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17、第 17 章

　　马约里安家收到了消息。孔苏在家宴上没有答应交出家长的印信，同时她作为孔斯实验室的负责人收到了技术部门的正式通知。孔斯家的那群老废物如果真的打算贸然从她手中夺去印信，造成的影响恐怕不止塞伯罗斯交给实验室的任务，甚至还有孔斯家在联席会议上的地位。阿里斯托理事长则是下令追查当年导致常仪教授出事的那场事故。

　　“爸爸，关于乔尔格的事，”索芙洛妮娅的目光沉了一沉，在电话里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不会答应的。”

　　“阿里斯托理事长是不是掌握到尤根家的关键证据了？”

　　“理事长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理事长不会放任尤根家这样阻扰组织的工作。尤根家将组织的技术机密泄露给某些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尤根执事长这次插手鹰扬的事情，理事长很震怒。”索芙洛妮娅稍微夸张了一下。

　　阿里斯托没有表露，但索芙洛妮娅看得出来——对于尤根家对组织所做的一切，已经惹怒了理事长，甚至已经让理事长下了决心要清除他们。

　　索芙洛妮娅的夸张稍微起了点作用。

　　“索菲，那你是不是打算进入顾问团？”马约里安问道。

　　“爸爸……你认为我应该进入顾问团吗？”索芙洛妮娅将球踢回给了父亲。

　　“比起让你进入顾问团，我更希望你能重新将你的工作室开起来。你还是想呆在孔苏的实验团队吗？华洛亚死了，你没有理由再替他们监视孔苏了。”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索芙洛妮娅笑了，“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

　　“索菲？”马约里安有点意外。

　　“爸爸，你还是多替哥哥想想吧。”索芙洛妮娅回答道：“我在这边挺好的。”

　　“索菲！”马约里安感觉到女儿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在电话里放柔了声音：“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需要我出面吗？”

　　“不需要。”索芙洛妮娅笑笑，“爸爸，你向鹰扬集团注资，但鹰扬想和雷神合作的提案被贝鹿鸣否决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贝鹿鸣就只是个技术员，再说她进入组织才多久？组织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怎么会懂？”马约里安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点不屑。

　　“那尤根执事长在贝鹿鸣刚拒绝鹰扬没多久，就让一个雷神的职员进入鹰扬，你又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索芙洛妮娅没有笑出声，但她还是静静地等着听父亲的答案。

　　“尤根执事长又往鹰扬那边塞人了？”马约里安似是无意地说道，“之前他不是才刚安排了几个人进入鹰扬吗？林桧能容忍他真是令人吃惊。”

　　“林叔叔没办法反对尤根执事长的‘建议’。但法拉尔德家同意纳尔莎阿姨进入鹰扬又是怎么回事？”索芙洛妮娅无声一笑：“恐怕法拉尔德家也有想法了吧。”

　　“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是他们自己弄得那么混乱的。”马约里安说着，又一次确认道，“索菲，你真的不愿意与乔尔格有任何关联？”

　　“不愿意。”索芙洛妮娅断然说道：“哪怕他就是下一任执事长，但他的工作也和我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且，我们家也不需要第二个华洛亚了。”

　　马约里安沉默了一会儿：“索菲，这是理事长给你的指示吗？”

　　“和理事长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索芙洛妮娅坚定地回答。

　　“嗯，我知道了。”马约里安淡然地回答，然后挂了电话。

　　索芙洛妮娅放下手机，坐在房间的飘窗前默然无语，她很想给孔苏打电话询问一些事情，却不知道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如果贸然联系，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出乎她的意料，孔苏却联系她了。
　　“孔苏？”接通电话的时候，索芙洛妮娅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索菲，你有没有去找贝鹿鸣或者安娜？”孔苏在电话那边问道。

　　“你那边的实验室送回来的训练结果我们这边先与先前的训练结果做了对比，然后把结果给贝鹿鸣送了一份。贝鹿鸣还在做雨苍的修复，她只是抽空看了一下。”

　　“那她有说什么吗？”

　　“她只说，系统里面的AI才是完整的，而且运作得很好。”

　　电话另一边的孔苏沉吟了一下：“贝鹿鸣真的这么说？”

　　“是的。”索芙洛妮娅说道：“孔苏，我想你应该在孔斯的实验室里将之前的事故的那些资料调出来再查一遍。贝鹿鸣可能是在做暗示——另外，安娜对里狄普斯的大脑研究已经结束，理事长已经下令‘结束’里狄普斯的存在，有关于里狄普斯的所有资料也被技术部封存。”

　　“这么说，安娜就要开始对那套图谱进行研究了……索菲，你联系安娜，和她说我这边也在研究那套图谱。不过，我这边的人选和凯贝洁特有关。”

　　索芙洛妮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辛夷……她是凯贝洁特的研究员，转到我这边来了，我将图谱交给她研究。”

　　“可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会，我这边有人盯着她。但安娜那边目标太大……我相信凯贝洁特和尤根两家应该已经都把目标对准她了——对了，你要看看贝鹿鸣是什么反应。”

　　“贝鹿鸣并不是基因研究的专家……等一下，你是说安娜会让贝鹿鸣帮忙？”

　　“贝鹿鸣现在是组织里最好的系统工程师。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她比不过我，但我承认，她比我厉害。哪怕她在主持雨苍的修复工作，她也一定会帮安娜去研究那套图谱的。但这件事我想理事长和塞伯罗斯总监一定都有计划，我们必须和他们保持步调一致。”

　　“孔苏。”索芙洛妮娅待孔苏说完，轻声问道：“你觉得你让我参与到你的计划中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孔苏的声音听起来就和平时一样，略微低沉，却又柔和：“你不是选了我和一样的路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你说，马约里安家会支持我的时候。”

　　索芙洛妮娅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准确地说……”

　　“是我（你）会支持你（我）。”两人同时说道。

　　孔苏放下了电话。

　　今天家宴上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沙利叶的出现，让孔斯家的人们有所顾忌——尤其是孔明舒和他那边的人。能让她离开，也是因为沙利叶和他的下属的出现。

　　“理事长还真是给我送了个了不得的礼物……”孔苏垂下头，看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

　　孔斯家的印信最重要的就是她手上的这枚戒指，在那上面有孔斯家的标记。

　　她现在是孔斯家的家主，那这枚戒指自然就是她的。

　　不过，从家宴最后的反应来看，孔斯家的那些人大概都没把这件事看在眼里，自己的提议，他们大概也不会听的。但是理事长既然已经插手，那就说明理事长还会把这件事做到底。那个女人——冉然做事从来都不会半途而废。

　　孔苏安心了一点，但眼下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姐姐！”沙利叶一见孔苏进了书房，就跑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磨牙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沙利叶，你冷静一点。”孔苏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盯上了孔明舒，但你现在还不能动他，如果你动他了，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困难了。”

　　沙利叶古怪地盯着她：“姐姐，你果然还是投向理事长那边了，是吧？”

　　“所以，你觉得孔斯那件事是我的责任？”孔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可是我的亲弟弟！”

　　“就算这样，你也和那些人一样！”沙利叶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我是和那些人一样，但是，如果我这不这样做，我失去的就不仅是我的父母、我的弟弟！甚至还有我自己！我和我的家人难道就要因为这些争权夺势的把戏，成为那些人踩在脚下供他们爬上去的踏脚石？沙利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孔苏厉声说道。

　　她很少这样和沙利叶说话。

　　沙利叶性情古怪，但孔苏是少数把他作为家人那样看待的人。沙利叶再怎样也还是明白这一点的，因此，当孔苏这般严厉地说出她的想法时，他犹豫了。

　　孔苏盯着眼前这个如蝴蝶般脆弱的男孩：“沙利叶，我妈妈死得不明不白，我父亲和我弟弟为了家族的目标，一直以来都被孔明舒他们利用了，这些事你比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保护孔斯？但是，你太相信孔斯……你难道不知道天外有人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吗？”

　　“我知道。”沙利叶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

　　“贝鹿鸣一下子就把孔斯的防御系统击破，你觉得她还是一个很没用的人吗？”

　　沙利叶抬眼看着孔苏：“姐姐！你都知道她一下子就击破孔斯的系统，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出手？沙利叶，你知道吗？贝鹿鸣从一开始就被安娜作为最后的保险，哪怕她已经成为所有人认知中的对手，但贝鹿鸣就是有这个实力。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利用贝鹿鸣？”

　　“利用贝鹿鸣？”沙利叶盯着孔苏：“姐姐，所以，这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贝鹿鸣在专业上是太聪明了。她要是知道系统当中有什么东西，以她的性格她必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在那个空无一人的观测站里，靠着纸笔就开始研究我们组织的系统……安娜收集了她所有的手稿，你知道她那时候的研究就有多深入了吗？孔斯一直让你盯着她，你难道看不出她的脑子在这方面有多好使？”孔苏气急了，说话的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

　　“姐姐，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孔苏狠狠地说道：“甚至比你们更早……当我第一次读到她的论文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成为某个人手中最锐利的武器，但那时我根本没办法得到她，既然如此，不管是谁使用她，我只要借力就行了！”

　　沙利叶看着一向优雅温柔的孔苏，被她的表情惊了一下：“你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了……”

　　“妈妈死得不明不白，爸爸也是——而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把剑什么时候就会落到头上……孔斯那时已经掉入了陷阱，他本来就很固执，再加上妈妈的发现还有爸爸的执念，我拉不回他，就只能想办法保住他的命！”孔苏瞪着沙利叶：“沙利叶，你难道是要站在我的对面吗？”

　　“我只是想给常仪妈妈讨回公道。”沙利叶看着她：“还有孔斯……姐姐，你难道就让孔斯一直呆在克鲁伯斯那个怪物那里？”

　　“有克鲁伯斯看着他，他至少不会死。”孔苏冷冷地说：“而且，如果他回来，那也只会让那些老家伙抓到更多的把柄。”

　　沙利叶看着孔苏，他第一次觉得，和常仪妈妈一样的孔苏姐姐，变得那么陌生，但又是这样的熟悉。

　　也许，这个样子的孔苏，就是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