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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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万次郎的脸色像烂尾楼漆到一半后慢慢腐烂的墙皮，他两腮深深凹陷，颧骨高高耸起，眼皮偶尔痉挛，有几次剧烈抖动，我还以为他会就此睁开双眼。万次郎被整理得很干净，伊佐那没有在卫生方面苛责他，也没有在别的方面优待他。
我掀开他的被子，他那两只细弱的像臭水塘里干瘪枯黄的芦苇杆一样的脚踝露出来。我跪在地上，身体趴到床边，额头抵住万次郎的脸颊。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的臭味，干巴巴的皮肤上印着一块一块棕黄色的斑。
“你好。”
我轻轻握住他嶙峋的手指，恍惚以为自己握住的是植物因极度缺水而风干的枝干。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他碾碎。
灰谷兄弟和半间修二没有进来，这间病房空荡荡的，仅有一张床，一个连接万次郎手指的仪器，还有躺在床上像摆件似的万次郎。他们不怕我在这里闹出乱子。
太可怜了，万次郎，太可怜了。
我贴在他的胸口，试图从几乎毫无起伏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我从他脑袋下抽出枕头，将被子盖住他的脸。我小心翼翼把枕头压到被子覆盖的脸的位置。仪器的液晶屏上心跳线立刻出现起伏。我跳下床，冲过去拔下仪器电源，飞扑回万次郎身上，两只手死死压住枕头。
享受自由吧，万次郎！
我的脑袋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变得异常缓慢，我身体僵直，除了维持拼命挤压枕头的动作之外大脑一片空白。直至灰谷龙胆把我从床上拽开，我的胳膊才开始疯狂颤抖。我抓着灰谷龙胆的衣服，试图让手指停止颤栗，但毫无效果。
“死了。”灰谷兰说。
“死了？”半间修二说。
“死了。”灰谷兰重复说。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到地上。棉布裙无法抵抗地板的凉意，凉意一丝丝从小腿光裸的皮肤渗透进我的肌肉中。
真好，万次郎自由了。
“还以为你闹不出乱子，现在该怎么办？”灰谷兰自言自语似的说。
半间修二戏谑地蹲到我跟前，“怎么办？小废物要试试勾引我吗？”。
“三途还活着吗？”我问。
“三途？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什么时候被清算的来着？”灰谷龙胆说。
灰谷兰说：“比mikey稍晚几天，那家伙跟耗子似的。”他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看着我，原本该是疑问的句子，被他肯定地讲出来，“你已经完全掌握这个能力了。”
灰谷兰的脑袋真的很好用。
“不，我只是单纯好奇。”我自暴自弃得伸直双腿，肩膀得以放松。精神一旦松懈，身体不由自主想要躺下来。我便真的这样做了，在他们三个的注视下，我自顾自躺到地板上，很长很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胃部的呕吐欲、大脑浑浊的错乱感、胳膊因用力过度而产生的滞涩一股脑吐出来。
“这个姿势可真不怎么样。”半间修二评价说。
“嗯…”
“三木，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灰谷兰的手抚摸着我的小腹，让我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带有宗教意味的献祭仪式。
“九井一还活着吗？”
“可可啊，他还活着，活的风生水起。他可不会对你感兴趣。他喜欢那种清纯的、瘦得干巴巴的、安静的、眼睛温顺的女人。”
我咯咯笑起来，有点儿控制不住，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母鸡。
“哪儿有女人会这么笑。”灰谷龙胆扯了扯我的头发。
“我们去找九井一吧！”我说。
灰谷龙胆拽着我的胳膊，像拔起杂草一样把我和地面撕开。
半间修二和灰谷兰都没有制止他，我们四个和来时一样，又跟郊游似的朝门外走。万次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没人理会他，他也不会理会任何人。
“我们三个不可以吗？”半间修二搭着我的肩膀，夸张地做出可惜的模样。
“嗯，不可以。”
“为什么呢？选人有什么讲究？”灰谷兰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们。”
大家一起笑起来。
东万总部的选址和之前一样，九井一的办公地点都没有变。我们到时，九井一正在茶水间面不改色地喝黑咖啡。
我好久没有喝过咖啡，伊佐那说备孕需要控制咖啡因的摄入，对我而言泡茶比研磨咖啡豆更方便。天知道伊佐那怎么打算的，就好像控制摄入咖啡因可以让我死亡的细胞重新焕发生机似的。
要是这样能备孕成功，小孩可以叫黑川咖啡因。
九井一狭长的眼睛朝我们撇过来，视线到达半间修二时，他明显挤了眉头。
“你的文……”
他还没说完，我的后背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推力，身体随之砸向他。九井一不得不止住刚刚的话题，摁住我压向他的肩膀。我还没站稳，就听见九井一重新开口。
“你的汇总文件今天下午五点前必须交给我，这样我还可以匀出一个小时给你解决那些烂账。”
“你看，风生水起！”半间修二毫无顾忌地调笑道，“他可比以前威风多了。”
我下意识跟半间修二的话点头，我猜不良时期的九井一可不敢这样和他们说话。
九井一端着咖啡杯打算离开，他显然不清楚我们是为了他才来的。他似乎并不奇怪我会和半间修二他们在一起，这说明九井一至少知道稀咲的计划，或者说，他对稀咲和伊佐那之间的矛盾采取放任的态度。他浊任他浊，九井一独善其身，视而不见。
我拽住他即将离去的胳膊，即便是面对他的背影，我也能想象到那张刻薄的脸上一定拧起眉毛。我说：“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你？”他甚至没有回头，口吻中的轻蔑全部溢出来。
我慢吞吞说：“一笔只有我才能实现的生意。”
我想起乾青宗，他曾经警告过我绝对不要试图以他姐姐当筹码换取九井一的合作，我还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九井一种终于回头打量我，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嘴唇因过度紧张而变成一道戛然而止的直线。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面无表情，而是用胶水一点一点粘住皮肤所做出的面具。
他指定盘算过这件事，否则他不会在我提出做生意时如条件反射般想到这个。
“要听听我的合作项目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