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可怜，我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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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结束了，今晨初晴，碧波上绿意连天，此时还未到芙蕖盛开的时节，只有三两只早荷在连绵的青翠中亭亭舒展。
今日的早课安排在万仞峰，由峰主白珞带大家学习基础剑法。
不灭之渊崇尚苦修，万仞峰更是吃苦届的传奇，每当课程排到万仞峰，无论雪雨风霜，弟子们都要从寅时上到辰时。从最初的负重扎马步，挥剑一万次，到现在挨个拉出来被峰主亲自指（暴）导（揍），众弟子哀嚎连天，一堂课下来又热又累，稍稍得闲便瘫在地上不动，非得等白珞满脸无奈的赏他们一脚才能起来继续练。
在听到下课二字后，这些偷奸耍滑的懒蛋们顿时恢复了全部力气，少年们迫不及待的冲向莲池戏水，有些水性好的，直接去湖中心攀折新荷了。
白珞素来沉默寡言，却也被这群小混蛋们气的笑骂两句，但他不多管，只坐在屋檐下擦剑。
墨阡祁也被慕言拉去了莲池，他不会戏水，也就对玩水不感兴趣，选了处人少的池边躺下，任凭浅浅的水波在周身荡漾，将他包裹。
漫长的梅雨时节过去了，他望着天边的太阳，久违的温暖刺痛他的眼。
一旁的慕言见此，采了片巨大的荷叶，盖在少年的脸上。
今朝晴芳，碧水云天，少年人的欢笑声与水流涌动，美好到不似人间，在这样安逸的极乐世界中，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接二连三的问好声惊叹声驱散了他的瞌睡虫。
“顾师叔好！恭喜出关！！”
“哇～师叔修为又精进了！”
墨阡祁扯掉脸上的荷叶，对着来人行礼问好：“恭喜师尊。”
他身上湿哒哒的，早课带来的疲累尚未缓过来，此时双颊粉红，水珠顺着他的面庞蜿蜒闪烁，衬得他比池中早荷还娇嫩。
顾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顺便施了个决，少年瞬间整洁如新，连头发都恢复了干燥。
墨阡祁摸了摸自己干燥卷曲的发尾，笑着谢过师尊，心却像是被浇了盆三九天混着冰碴的水。
这不是顾瑜。
或者说，这不是他前世所熟悉的北辰仙尊。
顾瑜不喜与活人亲近，哪怕是自己的弟子，他也不会奖励摸头。
而且，顾瑜素来简朴，从不用香。
可这人身上，分明有股子风雪中行至末路时，灵魂在肉身将死之际嗅到的，来自地狱的奇异幽香。
不怪墨阡祁这么形容，在他前世濒死时，的确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地狱的邀约，腐烂又冰冷。
一种毛骨悚然感袭来，身体不受控的颤抖，恐惧来的莫名其妙，分明没有感知到任何恶意，任何杀机，置于头顶的大手动作温柔，来自长辈的慈爱将他密不透风的包裹，恍惚间，他几乎要以为是阳光倾泻于他的躯壳之上。
可恐惧依旧来势汹汹，他的灵魂在本能的颤栗，好似面前站着不是顾瑜，是披着仙尊皮囊的恶鬼——不，远比恶鬼恐怖，他甚至生不出丁点反抗之心，他的本能，他的一切感知都在告诉他，蚍蜉撼树毫无意义。
“顾瑜！来这边。”
白珞收起剑，把撸徒弟上瘾的顾瑜拉走论事。
那股莫名的恐惧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顾瑜的离开而消失，得到解放的墨阡祁长舒一口气，回到莲池中躺下。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做出一副悠然浅眠的姿态，实际上支棱着耳朵偷听两位峰主的谈话。
“本次争天榜的参与名额十分有限，比去年少了百余人，就连四大仙派，也只分别给了二十个名额。”
顾瑜：“原因？“
白珞摇了摇头：“没有原因，这是圣女的命令，连今年的主办方九重天都也是刚接到消息。“
圣女的命令，即天道的命令，可争天榜不过是小辈们的玩闹，长辈们商业吹捧的无聊活动，天道介入是为何意？
换言之，祂想要影响谁，改变谁？
墨阡祁又有些毛骨悚然了。
前世的争天榜可没有天道干涉。
其实前世的天道一个字都没讲过，无论天灾，无论人祸，哪怕墨阡祁将修真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完全颠覆了仙盟的统治，祂也未曾给予众生福泽。
如今一朝重生，天道倒是说上话了。
祂不觉得太晚了吗。
少年拿掉脸上的荷叶，冷眼凝视着遥远的天际。万里碧蓝，阳光明媚到难以理喻，他看不见丝毫晦暗。
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血气翻涌，墨阡祁简直像要去摧毁些什么来平复内心的波涛。
他想要毁掉什么呢？
世界和自我，都曾被前世的他砸了个稀巴烂，还有什么是他能够摧毁的？总不能再来一次吧，那太无聊了。
乱七八糟的情绪被墨阡祁团吧团吧塞回肺腑，到底是两世为人，他很清楚这些无用的情只会干扰他的心绪，无法为他带来任何正面反馈。
所有无用之物，都该被舍弃。
墨阡祁扫去衣摆上的水滴，抬腿迈出莲池，一步步走出这片喧闹的乐园。
顾瑜率先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单方面结束了和白珞的谈话，欲跟上去，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挥手间撕裂虚空，不知跑到哪去了。
但这不在墨阡祁的关注范围内，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识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活了两次还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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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阡祁拎着他的缝满补丁的小背包去了不灭之渊的主峰——泽明峰。
泽明峰上有整个门派最大的藏书阁，外门弟子进入要提前半个月告知管事长老，内门弟子只要拿着弟子令牌在长老那留个名即可。
其实这个规定很鸡肋，内门弟子若有什么疑问，回家敲峰主的门就是了，师父还能不管自己的弟子不成？
反倒是外门弟子，没有师父精心指导，没有定时定点的各类专业技能学习课程，手里握着统一下发的外门心法，想进藏书阁自学点东西还要提前半个月请示。光是想想就觉得人生毫无希望。
不过这跟墨阡祁没什么关系，他是珍贵的内门弟子，北辰仙尊的座下徒，虽说修为不济，可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
前世时，梦羽师兄就是出了名的护短，今生又多了个更护短的大师姐千亦诗，两人实力强修为高，保护伞下的墨阡祁完全可以在门派横着走。
至于他人背地里怎么说，就不关他的事了。
墨阡祁将自己的弟子令牌交给长老后，就去找儿童读物了。
以他的水平看不懂更难的东西，只能先从最基础的学起。
“你们看，他好像是墨阡祁。”
“那是谁？”
“你不知道？泯幽峰有两个废物小师弟，很出名的，其中一个就是墨阡祁。当初入门考核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进了内门，还被北辰仙尊看中了，据说现在还是筑基期呢。”
“这也配进内门？不会是哪个世家子弟，走后门进的吧……居然在看故事书，小孩子都不看那玩意儿。”
“哎呀别说了，一会被他听见就不好了！”
那些外门弟子的叽叽喳喳被墨阡祁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有一半狐妖血统，天生比人类耳聪目明，他们自以为的悄悄话实则一个字都没被他落下。
他母亲去世的早，七岁便拜入顾瑜门下，无人教他如何平衡妖力与灵力，因此前世的他只能独自折腾，走了不知多少弯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修为都没有丝毫长进。
这样的话，他听了太多。
慕言也是如此，他是个天生水火双灵根的倒霉蛋。
各大门派在选择弟子时，最忌讳的无非就是——灵根过多。
当修士拥有多灵根时，就很难逃掉灵根五行相斥，使用灵力时极易灵力暴乱，因此多灵根修士必须保证自己的每条灵根都养的别无二致，否则将小命不保。
不过像慕言这种两种灵根完全相斥的，整个修真界还是头一次见。因为十之有九的水火双灵根，都死在了娘胎里。
本该是十成十的，但慕言打破了水火双灵根必死的定律，成为了唯一的例外。
但天道并未给他这个例外任何优待，慕言的修行道路远比所有人崎岖得多，纵使天资卓越，却无法随意使用灵力，他只能一味地修炼，一味地积蓄力量，至于其意义，或许连慕言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来了藏书阁就为了嚼舌根吗？每人回去抄百遍宗规，交给自己的管事长老。”
一道男声从门口处传来，墨阡祁搁下书，转头看去。
来者一席白衫，玉冠束发，云淡月疏似的人皮，素极艳极，偏偏嘴角笑意硬如磐石，倒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竟是不灭之渊的现任掌门人陆苍溟。
“掌门大人！”那些外门弟子手忙脚乱地向掌门行礼问好，可对方只是冷漠的甩了下衣袖，用灵力将他们扫地出门。
墨阡祁见状，赶忙站起来俯身道谢：“谢师伯替我出头。”
陆苍溟用灵力将他扶起，无奈道：“都入门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个软包子，旁人说你都不知道反驳吗？”
“他们说的是事实。”墨阡祁扣扣衣角，低头嗫喏着，做足了被欺负的小可怜形象。
他虽是狐狸精，可也不是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欢心的，奈何他现在人轻言微，在如今这般艰难的世道里，连眼角眉梢的弧度都要精心打理。
这么想着，面上的可怜相都多了几分真诚，看得陆苍溟愈发怜惜。
他抬起大手，轻轻拍了下墨阡祁的肩膀，道：“傻孩子，竟连告状都不会，你不必怕，师伯会跟你师父说的。”
墨阡祁：？
好像用力过猛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可怜，我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