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
“大概吧，我觉得蛮熟的。”我厚着脸皮说。
“我没印象见过你。”
“可能你忘了。”
“我不会忘记。”
乾青宗笃定的语气使我感到诧异，我又开始疑神疑鬼，怀疑他揣着友善的态度打坏主意。但我两手空空，实在没什么值得他惦记的。我搓着手指，摸到无名指上的婚戒。也许乾青宗在盘算怎么把我的金戒指偷去？或者是我的金手镯？金项链？伊佐那喜欢送我买金饰，我猜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中国结婚送五金的风俗。我的饰品大多是纯金，他不准我摘下。
现在乾青宗应该不需要大额金钱吧，也不清楚日本的金价多高，我身上的首饰说不准能凑出不菲的一笔。我没在乾青宗身上感到恶意，但他过分友善的态度确实让我发毛。
“如果之前见过你，我一定会记得。”
我没回应乾青宗，他也不再讲话。我不敢看他的正脸，我觉得盯着他看会让他不舒服。成年后的乾青宗不在乎这些，他甚至允许我摸摸那些瘢痕。现在的乾青宗像一只竹节虫，细瘦的身体，挂着青色脉络的、白开水似的手腕，腕骨凸出，留下一个坚硬的角度。我盯着他看，说不定他会给我一拳。
时间点在赤音死亡之后，应该也不会晚太久。对可可来说，什么日子会比赤音死亡更难忘？我实在好奇，便问乾青宗：“说起来，昨天是什么日子？”
“我们做成一单大生意。”青宗说。
“欸？好厉害，那应该赚到不少钱吧？”
“的确。不过还是不够，差得远。”
“什么不够？”
“你不知道吗？”乾青宗停下步子，“我姐姐的医疗费，她上个月去世了。”
我讲抱歉节哀。乾青宗嘁了声，让我别说这种设定好的话。
“交易…是不太妙的内容吧。”
“问那么多干吗？”
我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会乖乖闭嘴。乾青宗继续带路。
我捏了捏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太阳晒出一身毛毛汗。我觉得自己像一块油脂，跟在乾青宗身后一步步融化。我就说哪儿有什么长情的男人，也许可可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他哪儿是放不下赤音，他是过不去自己从此走向不归路的这个坎儿。
“到了。”青宗摁下门铃，我站在他身边。大门外面挂着的身份牌写了一家四口的名字，没有伊佐那。这会儿的伊佐那大概已经接手黑龙，不知道他是否在东京。最好不在，我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门很快打开，真一郎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踩着拖鞋，黑发乱糟糟散在脑门上。
“哟，乾，怎么这时候来了…嚯？这位是？”
“今早刚认识的。你叫什么？”乾青宗看向我。
“我是三木。”
“嗯，这是三木。”
真一郎笑起来，侧身让我们进屋。“来找我什么事？”他拍了拍乾青宗的肩膀问。
“我不知道。她找你。”
“乾你明明都不认得她吧，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带她来我家啊。”
“嗯，因为我想追她，所以从最开始就不要拒绝她的要求比较好。”
真一郎绊了一脚差点儿摔倒。我瞪圆眼睛，伸手掐了手臂两把，疼得眼泪掉出来。
真一郎回头看看我，又看看乾青宗。
“好像大了点儿？”
“嗯，我不介意。”
“那个…”我举起手，把金戒指在他俩面前晃了晃，“可能不太方便，我现在在做小三。”
真一郎又崴了一下。
乾青宗的视线在我颈间、手指细细扫过，点点头讲：“那他蛮有钱的。”
“嗯，他确实蛮有钱的。”
“那我可以…”
“你不可以！！！”真一郎尖叫着打断乾青宗，“不要再说这个了！三木小姐你来找我什么事？”
“你会在23岁死在佐野万次郎的生日当晚，佐野万次郎的朋友羽宫一虎拿钳子在你脑袋上砸了个洞。”
真一郎的脸彻底垮了，他挠了挠头，扯着嘴角露出个勉为其难地笑：“我说乾啊，你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位小姐啊？”
“我觉得我们最好单独谈谈。”我说。
乾青宗瞥了我一眼。
真一郎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圈，最终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走吧，跟我去道场，今天没有其他人。”
“mikey和艾玛都不在家吗？爷爷也不在？”
“干嘛搞得好像和大家都很熟一样…就算你说这些话，我也不会相信你啦。我家成员牌就在门口，谁都知道我家有几个人。”
我们在道场坐下，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剧情捋出来。期间真一郎想打断我，我顶撞地喊出“闭嘴，听我说完”。这要感谢乾青宗，他帮我做的“无理取闹”训练很有效果。
真一郎每次试图开口都会被我吼回去，最后他悻悻闭嘴，老老实实听我讲完冗长的故事。
“我要喝水。”我讲得口干舌燥，喉咙来回吞咽了几下才分泌出一点儿唾液。
“你先忍一下。”真一郎说。
我就说乾青宗那套“无理取闹”会留下后遗症。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现在拥有了穿越的能力，你因为穿越造成未来变动，现在已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是这样没错吧？”
“是这个意思。”
“所以，包养你的那个人是…”他一早拿出烟叼着，这会儿烟快燃到他的嘴唇，他苦巴巴的脸，嘴角拉到下巴，像只京巴狗。
“对，是黑川伊佐那。”我说，“我在上周目还杀了你的植物人弟弟佐野万次郎。”
佐野真一郎冷不丁颤栗，烟蒂掉到道场光滑的地板上。
“三木，我跟你讲个故事。”
我本以为我至少会在某些时候打断真一郎，但我比想象中冷静。或许不能将这种状态称为冷静，我听真一郎讲年幼的万次郎变成植物人，听他讲他取得医护资格证后一直在照顾万次郎，听他讲万次郎死后，他找到一名穿越者。
我浑身发抖，不得不左右手互相攥住彼此的手腕才能避免自己瘫到地上。我想自己现在大概面无表情，我觉得胸口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摆锤，锤子一下一下敲击我的胸骨，爆裂的声响和震动全部被我的胸膛的骨头和血肉包裹、挤压、重新埋入骨髓。
真一郎说自己成功了，并且把这项能力赠送给值得的人。
我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如此敏捷的一面。真一郎离我太近，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我扑倒他，不顾一切掐住他的脖子，我不断吼叫，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算个人了。真一郎的手掌钳住我的胳膊，他竭力想把我推开。我趴到他身上撕咬他的面颊，他不断痛呼。我被他踹翻，满嘴血腥，我呕吐着，吐出那些被我撕咬下的皮肉，吐出那些血。
“疯子！”真一郎捂住脸死死盯着我，“疯子！”
“去你妈的混蛋！”我有些站不起来，只好用两条胳膊撑着身子，不至于趴在地板上跟他对峙，“全都是你的错，是你异想天开，妄图改变命运。自私自利又自大的混蛋，你害了这么多人，在你眼里只有你弟弟的命是命！自私自利的混蛋！该死的混蛋！”
黑川伊佐那过来时我们正在对骂，真一郎讽刺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完全不理会他那些屁话。黑川伊佐那和佐野万次郎一行人乌泱泱涌过来，他先跑向我，扶着我的肩膀，叫我靠到他怀里。伊佐那抿掉我下巴上的血，低声讲怎么弄成这样。他把头发剪短了，没有拉直，就这样卷卷的垂在耳际。
“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他搂着我，手掌不断抚摸我的脸颊，“怎么了三木？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把佐野的脸咬坏了。”
“我知道。”他扭头看向真一郎，佐野万次郎和今牛若狭他们正围在他身边，“没关系，不算什么事情。你还好吗？”
“我不太好。”我把自己埋进黑川伊佐那怀中，他颈窝的温度一点一点熏染我冰凉的皮肤，我长舒了一口气，任由他接住我，“我觉得自己好像落入莫名其妙的圈套里，有种好不容易挨到休假日出门逛街，明明期待好久，结果被路过的劫匪捅死了。”
伊佐那轻笑起来，他抚摸着我的背，像哄婴儿睡觉那样。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伊佐那讲明，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喂！伊佐那！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次郎叫喊着。伊佐那没理他，低声问我能不能站起来。我点点头，紧贴着他的肩膀，他承担了我大部分重量。
“你消火了吗？”真一郎哑着嗓子问。
他的左脸被我咬下一块，这会儿皮肉卷边，血流了半边脸。他脖子上有一圈紫红色的掐痕，我刚刚没有手软。
“这算什么？”我嘀咕着，“我消不消火有什么重要的，讲得好像只要我消火，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似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这样啊！”我捂住脸，想不管不顾就这样大哭一场。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会让我心里好受些。“你不要叫我想办法，这些都是你惹的祸，你好好负起责任来啊！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别不尊重死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