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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休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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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勉强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兰连忙跪下,一脸担忧:“夫人,您醒了?”
我脸上的汗一滴滴落下,看清了小兰的容貌,定了定神,问:“我这是在哪儿?”
四周的布置慢慢清晰,十分熟悉,却又好像过了许久似的。
小兰抽泣着,将药膏呈到我眼前:“夫人自是在寝房内,这是二夫人送来的药膏,您已经昏迷了五日,您终于醒了……”
我想伸出手擦擦她的眼泪,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小兰握着我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暖着:“许是小兰为夫人上药,弄疼了夫人。”
“无妨,你继续上药便是。”
我看着房里熟悉的陈列,心里惴惴不安,暗暗安抚着自己,这只是个梦罢了。
府里的小厮候在了门外,下人走进来说:“夫人,王爷来了。”
“他倒是还记得我。”
我闭着眼,聆听着久违的脚步声。
“芝芝,本王来晚了,侍卫下手重了些,让你受苦了。”
不过五日未见,我只觉得郑燿川嗓音有些哑了,有些低沉。
“芝芝不想见本王?”
郑燿川坐在我的床榻,手掌轻柔地抚摸我的头。
“妾身不敢,让王爷担忧了。”我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属于郑王府妾室的温婉笑容。
只是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薄唇,眼下乌青,微微笑着虚弱得让人心疼。
这一睁眼,我方才发现,从前从没仔细端详过郑燿川的五官,现在细细看来,倒是与悟明有些相似。
“为何这样看本王?”
我收回眼神,神情淡淡:“王爷,妾身刚醒,身子不适需要歇息,王爷还是请回吧,待妾身身子好些,自会向昭月妹妹请罪。”
郑燿川手指一愣,脸上有些错愕:“芝芝如此不愿见我吗?”
“王爷还是请回吧,小兰,送王爷回房。”
我扭头转到了另一边,小兰瞧瞧我,又瞧瞧郑燿川,见我神色无比坚定,对郑燿川行个礼:“王爷,夫人需要歇息。”
待他离开后,医官来了一趟为我问诊,嘱咐了些东西,小兰尽数记下,随后小兰端来汤药,一口一口喂到我嘴里。
这药也太苦了些!
我轻轻偏开头,不肯喝,小兰从书案上拿来一个纸包裹,放在我床头。
“夫人,这是王爷买来的饴糖,说是夫人嗜甜,醒了喝汤药必定嫌苦……”
小兰顿了顿,见我未有其他神情,又道。
“夫人,王爷这几日可是早朝都未去,在府里等着您醒过来,御医都来过三趟了,王爷还放心不下,非要来皇上御赐的莲子羹喂给夫人……”
听着小兰说了他这些天的作为,我心里也没了早日的雀跃,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说什么爱与不爱,无非是自己有几分与她相像,他没本事娶她,却把我当宠物般的折磨,想丢弃就丢弃,想捡回去又捡回去,随便一个人想如何折磨我就能如何。
想到这儿,我又不禁思虑,若我从此便不喜欢他了,又怎会活得如此窝囊?
刚喝了药,下人便匆匆来报:“夫人,府外有人求见,两位女子,说是夫人的故人。”
故人?
难道是小桃?
“快迎进来,好生招待。”
我想挪挪自己的身子,只觉得下身麻木,使不上劲,索性让小兰把被子给我盖上,免得吓坏了小桃。
小桃身着绿衫满脸忧虑,将拎来送我的东西搁在一旁,见我趴在床上,也明白我是受了什么罚。
“芝芝妹妹,你受苦了……”
小桃心肠软得很,一见我的模样便不自觉落了泪。
见小桃如此激动,我捏捏她的手,下巴指了指饴糖。
“姐姐莫哭,我这不是好着呢么?小伤罢了,你看,我刚喝了药,还吃了饴糖。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还有一位是……”
小桃擦擦泪水,低声说:“是仙妈妈,自你被罚那日,仙妈妈便焦虑无比,又无身无份的,不好上门,只好找上我一同来看望你。”
说着,小桃指了指门外,我知晓仙凤娟在那儿。
花魁那夜,小桃被贵人相中,现下也是做了妾的。
我轻笑一声,提声道:“仙妈妈,芝芝知晓你对我照料有佳,今日特想法子来见我,怎么现下竟害了羞,不肯见芝芝了?”
话音刚落,我和小桃和着又笑起来,这是我们幼年常用来调侃仙凤娟的语调。
果然,仙凤娟闻言,立马变得严肃,大步流星跨进来,指着我的鼻子道:“小鬼,都是做夫人的人了,还如此不知礼数……”
虽是话不好听了点,倒还是活跃了气氛,小兰连忙接过仙凤娟带来的东西,又上了两盏茶水和糕饼。
仙凤娟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着我落魄到这副模样,疲惫的双眼里裹满了心疼。
“芝芝,别怪当初我训斥你,不是不同意你入高门,是我知晓这高门大户里有多凶险,走错一步都怕万劫不复,更不必说郑王府了,单一个妾的势力都能让你差点丧命……”
仙凤娟一面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揩着眼泪,一面抽泣:“我何时有下手这么重过,这都把人打坏了,今后可怎么办……”
从今日医官的问诊当中,我知晓自己的双腿算是废了,往后再与舞蹈无关,这应是魏家,不,或许是皇后的意思,觉得我扰乱郑燿川的后院?
看来风声传得挺快,都传到醉仙楼了。
“仙妈妈,无碍,这是芝芝自己选的,芝芝受得。”
我又对着仙凤娟挤挤眼睛,两人只是无奈地叹气。
忽的,小桃像想起来什么,在包里摸索半晌,拿出几个瓶子,说:“这是我家王爷赠我的药膏,我见着效果不错便多拿了一份,除疤甚好,还有这些,都是我仔细挑的胭脂。”
虽说不能跳舞了,但是伤疤也不得不除,还要打扮得漂亮,风光。
我连忙吩咐小兰收好,放在首饰盒子里,对小桃笑了笑:“多谢小桃姐姐!”
仙凤娟又拿出一个包裹,展开一看,里面竟是些首饰和银子。
“这是……”
“这些是醉仙楼里的娘子凑的,想来你在这郑王府过得不好,入冬如此久都未曾去云杉阁添置过衣裳,这都是我们的心意。”
娘子们手头没有几个钱,只出得起首饰,这些银子应当是仙凤娟拿的。
“仙妈妈,芝芝还不到这样要人接济……”
仙凤娟慈爱地看着我,手指抵在唇边:“甭管你今日说什么,这些我都得留下,娘子们都惦记着你呢,别让我们担心。”
推辞的话到唇边,我忽然说不出来了,或许在这个世上,真心关心我的,也就醉仙楼的娘子们了。
“芝芝无以为报,多谢仙妈妈,多谢娘子们。”
待小桃和仙凤娟走后,小兰发出了一阵惊呼。
“什么事?”
“夫人,这些包裹里有好多件衣裳!”
小兰让下人举着衣裳,我摸了摸裙摆,这是云杉阁的料子。
小桃姐姐只被纳为贱妾,有正房压着,日子也不好过,有点首饰和名贵药膏已是不错了。
这料子,想必是出自仙凤娟之手。
郑燿川都未曾想起为我置办过冬的衣裳,进府时赠我的也都是三流铺子的料子。
我摸着这些衣裳,思绪万千。
只有仙妈妈,当郑王府贵妾的衣裳来置办。
起初在醉仙楼,仙妈妈也是最宠我的,我竟做出那种技法来吸引郑燿川,也不知多寒仙妈妈的心。
摸着这些衣裳,这个手感怎么如此熟悉?
这一瞬间,我竟觉得云杉阁的料子,与梦里悟明送的衣裳料子有几分相似。
那件淡黄色的喇叭裙,在梦中我只穿过一次,却记得如此清晰,可为什么现在我都开始忘记悟明的脸了。
是因为这些人都不存在么?
可为什么在梦中,我睁眼前那一刻,好像感受到灵魂飞升到了天庭,我站在奈何桥旁,始终不愿喝孟婆汤,不愿过桥。
我怕一过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遇不到悟明了。
有一双温暖的手牵起了我,是悟明吗?
他说,他在前头,他会一直牵着我,来生,一定会找到我。
我趴在床榻,两行清泪顺着脸滑下,我多想成为梦中的我,有人牵挂,有人惦记。
“夫人,你哭了。”
小兰拿来手帕,为我擦干眼泪,让下人将衣裳全部拿下去后,坐在我的床边。
我知晓她有话要说,晕的这些日子,府里定是发生了些事。
“夫人,您昏迷这些天,王爷已将府里大小事务全数交给了昭月夫人,您看要不要……”
原来她想要的是掌权。
我不屑地笑笑,何必做这一出,她想要我给就是,这个假夫人称呼,我谢芝芝现在当真不想要了。
“不用,拿给她做便是。”
我握了握小兰的手,察觉到她手有些冰凉。
“你怎的穿这么少?我记得初冬时全府的奴婢都定了冬装,京城不比江南,大雪要下数月,怎么现在就穿春装了?”
小兰缓缓抽回手,身上的春装与窗外的雪白相比,单薄极了。
“夫人,几日前昭月夫人当家,说下人活儿多,穿不得这么厚的衣裳,全数没收了。”
一听这话,我心中顿时有一股无名之火,想来魏昭月是大户人家之女,嚣张跋扈,竟如此克扣下人。
“方才的衣裳,你去挑一件,怪我无用,连累着你也受苦。”
小兰一听,慌忙摆手,顺势就跪在床边。
“夫人使不得,小兰不苦,小兰本就是杂役出生,现下是丫鬟,怎能穿夫人上好的衣裳?”
我一见她跪下,习惯地支起身子,下半身的疼痛袭来,痛得我咬起嘴唇。
见状,小兰跪着爬过来,握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泪水。
我喘着气说:“从醉仙楼陪我来这鬼门关的,只有你肯,而我现在,身边无人,也只有你了。”
终究让小兰收下了衣裳,我让她私下拿着衣裳去裁缝铺改改,面上加了些粗布遮挡料子,哪怕杂役穿也是合适的,以免让人生事。
听闻魏昭月管事后,郑燿川午膳留在宫中同皇帝用膳,每晚都回府在魏昭月的院子用晚膳,自然也歇在她院子里,享受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