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爱》端翁

2、第 2 章

　　老外男人一身休闲装，白色T-恤，牛仔短裤，右肩上挂着岛岛的红色的大挎包，双手抱着红盒子的《哈利波特》走在前面，见岛岛跟不上，便放慢了脚步等着岛岛。
　　岛岛两个鼻孔里插着白色的纸卷，看见的人一定会想起成语猪鼻孔里插根葱。胸前紫色T-恤上还有几滴血印。岛岛天生很敏感，介意别人用特别的眼光看自己，向来就不爱处在人群中心，害怕出风头。这会子为了追上前面的长腿男人，竟然不管不顾了，甩开双腿往前赶。岛岛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一定是往前扑的，有几次为赶路，从路旁的橱窗玻璃里看见过那样的形象。
　　虽然一出大楼，热气就扑面而来，但阳光似乎比先时柔和了一些，树荫也多了些。吉他歌手还在唱，好多人坐在书店大门外的阶梯上，一边吹着空调风，一边听歌，比起酒吧歌厅来，这里是别样的风景。听歌的人们，大多是年轻男人，西装革履，也许是刚刚面试过来，也许是刚推销掉一笔单子，也许等着夕阳西下时的约会，总之他们都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那个忘情歌唱的长发歌手。岛岛即为歌者感动，也为听者感动。书店旁边就是星巴克。门前的广场撑着好几个遮阳伞，一个人也没有，太热了。岛岛与老外男人选择坐在相对昏暗的角落，离人群也远一些。店里面有玩电脑的年轻人，有认真阅读做笔记的漂亮女子，有相对而笑的男女，有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
　　“我叫杰瑞.唐克，你呢？”坐定后，杰瑞双手支着脑袋，问道。
　　“我叫岛岛。”岛岛回过神来，向着杰瑞笑一笑，取出插在鼻孔里的纸卷。
　　“感觉好些了吗？”杰瑞关切的问道，“还有没有流血？”
　　岛岛吸了吸鼻子，用手一揩，随即笑着说道：“完全没事了。”
　　“那么你是叫刀刀？”杰瑞把岛岛音发成第一声，岛岛笑了。
　　“见到你很高兴，岛岛。”杰瑞伸出手握了下岛岛的手。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岛岛回答道。岛岛从来都不太喜欢外国人的客气，客气过分了，显得生疏，好莱坞电影或者是外国小说里的人们从来不晓得感同身受，他们往往喜欢用道理去诠释人们天生的情感。
　　“那么，你要什么咖啡，还是喝茶？”
　　“咖啡吧，卡布奇诺。”
　　岛岛忘记了是自己请客，该去台前点咖啡并端过来的。岛岛哪里还记得这些个！这个星巴克再熟悉不过了！岛岛半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大城市，便是苏远带着她吃遍了所有的餐厅，进出各种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咖啡吧，快餐店。其中最经常去的就是星巴克。起先，岛岛怕花钱，认为只要跟外国沾点边的所有东西一律都很贵，被苏远硬拽进来之后，也慢慢的喜欢上这样的地方，喜欢这样的音乐，这样的环境，带点小资情调。这个位置，是岛岛与苏远最喜欢的，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慢慢的啜一小口咖啡，四目对望，微微笑着。苏远的眼睛里，流淌着无比的温柔与爱情，岛岛被一种特别的氛围包裹着，心都醉了。可是，从昨天开始，那张脸，那双眼睛，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流淌的温情，再不属于岛岛了，飞走了，永远！偏偏这时候的音乐，又是那样的熟悉。岛岛埋下头来，无声的抽泣，双肩不住的颤抖……为什么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叫人措手不及！
　　无声的哭泣容易缺氧，岛岛感觉到两边太阳穴肿胀的厉害，双肩的颤抖传到了全身。岛岛微微抬起头来，尝试着去包里摸纸巾。如有神助一般，岛岛刚伸出手，纸巾就自己飞到了岛岛的手心。岛岛擦干眼泪，擦擦鼻子，不敢看对面的杰瑞。
　　“你真是个爱哭的孩子。”杰瑞优雅的喝一口咖啡，说道。
　　“对不起。”岛岛声音沙哑。
　　有时候时间可以很长很长，比如喝咖啡的时间。严格说来，岛岛不喜欢喝咖啡，浓涩的感觉只会加重胃的负担。偏偏苏远喜欢得不行。
　　“你不喜欢咖啡吗？”杰瑞问道。
　　“不喜欢。”岛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那你喜欢什么，茶吗？”
　　“现在吗？”
　　“对，现在。”
　　“现在什么也不喜欢。”
　　“过一会呢？”杰瑞上扬的嘴角带着笑意，好像故意逗岛岛。
　　“酒。”
　　“红酒？啤酒？还是中国白酒？”
　　“外国白酒。”
　　“哈哈……”杰瑞笑的往后靠在椅背上，遂又往前倾着身子问岛岛：“你酒量大吗？”
　　“看情况。”岛岛带点笑意，不抬眼看杰瑞。
　　“比如呢？”
　　“高兴的时候不容易醉，悲伤的时候也不容易醉。”
　　“就是酒量大呗。”
　　“还有既不高兴也不悲伤的时候。”
　　“那一会儿你会醉吗？”
　　“一会儿？”
　　“对，一会儿。”
　　岛岛想了想，说道：“不会。”

　　广州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在珠江河畔。天刚刚落下帷幕，温度下来了，光亮温柔了，人声渐渐散去。深蓝的珠江河水静静的流淌，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各种颜色的光，河上的游览船走的慢慢腾腾。呵呵，还是那一条船，岛岛刚来到这个城市时，苏远便带她去乘船看这个城市的夜景。一边给岛岛介绍，一边在岛岛面前有意无意的炫耀。岛岛看得出来，但是满心欢喜。岛岛跟着杰瑞越过好几个有着浪漫名字的酒吧，最后停在靠中间黑颜色的一家。两个身着玫红色T-恤的女孩在大门口笑眯眯的说道：“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吗？”眼睛看向岛岛，岛岛不说话。
　　旁边的女孩立刻换成英语问道：“先生，两位吗？”
　　杰瑞点点头。女孩做着“里面请”的手势，带着两人往里面走。岛岛第一次来酒吧，确切的说，是半年来第一次进酒吧。酒吧里灯光昏暗，若隐若现，只足够看清楚对面人的表情，头顶打下来的一束灯光，正好照在岛岛的手背上，像在医院做X光片。岛岛的手在灯光下，呈现出好看的红色来，透亮的红色，显得岛岛的手特别年轻，甚至于稚嫩的像婴儿的手。整个酒吧里的色调，声音，跟老家的那些酒吧很不一样。人很多，但是很安静，不似老家的酒吧，吵成一片。岛岛不习惯的还有杰瑞先给自己拉开椅子，等岛岛坐下后，再去对面坐下。这便是传说中的绅士风度吧。岛岛再度紧张起来，因为感觉似乎周围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你想喝什么酒？”杰瑞打开深绿色的大菜谱，问道。
　　“什么都行。”岛岛双手抱在胸前，往后靠了靠。突然间很在乎胸前的那几滴血印。可是真正低头看时，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威士忌，好吗？”杰瑞问道。
　　“好。”
　　“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不行。”
　　“好。”
　　“吃什么？”
　　“嗯……”岛岛直起身子，还没开口，杰瑞就对着服务员说话了。
　　“两份披萨饼，炸薯条和沙拉。最好的威士忌。”杰瑞麻利地点餐。
　　“AA制吗？”岛岛突然抬头问道。
　　“嗯。”
　　“威士忌多少一瓶？”
　　“不知道。”
　　“小姐……”岛岛叫服务员。
　　杰瑞按下岛岛扬起的手。
　　“怎么了？”
　　“要最便宜的酒吧，我钱不够。”
　　“我请客。”杰瑞说道。
　　“对了，咖啡我忘记付钱了！”岛岛突然抬高声音，细长眼睛睁大了，头往前伸，看向杰瑞。
　　“你只管喝酒，好吗？”杰瑞微笑着说道。
　　“对不起。”
　　“没事，对不起小姐。”杰瑞似笑非笑的看着岛岛，岛岛不说话。
　　服务员端上来几个盘子，并分别往两个高脚酒杯里倒了半杯酒。那酒在灯光下成好看的淡黄色，非常淡。岛岛只吃了两口就饱了，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的披萨，薯条尝了两根，太干，也太咸，沙拉也不怎么样，总之没有胃口。岛岛背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杰瑞慢条斯理的右手拿刀左手拿叉的摆弄面前的披萨，优雅从容，岛岛很喜欢杰瑞的双手，手指修长，长圆形的指甲修剪得与指尖一样齐整，并且干干净净，握着刀叉的大拇指深度弯曲，据初中课本上讲，这可能是遗传的原因，手背上金黄色的绒毛，很好的显示出一个男人的力量。
　　“你吃好了？”杰瑞终于放下刀叉，擦擦嘴，又擦擦手，问道。
　　“是。”
　　“你确定？”
　　“确定。”
　　“喝酒吧。”杰瑞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岛岛示意碰杯。岛岛起先想一口吞下去，但是理智战胜情感，这样的地方，还是优雅些比较好，何况对面坐着的是外国人，喝下去的是外国酒。
　　“以前喝过威士忌吗？”杰瑞问道。
　　“没有。”岛岛不太满意杰瑞的态度，指定是把她当乡巴佬了。
　　“感觉如何？”
　　“不像中国白酒辣喉咙。比较温和，带点塑料味，口感很好。”
　　“你很懂品酒？”
　　“喝过中国酒，会比较。”
　　“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外贸。”
　　“生意好吗？”
　　“不怎么样。”
　　沉默，喝酒。
　　“我四十岁，你呢？”
　　“三十。”
　　“你是本地人么？”
　　“不是。”
　　“老家离这里远吗？”
　　“啊，很远，坐火车差不多20个小时，还得转乘班车。”
　　“哇，老家是不是山很多。”
　　“嗯，山很多也很高。这边根本没那么高的山。”
　　“我很喜欢爬山。”
　　“我一般。”
　　干了两杯之后，岛岛明显感觉有点飘，手脚都不太有力气，眼神也漂浮不定，笑意爬上嘴角。意识很清楚。
　　“醉了吧？”杰瑞问道。
　　“没有。”
　　中国白酒，即使醉了，大脑还能保持清醒，岛岛就从来没有真正醉过，在老家的时候，每一次喝酒，岛岛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没喝够，身边的朋友们就纷纷倒下了。岛岛以为外国白酒也不过如此，哪里晓得威士忌的厉害，不声不响的醉了也不知道。除了整个身体处于漂浮状态以外，舌头也开始打转，嘴巴里的话像打开闸门的水，倾泻而出，太多要说的话，舌头忙不过来。岛岛就想这样一直不停的说，想停也停不下来，可是感觉多么畅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