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语》风总大驾光临

160、阵归其主

　　“小欢……”比瑶归震惊地看着天边那人，不明白比神欢为什么会在法阵里。她想要个答案，而法阵内俩人剑拔弩张，皆没有理她的闲心。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崇池，一把将他抓来身侧。

　　“这是怎么回事？！”

　　崇池遥望着比神欢早已做不出什么表情，苍白又简洁道：“比神欢不希望小姨替她去死，她决定自己去。”

　　“荒唐！”她一把将崇池甩来，转向法阵内怒道：“你们两个究竟想干什么？！就算有什么法阵真的需要我族献祭，那也应该是我这个家主！”

　　“你们给我出来！”

　　比琴知不答，而比神欢只道：“妈妈，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做事。”

　　她看着蓄势待发的比琴知：“小姨，你也一样。”

　　相见以来道理说得太多已然厌倦，比神欢和比琴知都已清楚对方不会因自己三言两语而动摇，于是她们都决定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对方打出去。用拳头，争夺这法阵的掌控权。

　　比琴知先行出手，见她冲来，比神欢大喝一声：

　　“金钲！”

　　“四十九阵轮转——铜墙铁壁！”

　　两金环立即飞至比神欢面前，法术光芒之后凝出巨大的盾牌挡住比琴知的攻击。而剩余四环猛地从她身后朝比琴知杀去，比琴知一个翻身躲过攻势，手握玉箫与那四环缠斗起来。她一个侧身，比神欢看到机会。

　　“绿野丛生！”

　　在比琴知手边的金环中间突然显现图案，藤蔓从内猛长迅速趁比琴知视野盲区一把缠上她的手臂，比琴知回头，另外三环立即在比神欢操控中赶上，飞至比琴知手边腰后，藤蔓疯长，比琴知上肢被牢牢禁锢。

　　比琴知迅速反应，指尖玉箫翻转，喝道：“万物焚身！”猛烈的火焰腾空而现，将那些藤蔓一烧而尽，重新冲向比神欢。

　　“小欢，你对法阵的掌控熟悉了很多。”她道。

　　玉箫从头侧扎过，比神欢耸肩：“那当然，毕竟我可是抱了佛脚才敢出来的。”

　　“呵。”

　　只是片刻相遇，比神欢再次借金钲阻挠逃开比琴知攻击范围，重新捏诀：“四十九阵轮转——万星陨落！”

　　六环飞天，巨石裹着灵火急速下坠，比琴知持萧在陨石之势中破石逆流而上，只为六环之上的比神欢。她一棍子打烂当头之石，眼见已近在咫尺，比神欢早已准备好，调动两只金环上前。

　　“绿野丛生!”

　　又是一样的藤蔓，比琴知被长驱直入的藤蔓逼得退后，一边躲避陨石一边砍断藤蔓。一时躲闪不及，比琴知权衡利弊后选择躲避陨石，被藤蔓暂时困住。不过藤蔓根本控制不了她多久，迅速会被她震碎。二人就在这法阵之中反反复复地纠缠。

　　法阵外的比瑶归看着这一场精彩的对弈，却丝毫笑不出来。她不能让里面的二人再继续下去，无论谁取得这一场胜利她都不能接受。可她女儿这法阵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当比瑶归凝力想要破开法阵保护罩时，那磐石阵就会卷土出来。拥有两棵灵树长期提供灵力，灌溉了二十年比翼灵力的四十九阵驱动出的磐石，她完全破不开。

　　她一拳砸在法阵保护罩上，手背上全是血。

　　崇池没空注意她的动作，因为比神欢已经落了下风。

　　速成终究在长久的经历磨练面前撑不了多久，比神欢同时操控六个金环十分考验精神力，会在转换时忽弱，而全身心与她较量的比琴知看出了这一点。

　　机会……意识到这一点的猛地将玉箫甩出，玉箫击破多颗陨石直冲比神欢命门。“铜墙铁壁！”比神欢意识到比琴知的意图，挡完玉箫立即调动两只金环到身后施展绿野丛生。而如比琴知所料——这一刻的法阵，弱极了。

　　比琴知一掌打向比神欢左肩膀，比神欢□□凡身如何挡得住？她猛地吐出一口血，直直向地上坠去。金钲护主立即上前相助，一环化作半人大，将她稳稳托至地上。

　　“小欢！”“比神欢！”

　　外围二人看着坐在地上的比神欢惊忙呼道。

　　比琴知轻易烧断缠着自己手臂的藤蔓，飞落在比神欢身边。她垂眸：“小欢……放弃吧，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了。”

　　可比神欢她忍着左肩剧痛从地上站起，她哼笑一声，眉目间竟带着些得意。她突然抬手喝道：“金钲！四十九阵之首——安魂路！”

　　六只金环猛飞至天空合一，扭转到主阵位置，从天而下一股强大力量直射入地上巨大的四十九阵中。

　　比琴知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居然发现自己十指与法阵相连的血线变得纤细至极，风中摇摇欲坠。

　　不对！比琴知持玉箫就要向比神欢打去，可她手指血线更先断去，而地上的四十九阵居然凝出一股力量挡在比神欢身前，保护她。比琴知这才在混乱中听清比神欢道——

　　“金钲为契，安魂路为引，四十九阵听从吾令！”

　　“归主！”

　　“不要！”

　　金红色的线从地上向上疯长，与比神欢十指相连，血肉相融。法阵最契合的主人回来了，自此之后，比琴知再无一争之力。

　　“不，不！”

　　“你都是故意的？！”比琴知一拳打在法阵保护主人的防护罩上，隔着透明的墙崩溃怒骂道。可她实则仍不明白，究竟是之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比神欢微微弯起嘴角，苍凉又平淡笑道：“对。”

　　“绿野丛生从不止是简单的绿植法术，它能将纤维融进并堵塞异士的经脉，达到压抑法术的作用。而我反复用它，是为了让它的纤维融进你与法阵相连的线中，让飘渺虚无的连接实体化。这样，当你一次次以各种法术震碎藤蔓，被纤维连通的线也会遭受一次攻击。”

　　“攻击来自你，法阵就会以为是你想要主动破开连接，不会过多反抗。”

　　比琴知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小欢……我真该夸你神机妙算啊。”

　　“小姨，我知我技不如你，自然要多做打算。而这献祭，本就是我的选择，更不该让你为我承担这许多。”

　　一切到此刻终于结束，比神欢恐生变化不愿再多耽搁。她抬手凝力：“小姨，我这就送你出去……以后，求你，求你别再自弃，要好好享受生活。”

　　她声音到最后已经哽咽，可比琴知却避开她的法术，她疑惑追着小姨的动作，却见比琴知往后退去的同时拿出一张符捏在手中。

　　“不必！”

　　“我说了！这个献祭最该我去，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小姨，小姨你手中的符是什么？”比神欢没由来地心慌，而比琴知冷声道：“这是与我相连的灭魂符。”

　　“我早就想好了，如果遇到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该怎么做，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答案——比神欢，你现在立刻离开，让我献祭，要不然，我就引爆我的灵魂，和这些灵体全部一起消亡！”

　　比神欢不敢置信：“你疯啦？！”

　　“那些灵体是无辜的！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他们吗？”

　　“我不是！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为了比翼族！”

　　“我更没疯！可是如果你要死，那我又何苦去成全他们人类？！世上从没有这样的好事！”

　　比神欢摇着头：“小姨，或许之前的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可是这一次的我。是真的愿意。我愿意为他们付出，所以值得。”

　　“那就让没有价值的我去献祭，这才是一切最好的结局！”

　　说罢，比琴知后退一步就要捏诀催动法术，眼见她执迷不悟，顾不得自己的伤，比神欢忍痛重新操纵金钲上前阻止。

　　二人持武器过了几个回合，招招都为争夺那灭魂符，而玉与金相划过，接连发出脆响之声。

　　“绿野丛生！”

　　比神欢已得到巨阵的掌控权，于是这次金钲调动的不再是圈内阵，而是地下的巨阵。藤蔓从下疯长，其中一根抓住那灭魂符疯狂拖拽，而剩余的拽住比琴知手脚，将她牢牢控制在原地。

　　“灭魂符！”符纸脱手，比琴知大惊。

　　比琴知本想用瑜音仙挥断藤蔓抢回灭魂符，却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将那灭魂符抢了过来，比神欢想立刻毁了它，大部分精力却比琴知牵制住，更觉符上有一层很重的法术防御，轻易毁不得。

　　比神欢咬牙——算了，先断了小姨反抗之力再说！

　　“绿野丛生！”比神欢控制植物纤维潜入比琴知周身，意图以此断了比琴知的施法之力。这次比琴知早有防备，运起全身灵力抵抗，二人僵持不下，却都不肯想让。

　　比琴知死心坚决，以命相博，而比神欢终究是资历尚欠，只觉胸口愈加发闷，口中血腥，嘴角缓缓流下血。外面的人看着二人不顾生死分外心惊，却依旧撼不动巨阵的铜墙铁壁。而比琴知，看见了希望。

　　“呀呵！”奋力一搏，比琴知全身灵力暴涨，眉间图腾乍现。

　　不行！不能让小姨拿回符纸！眼见她要挣脱束缚，比神欢赶紧操纵另一批藤蔓横在她与灭魂符之间，并奋力向灭魂符飞去。
　　“小欢！你拦不了我的！”焚尽周身藤蔓，比琴知要直接激爆那灭魂符。她凝全身灵力于玉箫，向前劈去。

　　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随绿幕落下的，不是符纸碎片，而是鲜血。

　　千叶尽落，比琴知呆呆立在原地，透过层层金环，看见了比神欢的背影。那上面是横贯左右，血淋淋的伤口。比神欢，以肉躯，挡在了灭魂符身前。

　　“小欢/比神欢！”

　　法阵内外的人都看见了那伤，比瑶归和崇池直面着她的侧脸，看那脸上冷汗直流。疼痛从后背连到早就有伤的肩膀，比神欢战栗着，却再次捏诀，以磐石之阵将灭魂符牢牢困住。

　　“小欢，小欢！”比琴知扔了玉箫飞至她身旁，手足无措地扶着她，想为她止血疗伤，却颤抖着手不敢触碰那长长的伤口，惊慌落泪。

　　她那攻击用尽全力，要不是六层金环缓缓削弱，比神欢早被砍成两半了！

　　“我不明白，小欢，我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去死呢？！”比琴知痛哭道。她做的一切明明是为了救比神欢，是困局面前最划算的解决方案，可为何比神欢却不理解？！

　　而比神欢咬着牙挺直她的肩膀，与彷徨崩溃的比琴知面对面相视。

　　“小姨……你只需要明白你有价值！我们的价值从不因生育而决定！”

　　看着比琴知此刻的模样，比神欢想起曾今那个特立独行的小姨，忍不住同她生气，她多气她的自弃！她仍不知该如何救比琴知的心，她能说的，只剩她的痛和她的爱。

　　“你总说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可为何能生孩子才算有价值？！凭什么能生育的我就比不能生育的你有价值？！值与不值从来不是那么论的，于我，于奶奶和妈妈而言，你从来都比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重要！”

　　“活生生的你比那个未确定的胎儿重要一百倍！”

　　她眼眶凝着泪，不顾浑身的疼痛猛一甩手：“你说你没有价值，可你看看这一切！看看这法阵内的一切，看看外面那些跟着你打拼的队员，看看那个为了你的性命，敢违背上级命令不顾前程也要出去给你求一条生路的千艺可！”

　　“她又指向自己：你看看我吧小姨……要是没有价值，你以为你的死凭什么困住我十几年！我爱你，我们都爱你！你从始至终都有价值!”

　　比琴知听着她一字一句，只觉心中摇晃，却仍能忍得住，直到比神欢哭着说：“比琴知，你摸着你自己的心问问你自己……”

　　“当你把因为生育轻易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的时候，你有没想过把你视为珍宝的奶奶怎么办？你不愧疚吗？！”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她和爷爷最后的孩子！她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

　　“阿琴……是你吗？”

　　和云望青霭，翁无侯千艺可等人一起到法阵禁地的比拾安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可那人在哭。她的女儿，在痛哭。她蹒跚着上前，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苍老到了走不动路的年纪。比琴知听见她的声音后愣了一瞬，下意识想要往她这边看来，却生生克制自己将头拧回。

　　她的阿琴在害怕，比拾安明白。于是比拾安放缓了声音，怕把她的幼鸟吓走——“阿琴，你怎么哭了？是受到什么委屈了吗？”

　　“别怕，妈妈在这。”

　　妈妈……比琴知仍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怕见了她之后再也不敢死。她的泪那么汹涌，简直要把世界都淹没。比神欢搂着她，于是比神欢的肩膀先世界一步被打湿。

　　比神欢只轻声道——

　　“小姨，你的妈妈来了……她正在外面流泪。你知道她现在脸上有几条皱纹吗？你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吧。”

　　——

　　“小姨……”

　　“你不去为她擦泪吗？”

　　“余生，你还有别的机会能为她擦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