又圆的，等过几年长开了就好了。”
　　眯眯眼妈“呵呵”笑着，眼角积了一条条皱纹，她把刚洗好的葡萄推到女儿跟前。
　　“吃葡萄，来，吃葡萄长大眼睛。”
　　眯眯眼爸说着把最大的一颗摘下来塞进女儿嘴里。
　　粗糙的手指上带着裂纹，跟光滑的葡萄皮对比明显。
　　眯眯眼知道爸爸哄自己玩，看着前额已经秃了的爸爸“痴痴”地笑了。
　　“爸妈，你们也快吃，吃葡萄还能变年轻呢！”
　　眯眯眼爸乐呵呵地和女儿一起吃。
　　眯眯眼妈小心地把桌面上的镜子收起来。
　　镜子是金属壳的俄罗斯款式，表面有很多凸起的彩色花纹。
　　它本是眯眯眼小舅的姑爷（即女婿）去北方后带给媳妇的礼物。
　　被串门的眯眯眼一眼看中，当即央求表姐送给自己。
　　表姐人很漂亮，从小就大眼睛双眼皮的，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她刚结婚没多久，二十出头爱美的年纪，对这种颜色漂亮的精致玩意儿也稀罕的不得了，换成别的东西随手就给了，这个哪里肯给。
　　眯眯眼妈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哄了女儿几句，这事儿当时就过去了。
　　生怕去晚了侄女小两口从娘家离开，眯眯眼妈第二天就一扭一扭地独自走去了小弟家里。
　　带了熟食和当时一点儿都不便宜的热带水果。
　　当然也给眯眯眼留了一份。女儿是个好吃鬼，当妈的太了解了。
　　她往弟弟家一坐，就开始夸侄女从小就好看，夸她被父母教育得一直很懂事儿，
　　又夸侄女婿审美眼光好，买给侄女的礼物连娟子都说非常漂亮，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镜子。。。
　　互相夸奖交流了一番，中午侄女婿与老丈人下厨，留她们娘儿仨聊天，五人又一起愉快地吃了午饭。
　　当天傍晚表姐两口子亲自去了眯眯眼家主动把小镜子送给了她，连带着还有一把配套的精美金属梳子。
　　眯眯眼爱臭美，总想模仿电视里一梳到底的顺滑秀发。
　　奈何梳子打磨得不够精细，头发总被夹到，疼得眯眯眼“啊呀”叫喊。
　　几次之后梳子就成了平时躺盒子里，偶尔被拿出来给来玩的女同学们显摆的物件儿了。
　　眯眯眼家其实也是农村人，以前在一个叫小石头村的地方开小卖店，干了很多年，生意一直挺不错。
　　小石头村靠近大河，沙石多，经常有货车去拉河里挖的沙子。
　　那个村子归属于别的市，离这里特别远，七扭八拐的要倒好多趟车才能到。
　　当年的楼房一般农村人还真买不起，但是眯眯眼家颇有魄力。
　　小卖店说不干就不干，利索地卖给同村人，又借了不少钱硬是搬家来了这里，住到了楼上。
　　幸亏眯眯眼爸还有辆很旧的小货车，以前用来往小卖店倒腾东西，现在改成到沟里（远离镇子的一些更加偏远的乡村）赶大集卖货。
　　每个沟里来镇子的线路上只有一趟小客车，上午出来，下午回去。
　　镇子附近的那些小村子有几条专门的线路送村民进出镇里，到了固定时间就发一辆短途线车。
　　沟里的小客车线路很长，重叠了短途线车的一部分线路。
　　眯眯眼爸正开货车往回走，今天上午卖得好，他提前回来补好货再送一趟。
　　远远望见个一村民在等短途线车，迎面先来了一辆沟里的小客车。
　　那人一挥手，小客车一停，他就往车上去。
　　没等上去，后面一辆短途线车飞速追来，靠边上一停。
　　路本来就窄，两车一停，路就堵死了，眯眯眼爸爸也只能在跟前把货车按下等待。
　　短途线车的售票员大姐“腾”地跳下车，“嗷”一嗓子，张嘴就骂。
　　沟里小客车售票员大姐的脸色陡然变黑，也跳下车，掐着腰回骂，声音上一点不弱。
　　一场激烈的骂战就开始了，我想与令堂行周公之礼之声不绝于耳。
　　两车的乘客们大部分早就习以为常，选择默默等待。
　　星崩几个人被这大场面惊得是目瞪口呆，伸长脖子去看事态的发展。
　　俩司机稳当地坐在驾驶位，两口子一起包线路跑车在当地是常态。
　　司机就是售票员的老公，欣赏着自家媳妇儿的正常发挥。
　　3分钟没到，战斗结束，俩售票员大姐都爬上车，俩车一前一后开走了。
　　没有人骂那个引起争端的乘客，这次骂战就此结束。
　　眯眯眼爸爸经常来往于沟里和镇子，早也见怪不怪。
　　小客车上基本都是专门来镇上办事儿的，不少人捎东西给亲戚朋友，顺带买点玩意儿回去。
　　办完事儿再大包小裹地挤回车里。
　　也有往沟里捎东西的，不论东西的轻重大小，人不上车也要给一个人的车钱。
　　售票员放到车厢前面统一经管，到地方她得给人送家去。
　　没有必要的时候沟里人几乎不出来，因为每个沟里都有专门的日子赶大集。
　　大集日拉着大米、白面、豆油、水果、面包、猪肉等东西的货车就在宽敞的空地上一字排开。
　　贩子们会大声叫卖，眯眯眼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眯眯眼爸妈岁数都挺大的，看着比同学父母老很多。
　　他们之前有个儿子，8、9岁时去河里玩，掉进了冰窟窿，没能活着上来。
　　如果他活着算起来要大眯眯眼二十来岁。
　　他没的时候，父母肉眼可见的老了。
　　眯眯眼的到来让他们的生活重新有了光。没多久就赶紧离开小石头村，搬家去了楼上。
　　失去儿子的打击让他们对这个女儿倍加珍惜。
　　眯眯眼没见过哥哥，自小就是独生女，零食不断，新衣服不断，洋娃娃也是左一个右一个。
　　爸妈还花钱让她去少儿培训机构学了跳舞。
　　钱真没少花，最后跳得也就比广播体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更像在扭大秧歌的。
　　不过爹妈的彩虹屁给她吹出了舞王的自信，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有当舞蹈演员的天赋。
　　每次六一眯眯眼都会主动申请献上一曲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