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影怜卿》亦良词

30、爱而不得伤人心

　　坐着柔烟的马车，两个人一起来到冷峻在大都的府邸，还没有通报姓名就有家人迎出来，躬身道：“贵客临门，荣幸之至，少主已经等候多时。”柔烟笑得妩媚柔情还带着一丝丝娇羞，楼白羽却有点诧异。她打量着这所不大的院落，看着快步迎上来的冷峻，有种无形的阴霾之感涌向心头。坚固高大的墙壁竟然有两层，里面低矮的那层墙壁上面还插着间距不等的尖刺，仔细嗅一下竟让楼白羽闻到了血腥味。穿过第一层厅堂就进入里院，院子的空间非常大，除了两排刀枪剑戟还有八个很大的水缸排列在不远处。两人被冷峻带进花厅，果然看见在架子上摆放了许多天南地北的稀罕物。柔烟等不及丫鬟上茶就跑过去查看各种不同类型的机巧之物，冷峻在一旁适时地讲解一番。反倒是楼白羽有些被冷落了，她继续打量屋子里的物件，心中自有一番盘算。
　　也许是想得入神看得仔细，楼白羽竟然听到一阵“咚咚”声。正当她要追根究底、寻找声音来源时冷峻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乳白色透明的球，里面竟然有一只蝴蝶在翩跹起舞。一开始，楼白羽吃了一惊以为是玻璃球，后来才发现竟然是天然的琥珀，便轻声道：“确实是个精致的物件，作为佩饰肯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太子妃所言不凡，这正是在下送给太子妃的礼物，希望笑纳。”冷峻说着，双手呈到了楼白羽面前，态度很是工整。楼白羽看着高自己一头的男子低着头双手送上了礼物，心里打起鼓来，笑着看了看柔烟显摆着自己的礼物也接了过来，调皮地也向她显摆了一下。柔烟的礼物是一个做工非常复杂的凤凰，上面点缀着各色的石块，猛一看甚是华美实际看却足见一个人的手艺。
　　“东西虽美但并不适合我，还是送给你心爱的姑娘吧。”楼白羽笑说着摇了摇手，然后对着脸色不悦的柔烟道：“记得还礼哦，最好选一个适合男子的礼物，比如香囊啊，玉佩啊，文房四宝啊……”
　　冷峻听着楼白羽的话，不由得也笑了几下，他转头将礼物交到了柔烟的手里，轻声道：“你猜的不错，太子妃确实不会收这份礼物。”
　　“皇嫂，你太给我争气了，我可是和冷峻打了赌的，如果你不要这份礼，我就有双份礼物了。”柔烟突然开心地笑了，然后搂着楼白羽的肩欢快地说着。她的个头本来就高，此时晃得楼白羽眼花，还没有明白冷峻送礼的真正含义。
　　回宫的路上，柔烟看着一脸沉思的楼白羽不再欣赏刚得到的礼物，有些嫌弃地说：“放心吧，冷峻的回礼我都选好了，他想走什么样的仕途我是不会插手的。”
　　“你可要说到做到，如果以后哭着去求父皇或者太子被训斥了可别来找我哭诉哦。”楼白羽看着渐渐陷入恋情的小丫头不由得叹息着，仿佛未来的腥风血雨已经开始一样。虽然她猜不透冷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想着他急于寻找靠山的模样又觉得有点瞧不上。
　　此后几日，柔烟忙得不亦乐乎，每天都由冷峻陪着在大都的各处游玩胜地打卡消遣，快乐似神仙。而薛紫菱仿佛消失了一样，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大都的街上，那个骄傲的车夫也不见了。
　　在开考前的七天，在大都的南山脚下发现了一具无脸男的尸体。大都的府尹亲自来太子府寻求支持时青阳易心中已经有了些决断，但为了确定这具尸体的身份他将吏部的探案新骏沈冰指派了过去。当沈冰来太子府询问相关信息时，楼白羽在书房见到了这个青阳易信赖有加的年轻人。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判断此人已经死亡半月有余。南山应该是第一现场，我带人搜查南山时找到了一些线索，是挂在树上的布条。”沈冰说着，从袖口里拿了出来，让青阳易呈览。
　　记忆力一向很好的楼白羽瞅着那个冰蓝色的布条在阳光和雨的洗礼下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华美，可见在那个不知名的树梢上挂了许多时日。她没有从书架后面的帘子中走出来而是手里托着一本奇闻异事录继续看着。
　　晚上在缥缈苑的梨花木大床上躺着，打着哈欠想薛紫菱的名字，总觉得她应该有一段动心的故事。青阳易悄悄走进来时看着不断翻身的楼白羽，他的手里拿着一颗非常亮的珠子，而这颗珠子竟然被包裹在琥珀里，珠子上还雕刻着一个浴火重生的凤凰，活灵活现很是精美。他慢慢将珠子放在闭着眼睛的楼白羽面前，就看到楼白羽瞬间睁开了眼。
　　“哪儿来的？”楼白羽已经被眼前的珠子晃醒了，赶紧抢过来问。
　　“喜欢就好。”青阳易说着，揉着眉头也趴了下来看着楼白羽开心地看着这份他费了很大功夫的礼物。
　　“这份礼物我很是喜欢，谢谢你。”楼白羽说着就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青阳易的脸颊。青阳易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被楼白羽撩了一下就有了感觉立刻迎了上去，反倒是把楼白羽吓得不停地扑腾着向后躲，用手里的珠子砸了一下这个意乱情迷的男人。
　　“对，对不起。”看着没有搞清楚情况，还有些迷糊的青阳易捂着自己的头，楼白羽也有些结巴地说着。她赶紧把夏凉被盖在身上，然后去揉青阳易的头。青阳易虽然心头不喜但是也拿一脸无辜的楼白羽没有办法，这几天她身上正有月事，他竟然忘记了。
　　“没事，没事。”青阳易说着，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把楼白羽搂进怀里说悄悄话。
　　楼白羽一边听冷峻和薛紫菱的事一边闭上了眼慢慢进入了梦里。
　　第二天一早，看着空荡荡的床边，楼白羽才想起昨天想问的话：“冷峻关押了薛紫菱，为何要杀了车夫呢？”她着急地让红袖给自己梳妆，刚洗了把脸就向外跑，刚好看到在花园中晨练的青阳易，他那行云流水般的招式将树叶从树枝上削了下来，盼着晨光洒下来时让光滑的地面有了几点绿色。
　　楼白羽有些讨好地跑过去，从石头手里接过帕子踮着脚给青阳易擦汗，伺候的人早就低下头去，不敢偷窥主子间的事。
　　“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事问我？”青阳易早猜到了楼白羽的小心思，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楼白羽被猜透了心思，不好意思便要抽回被握着的手，却被青阳易揽进怀里，一个趔趄让楼白羽也不得不抱住这个有点腹黑的男人，但她仍然欢快地笑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在远远偷看太子练武的一个女子看在眼里，她多想也这样被太子抱着，可是这份心思只能深埋在心里，做个整日侍弄花草的闲人，而那些花草长得再好也只是供贵人们观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突然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她不得不回头笑着看是谁，然后找个好的借口掩饰过去自己的这一段偷窥。而她深知，在这个府中有很多女子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思，在无尽的夜里想着能有个像太子爷一样的男人疼惜自己。
　　楼白羽虽然知道有很多人偷看着但是青阳易喜欢抱就让他抱一会儿吧，谁让自己有事求他呢？所以，让他特意抱了一会才提醒道：“抱够了吧，怪热的，快告诉我车夫为什么被杀啊。”
　　“你呀，什么心思都藏不住，以后可怎么办呀。”青阳易说着，用鼻子蹭了蹭楼白羽的鼻子，才将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在晨曦中，那是一幅很美的画，让观画的人觉得自己走不进画中，只能羡慕而已。
　　这个横死的车夫本是狄国的一个死囚，后来逃到海边差点饿死被年幼的薛紫菱救下就甘愿为之牵马执镫，但看着小女孩渐渐长大竟然生了情愫。本来薛紫菱和冷峻也是天生的一对佳偶但是两人因为性格相似，在一起习武时常常意见相左而争吵不休，搞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让冷峻烦不胜烦，一怒之下断绝了两人的交往，愤然离开了习武的山上。薛紫菱不堪受辱也向父亲施压要断了两人的姻缘，一时间搞得两个帮派的人也摸不清情况。
　　冷峻追逐着家族的生意到处跑，好像彻底放下了两个人的事，薛紫菱耐不住被冷落的滋味便带着车夫到处追逐着冷峻的身影。这一追就是好几年，两个人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但也隔一段时间获得彼此的消息，这种爱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却又有一种魔力存在着让人欲罢不能。薛紫菱发现冷峻有意柔烟公主后便潜伏在冷府，本想设计对柔烟下手没想到被冷峻发现后，先下手为强便把薛紫菱关了起来。谁知，车夫夜夜偷袭冷府想救出薛紫菱，谁知被重伤后逃至南山，不慎落下山崖而死。
　　“薛紫菱现在怎么样了？”楼白羽许久没有去冷府闲逛，不由得问。
　　“能怎么样，得知车夫死后想和冷峻拼命呗，她已经离开了冷府把冷峻告到了大都的府衙。”青阳易说着，也叹息着。他看着望向天空的楼白羽，只觉得上苍待自己不薄，竟然让他喜欢的人永远待在自己身边。夏日的树荫总是葱郁的，夏日的花草总是茂盛的，夏日的池塘也总是热闹的，而夏日里的人总是最不舒服的，既要面对酷暑又要面对暴雨的洗礼。
　　柔烟拖着楼白羽去衙门看热闹时，楼白羽正在看青阳易让人送来的话本故事，屋子里因为硕大的冰块而十分凉爽。她不悦地说了声：“皇嫂真是好雅兴，外面都闹得翻天覆地了，你还有心思看闲书。”
　　“人家之间的情爱故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楼白羽没有理会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子，瞥了一眼继续自言自语，“夏乏日读书迟，炎炎高阳足时。外有儿女情仇，内有闺阁女愁……”
　　还没有说完，柔烟就开始半羞半气地打躺着说笑的楼白羽，弄得楼白羽看不得书也弄得自己哭笑不得，最后看到柔烟嘤嘤哭起来楼白羽才不得不打起精神劝慰这个不知道人间情爱多害人的天之娇女。
　　两个人来到府衙门口时，早就没了看热闹的人，只有几个持着刀剑的侍卫在来回巡视着。不用两人吩咐，侍卫长就去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低低的回报声，楼白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科考将近，冷峻的满怀壮志虽不至于付诸东流但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相信他而给他一个在庙堂上出人头地的机会啊。薛家作为海上霸主，多少商户多少权贵都求着能有个结交的机会，这次的案子杀人者虽不是冷峻也有冷峻的不是，奴仆杀人主子指使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爱一个人得不到他就要毁了他，这是多么深刻的爱恋啊。
　　“皇嫂陪我去冷府看看吧。”柔烟眉头紧锁很是担心，只能再央求着一言不发也没有半点笑容的楼白羽。楼白羽嫌弃地看了一眼已经在时间的缝隙中付出真心的小姑娘，思量着该不该陪她去一趟时，马车已经启动了。
　　“去了又能如何，问他有没有和薛紫菱彻底断开还是要不要向皇上皇后求娶你？”楼白羽淡淡地说着，掀开窗帘吩咐道，“送公主回宫吧。”
　　“皇嫂？”柔烟半撒娇半生气地喊着，楼白羽却没有理会，只是不停地叹着气。
　　“像冷峻那样的人如果娶了谁应该会一生都对她好吧，不会像易哥哥娶了一个又一个。”柔烟也知道楼白羽的期许或者底线便也感慨似的说着。
　　“好好好，我陪你去，就你多情，别人都是无情的人。”楼白羽不得不斜睨了柔烟一眼，在这个空间她算是楼白羽的半个知己，有时也只能陪着疯一次、闹一次啦。柔烟本以为冷峻会颓废万分，或者他应该有种失落遇人不淑之感，可什么都没有，光彩依旧的冷峻躺在家里的凉亭里喝着清茶看着旧书怡然自乐。他看到两人好心好意来安慰他，竟然笑出了声：“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你们真是与众不同，这个时节没有要和我划清关系已经是很大的暖意了。”
　　“通过一场官司摆脱了一个要纠缠你一生，让你一生都感到痛苦的人，你当然觉得快乐。”楼白羽面对着这个有点捉摸不透的男子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让柔烟不由得低下了头，思量着冷峻会如何回答。
　　“你……你说的对。”冷峻说着，脸色也沉了下来，仿佛回忆着过去的点滴心里也是极痛疼的，听了许久，他才继续着，“爱上后发现不能一起走下去，当然是该断则断，可如果一个人不愿意断开就变成了无休止痛苦的纠缠，这样结束也挺好，以后不会再有牵绊。”
　　柔烟显然把这话听进心里了，她不由自由地想走过去握住冷峻的手，想给他一点点安慰可冷峻却巧妙地避开了。楼白羽看在眼里，觉得他此时也没有什么感情上要重新开始的意思，便对着柔烟道：“回吧，出来这么长时间你皇兄要担心了。”
　　“冷峻你好好备考，你一定能大展宏图的。”柔烟说完便扭头跑开了，楼白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歉意地说了句：“如果没有想好怎么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请不要给她希望。”
　　“等一下。”冷峻自从听了楼白羽的话就有点荒神，此时的他很想和这个小太子妃多说两句，可是冒昧地叫了一声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太多事都不能解释，因为越描越黑的道理他懂得。
　　“什么都不必再说，你既然有心求考就好好准备，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是需要勇气的。”楼白羽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冷峻看着这个个头不高，每每开口必能说出深入人心语言的女子，忍不住想问轻声问：你何时能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呢？
　　楼白羽在说冷峻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她看着神往未来生活的柔烟也不想惊扰她，便看着街道两旁的烟火气不再想不能解决的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