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病呀》西怀

26、撞诡

　　江琮像被钉在了原地，头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但身前的风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因为有人的经过带动了气流。

　　冰冷潮湿的气息一下子笼盖住了江琮，腥臭味在一瞬间侵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嘘……”

　　张普停在了他身前。

　　带着腥臭味的风从他面前呼啸而过，下一刻，眼前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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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

　　“嘤嘤嘤……”

　　“哇哇哇……”

　　“妈妈、妈妈、妈妈……”

　　今天冷得过分了。江琮猛地翻过一个身，他想将被子的四个角捻好把自己包裹住，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哦，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他的身体，是张普的。

　　他被拉入了张普的回忆中。

　　不知道从哪一个夜晚开始，婴儿的啼哭声从窗户外的夜色中传来。王桂芬的金桔树不高，也就到腰的位置，颗从窗户往外看去，竟然像出现了层层叠叠的茂密林海——谁也不知道那片漆黑的果林中藏着什么怪物。

　　张普受不了了，他拉开和自己母亲仅隔的那一道门，歇斯底里地抄起墙角的扫把打在王桂芬的木板床上：“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东西，说啊，你说啊！”

　　王桂芬缩在床角，整个人蹲在枕头上面，用手捂住了耳朵，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持续一星期了。

　　只有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果林深处的啼哭声才会停止，张普也才会离开王桂芬的房间，倒头回床上睡上两个小时。而一觉醒来之后，还要在面对张奇江琮他们的打量中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假装是去网吧通宵……没错！去网吧！

　　张普想着，只要离开家，说不定就不会听到那些声音了。

　　于是张普夜宿了一个星期，怪异的哭声果染没有再出现。他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破解的方法，兴奋地回家想要告诉王桂芬，只要搬家就能解决这件事！

　　可刚靠近门口，他就听见了其它男人的声音。

　　张普打开家门，一下子就认眼前的男人是隔壁村的二流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是闯空门的？！

　　二流子们用无比古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笑着和王桂芬说，“如果那两个怪胎还活着，也该那么大了吧？”

　　怪胎，什么怪胎？

　　张普听见自己问出声来。

　　二流子们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王桂芬当初和她表哥通奸，到底生了个什么遭报应的玩意儿。

　　张普被真相打击得头晕目眩，双目赤红，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弟弟。’张普的左肩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也就是在这时，他们终日的幻听骤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令人惊恐的事实……他们一直没有注意到，婴儿的啼哭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畸形的双胞胎踩在了张普的肩膀上，一个蒙住了他的眼睛，一个捂住了他的耳朵，只有脑海中响起嘻嘻哈哈的声音：“弟弟，带妈妈来团聚吧。”

　　于是，张普举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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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困在张普身体中的江琮被吓傻了，他甚至能感同身受到张普那把菜刀穿透进入人体的即柔软又厚实的触感，也能体会到鲜血喷洒到裸露在外皮肤的炙热，他困在张普的意识里瑟瑟发抖，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死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可即便如此，他也能听见王桂芬的尖叫、怒骂和倒地的沉重声响。

　　“不能怪我……是你把那个怪物引来的，只要你死……没错，只要你去和他们团聚，他们就会放过我……”张普彻底被逼疯了。

　　弑母的强烈罪恶感让他心里充满了暴躁，意识濒临失控的边缘，张普喘着粗气离开了家，他只觉得全身烦躁，他想要凉快！

　　但，哪里比较凉快呢？

　　忽然，他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他以前的家。温青离开后，他和王桂芬悄悄住进去过，他记得里面有空调，还有笔记本电脑。只是他们被赶出来得太急，导致他忘记带走充电器，那台价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在电量耗尽后成了玩具。

　　空调啊……

　　张普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曾经的家，这个念头萌发之后，他觉得自己全身又重新充满了力量，身上的血迹也不再让他焦灼恶心，而是成了什么英雄勋章一样让他值得骄傲的东西。

　　他成功地闯进了自己曾经的家，打到了莫叔这个外乡人，最后停在了温长玉的房间前。

　　此时，江琮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他感觉到张普的呼吸忽然平稳下来了。是结束了吗？

　　可就是这一睁眼，让他恨不得戳瞎自己。

　　那到底是什么粘腻的生物，鼻涕虫？还是石油？从墙壁里面渗透出来，一滴一滴，一只一只，朝着“张普”淹没而来，伴随着背后巨大的枪响，张普到底。

　　可江琮知道，打到张普的并不是什么自制猎枪，而是这些像鼻涕虫一样黑黝黝的生物。

　　整齐的沙沙声响起，它们附着在张普的灵魂里，满足地进食。

　　张普的灵魂被吃掉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江琮忽然觉得脚腕一凉，一条黑色的鼻涕虫也爬上了自己的脚背！

　　江琮尖叫出声，就在此时，一股怪力将他硬生生从张普的回忆中拉出来。

　　江琮瞬间回神，灰扑扑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还没等他高兴，下一刻他的心又差点摔出了嗓子眼——一个女鬼和浑身都是窟窿的张普打起来了。

　　而这个女鬼江琮认识，正是自己那天给她指路的中年女人。

　　江琮猛地沿着石板路跑去，把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只不过他没跑多久就没了力气，身体异常地沉重和吃力，他低头一看，发现了原因。

　　自己是在上山。

　　江琮打了一个冷战，僵硬地转头回看，被自己跑过的石板路早就没了影子，而自己面前只有向上的石板路。

　　这真的是江威海修建的那条路吗？

　　江琮不敢肯定。

　　但很快，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明明身后的石板路不见了，但江琮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踏上的小道在震动。

　　有东西追上来了。

　　江琮不敢思考追上来的到底是谁，只能咬着牙上前，五官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抽搐，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

　　*

　　鬼门并不是一道门，而是一条缝。而它的开启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是先凭空出现一条裂缝，大量的阴气蔓延，地府里面的鬼偷偷溜出来，在阴气能够覆盖的范围最为舒服。当然，也有鬼走得比较远，但只要在鬼门关闭前回去就行，否则等着的不是被第二天的太阳晒死就是被牛头马面抓回去。

　　现在还算是上午，裂缝也仅仅只有手指那么长，泄露的气息也不多，并不足以让鬼魂到处跑。但即便如此，来自阴间的气息在人间无疑是一颗巨大的发亮电灯泡，将四周的孤魂野鬼都吸引来了。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荒地的婴灵们。

　　之前由于大河村的鬼门关离得远，它们又是地缚灵离不开荒地，因此迟迟没能顺利进入轮回。但如果鬼门关开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起码它们今天以后不必再滞留人间。

　　大量的阴魂聚集加之今天本就不好的天气，田间小路上的行人都早早缩回了屋子里，这倒是让江荇松了一口气。

　　但其它的……可不好说了。

　　鬼门大开，意味着奉安村的气场被破，如今的奉安村成了“谁”都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天色更沉了，压抑的黑云完全遮蔽了太阳，狂风大起卷起无数尘土。

　　在纷纷扬扬的灰尘中间，若隐若现能看见不少人影。

　　土地公忽然出现在江荇身侧，声音有些着急：“江荇，你的后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