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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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满咬唇，盯着那个身影，气急反笑：“虞小衡，你是嫌你自己活得太久吗？”
虞衡一身黑色，悻悻然的从后面冒出来，他自认为这样的打扮，那个傻子是认不出来的，没成想还是功亏一篑。
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眼睛东瞟西瞟，唯独不看元小满。
知道他心里还气着，元小满瘪了瘪嘴，主动打破僵局，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的？”
“你也不来找我呀！”虞衡说这话时，肚子里明显带着气儿，话里怨气足，也凶。
元小满噎了一下，空张着嘴辩解不出来什么，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了一句歉。
“等这一次事了，我一定跟你回去。”
虞衡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眼她，随即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小爷敢信你？”
通常情况下，他能阴阳怪气，就说明气消了一半，元小满稍稍泄了口气，摆起笑脸，往他身边凑：“再信我一次。”
虞衡嫌弃地拍开她，拧眉道：“少来，我告诉你元小满，要不是你阿爷非要我带你回去，小爷才闲得扒着你不放呢。”
闻言，小满陪笑着嚷好，反正这厮忘性大，回去路上多哄着他，买点物什，凭着拿人手短，他自是不会向阿爷告状的。
少年许是满意她这副乖巧样，语气稍缓，乜她道：“去哪儿？”
“前面有处荒村，先去那儿看看。”
小白蛇从少年袖子里冒出个头，好奇地打量周围，环视一圈后，吐了吐舌信子，又钻了回去。
虞衡见状，立马用袖子捂住口鼻，皱眉道：“此地有瘴气，快走。”
小满怔怔，踌躇一会，还是开口：“这里瘴气应该不及南疆的十分之一吧。”
说着，她手腕微动，铃声幽幽响起，她依旧走在前面，为队伍引路。
而虞衡抬手扶额，郁闷地吐出一口气，心道：忘了这茬，都是瘴气里长大的孩子，谁怕这个啊。
没吓到她。
他略有愁闷，耷拉着肩膀，认命似的捡起一根树枝，跟在队伍后面呜呜喳喳地赶着掉队的活尸。
有虞衡帮忙，整体的速度便提了不少，不到午时，他们就到了那个偏僻荒村。
元小满燃了一个千里符符纸，随着火焰上升，空中暂出虚影，她观了一阵，松了一口气：“阵破了。”
虞衡满不在乎，在一个茅草屋前绕了半圈，然后寻了一个凳子坐下：“行，休息一会，咱们就回去。”
“回去什么啊。”元小满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你回去镇魂。”
少年的屁股似黏在了凳上，任她怎么拉都不动地方，元小满心急，索性反手一背，直接将人从凳上扛了起来。
虞衡骂骂咧咧：“你有病啊。我又不会。”
“我明明教过你。”小满手一松，将人扔了下去。
双脚落地，虞衡心知自己逃不过去，眼瞅这里还有五十多尸体要埋，他一番思量，决定还是去镇魂。
毕竟走路实在好过于挖坑。
虽不情愿，但他还是磨磨蹭蹭地出发了。
待虞衡走了之后，元小满便将摄魂铃收回小背篓里，用阴锣敲音，让这五十多具尸体，以十人为列，排五行，
随后，她翻出生死簿，按列摘下尸体上的符纸，摘下的符纸随风而燃，霎时消失不见，这时再看生死簿，便能瞧见有朱红一横将其名字划去。
如果说，生死簿落上名字是第一步，那么划去名字便是第二步，等尸体掩埋，魂归大地，此为第三步，那时的生死簿便不会再留存谁的名字，自此意味着，此人彻底的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每个赶尸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死簿，生死簿很薄，也很厚，它能记录很多，但到最后不过就是本无字天书。
它会陪伴着赶尸人的一生，直至死亡。
最后一列，最后一行。
最后一个……
“闻昭……”她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踮起脚，摘下黏在他额上的符。
她转身，习惯性往空中一抛，而后低头在生死簿上确认。
名字没有被划去。
元小满皱了皱眉头，不得已又转了回去，低头一看，符纸落地，并未燃烧。
“这是怎么回事？”她凑上前，眼睛蓦地瞥见那人手腕上绑着一根红色布条，那东西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没让她想起在哪里见过。
她疑惑的嗯了一声，将生死簿塞回篓里，重新端量眼前血肉模糊的男人。
他的五官被血污染脏，早已瞧不清面容，元小满盯了半晌，掏出一枚符纸贴在他身上，再一摇铃铛，男人身体便动了动。
嗯？这不听话么。
小满又一次摘下符纸，往空中一抛，依旧没有燃烧，寻出生死簿，名字也没有被划去。
她实在不得其解，只好抬手覆上他的脉搏。
嗯？！这脉……
铃铛忽地掉落，元小满抽回手，吓得退了半步，瞪着铜铃般的眼看着面前将死不死的男人，爆出方言：“耶？！这个是个活滴呦！”
活人被当成尸来赶，在赶尸界，实乃闻所未闻。
*
时间，只要忙起来似乎就会过得极快。
元小满挖完大坑，将众尸安置进去，一抬头正是落日之时。
她拽下腰间水囊，咕咚咕咚仰头喝下好几大口，这才有些棘手地看向站在原地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将士。
实话实说，她赶尸这么长时间，这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脑子混沌，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怎么处理。
最后受天色所迫，她只好哼哧哼哧将他抗进茅草屋。
元小满本欲等虞衡回来再做打算，可看着这小将士身上破烂，又满是血污，实在没忍住，从井里打了一盆水，简单替他擦拭了一番。
不擦不知道，一擦吓一跳。
脸上斑驳泥泞被巾子净去，露出原本清俊冷淡的脸，他面色如纸，愈发衬得鼻尖红痣的妖冶。
元小满手一滞，惊道:“原来真是你。”
这一声，并不大，但没由来的让闻昭眉间微微蹙起，他眼睛虽依旧紧闭，可睫羽却不时颤了两颤。
此时，元小满离得他极近，自是没放过这等细节，随即手便又搭上了他的脉搏。
垂眸细听，他脉象极乱，体内内力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游荡，撞击着五脏六腑。
把完脉，元小满脸色很是难看，这种情形，当真是为难她了。
瞧着还未处理的皮外伤，她叹了口气，他的伤口里混杂着沙土，为了清创，元小满不得不在茅屋里翻了一通，万幸，翻出来半坛子烈酒。
酒，淋在伤处，实在磋磨人。
纵使闻昭如今半死不活，却也依旧感知到疼痛，肌肉紧紧绷着，额头也开始泛起细密的汗珠。
闻昭做了一个梦，梦里四处黑暗，他不知身处何地，只知道自己在这如无底洞般的地方，无尽下坠。
风冷冽地扫过他的脸颊，刺的他皮肉生疼，避免不掉的失重感拿捏着他的呼吸，像是在一呼一吸之中，蛊惑着让他掉落深渊。
他挣扎不开，反抗不掉，命运加身，仿佛生来他便该死。
有一瞬，他想过放弃，活着于他而言，确实很难，也很累……
可纵使再无动于衷，也难放下，闻家怎么办，大魏又该怎么办……
其实他这一生，并不想做英雄，也没有多少担当，只唯独，想护着大魏的万里江山。
这不仅仅是因为江山下埋葬无数忠骨与鲜血，更是因为这大魏的背后有着千千万万的无数小家……
而这其中，也有他的家……
于是，他又开始挣扎，渐渐的，他鼻前开始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味道，有点像冷风中混杂的柑橘味，冷清而青涩。
而后，这气味渐郁，渐浓……
他似乎在做噩梦，看着那眉头越蹙越深，元小满不自禁凑上去，欲伸手抚平他眉间愁绪。
没成想，她将一抬手，闻昭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手猝不及防抓上她的腕子，倏地一扯，元小满不受控地向他扑去。
闻昭虽受了伤，反应却不受影响，借势一滚，身子反压其上，须臾间手肘便抵在小满的脖颈上。
他眸子里猩红一片，嗓音嘶哑，狠声逼问:“你，是人是鬼？”
因这番动作，将元小满身上本就宽大的黑袍折腾的更加宽松，仰躺在席子上，风帽遮住了她大半个视线，只隐约模糊地瞧清对方清晰分明的下颌。
呼吸受阻，小满反应一阵，刚想开口，却听见自己头顶上方，蓦地冷笑一声。
“罢了，还是我自己来断吧。”
话音将落，闻昭俯首埋进她的颈窝。
温热呼吸灼烧着她一寸寸的肌肤，刹那，她脸烫了起来，双手不安地抵在他胸口，几欲挣扎。
元小满只是力气大，却没多少身手，面对一个于北周而言的玉面修罗，宛如蚍蜉撼树。
半晌，闻昭抬首，伸手剥开掩在她脸上的宽大风帽。
帽下，那是一张柔美清丽的脸，乖巧秀气里不沾任何锋芒，恰如暖阳般温和而安心。
虽生得不是极负盛名的美人面，但她眼波流转泛起波澜，那盈盈目光依旧勾人心魄。
闻昭怔了一瞬，本凌厉的目光在触及她时，渐渐柔和了不少。
思绪渐明晰，她身上沾染的死气从何而来，闻昭心里已有了答案，他一手撑在她颈侧，松了桎梏。
“是我失礼……”
他话没有说完，元小满却没忍住，下意识在他苍白的脸上掴了一巴掌。
她克制了力气，没成想还是留下印子，闻昭偏了偏头，没在说话，只起身给元小满留出空隙，供她反应。
缓了一会儿，元小满醒过神来，看向支着腿靠在远处墙壁假寐的闻昭，迟疑了下，才问:“你是……那个闻昭？”
闻昭抬眼，眼神望过去时有一瞬迷茫，他沉默了一阵，才回她:“我是闻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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