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铸剑为囚》缭之兮杜衡

27、无归的任务

　　春末时节，太阳还未出来，天空昏沉沉一片，好像随时都要下雨。

　　城内唯一一家棺材铺子还点着灯，两个伙计正在给刚做好的棺材刷漆。

　　夜未分，天将晓，一个人突然踏进门来，店内的烛火都跟着一晃，店伙计更是齐刷刷吓了一跳。

　　等抬头见了这人，又被骇得一呆。

　　他一袭白衣，一身血腥。他的脸色苍白如鬼，眼眸里猩红一片，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尸体用白衣裹住，同样浸透了血。

　　这人一定抱着尸体走了很远的路。

　　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迹已干涸发黑，也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疲倦、太虚弱了，简直已摇摇欲坠。

　　他走进了铺子里，将怀中的尸体放进还在刷漆的棺木中。

　　“客人，这个棺材是……”

　　店伙计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因为甩在他面前是一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

　　出于对这五千两银子的尊重，两个店伙计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把尸体留在棺材里，并用了柜台上纸笔，写了几个字后扬长而去。

　　这个人当然就是西门吹雪。

　　再一次涌上来的药力在躯体里时时叫嚣着，刺激着身上的每一条经络，为了压制这股冲动，本就所剩不多的内力几乎耗尽，身体已然疲乏到了极点，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他也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

　　是以，他只能暂且把叶孤城留在棺材铺里，尽可能快速地赶回客栈，要了一桶冷水，然后就一头栽在床上。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浸入了红色的漩涡中。

　　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牙关紧咬，额头的青筋狰狞如蛇，双眸充血到几乎爆裂。

　　忍耐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得仿佛浑身爆裂。

　　但他必须得忍！

　　西门吹雪原以为，这下作的药力已随着那次死亡永远地埋在了雪山之下，事实上，自从他在山洞里醒来后的确从未发作过，可又为什么会在昨夜卷土重来？

　　他也是个颇通医理的人，自然知道，没有什么药物能持续这么久的时间，除非让他失控的并不是药效，而是瘾。

　　只有瘾，才会趁虚而入，乃至过了半载，仍旧会唤起心中最本能是渴望。

　　也只有瘾，会让戒断如此痛苦。

　　决不能放纵，否则将会彻底落入深渊之中！

　　在他苦苦煎熬时，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双眼睛正在向里窥探，呼吸很重，重到连西门吹雪都没法忽视的地步。

　　然后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来人除了楚行风不做他想。

　　西门吹雪立时从床上起身，手已抚上了床边的窗户，忽地一定，竟转头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拽开门，楚行风没料到西门吹雪会突然开门，直接被弹开的门闪了进来，步子还没站稳，就被西门吹雪不由分说地扯着衣领，甩到了桌子边上。

　　楚行风实打实被吓到了，目光躲躲闪闪，更有一种隐隐的期待，他期待着西门吹雪能对他做点什么，做什么都行，却又不敢将这期待表露的太明显，只是小声道：“你还好么……我可以……可以……”

　　西门吹雪没理他的话，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像捉住了什么牲畜似的，干脆利落地抽出他腰间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脉上方，锋刃毫无阻力地没入了一半，再一拧，鲜血向箭一样飙出来。

　　楚行风几乎没觉得痛，即便有那么一些疼痛，也被从心底生出来的极度的愉悦盖了过去。

　　他始终享受着西门吹雪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又赏赐我了。

　　真想让他刺的再深一点，最好……最好死在这里，能死在西门吹雪手上，这一生，就再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可楚行风又实在不舍得死。

　　要是这么死了，就没法再看着他，亲近他了。

　　正在两种诱惑中艰难抉择着时，西门吹雪已然从桌上拿了只茶杯，就着飙射的血接了小半杯，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实在叫楚行风激动得声音颤抖。

　　“你……你……还愿意接受我的血，我……没想到，我竟还有这样的荣幸，我本就是，就是属于你的，我的一切……”

　　西门吹雪显然对他的血以外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直至喝完了半杯，经脉损伤的钝痛却没有丝毫减轻，内里仍旧如火烧一般，这才想起，想要起作用，似乎还要……度气。

　　西门吹雪闭了闭眼睛，果然是不清醒了，连这都忘了。

　　他忘了，楚行风却不会忘。

　　他就算忘记一切，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在西门吹雪骤然惊愕的目光下，楚行风揽住了他的腰，控制住了他的双手，将他压在桌子上，含住了他的双唇。

　　西门吹雪挣了两次，挣不脱便放弃了，只是身体僵硬的厉害。

　　幸好楚行风只是度气，没做别的什么事，将有半盏茶的功夫就退开了。

　　舔了舔唇，犹带着淡淡的血味。

　　而西门吹雪尚未平复气喘，就又被他拉过手腕，手臂环他腰身，手心贴着他小腹，将内力缓缓传入。

　　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随着腹部的麻痒渐渐远去了，全新的力量再一次充盈这具身体。

　　如果西门吹雪这时回头，一定会发现，楚行风竟是羞涩的，微微咬着唇，眸光荡漾如春水。

　　他贴着他的耳畔，轻轻道：“我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我若是死了，你就喝不到我的血了。”

　　“这样可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生的荣耀挂靠在我的生死上呢？这太自私了。”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好不好？”

　　西门吹雪始终没说话，只是把手从楚行风的禁锢中抽出来，楚行风也很识趣地退开了几步，又马上邀功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很后悔，我已经改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点机会？”

　　西门吹雪只当屋里没有这个人，自顾自地整理仪表。

　　现在这样，实在太不成体统，得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他记得叫店家提水上来了，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水？

　　楚行风最受不了冷落，在屋里站了一会，就难受地捂住胸口——跟方才被捅的那下没关系，他觉得心脏不舒服已经有些日子了。

　　“我觉得心脏很疼。”楚行风眼巴巴的，小心翼翼道：“真的，很疼很疼，一定是旧伤又复发了……你听着有没有开心一点？还有，我……”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夺夺夺”的敲门声打断了。

　　“教主，咱们该启程了。”

　　楚行风屈指一弹，门框“咚”得震了下，算是回应。

　　许是真的要走了，楚行风更大胆了些，竟上前伸手拽住西门吹雪的衣角扯了扯：“我要走了，你可以对我说一句话吗？”

　　衣角嗖得脱了手。

　　“好吧。”他低着头，有些哀怨道：“我有点后悔杀叶孤城了，我若是不杀他，你至少还会对我说一句‘滚’。”

　　“不过没关系。”楚行风立刻又抬头笑起来，笑得眉眼都弯了，像一个纯粹天真的少年：“我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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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行风大约是真的有正事在忙，西门吹雪觉得，至少有两个月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寝衣不会莫名失踪，饭桌上也不会莫名多出两道格外美味的菜肴，那种时时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了。

　　也许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一个不速之客的到访，打破了西门吹雪的猜测。

　　“在下魏子云。”

　　来人立在厅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西门吹雪漠然地看着他：“你竟还活着。”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魏子云听了也很尴尬。

　　因为他不但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也是大内禁军统领。众所周知，大内禁军已经被楚行风从上到下屠了一遍，他这个首领却还活着，也不怪西门吹雪有此一问。

　　虽然尴尬，魏子云仍旧很客气，甚至已经有些卑躬屈膝，俯身道：“在下此来求见西门庄主，并非是为了在下这一条性命，而是为了天下千千万万条无辜的性命！”

　　说完，他干脆屈膝跪下，头重重地砸在地上：“那楚行风是个杀人狂魔，作恶多端，如今更是网罗党羽，剑指朝廷，犯了谋逆大罪！”

　　“而今，天上地下，能诛此恶者，唯有西门庄主一人！”

　　西门吹雪静静地听他说完，不动声色，既没有应下，也没有推辞，更没叫魏子云起来。

　　魏子云简直疑心这位到底有没有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不得不硬着头皮追加了一句：“久闻西门庄主是位侠义之士，就算是陌生人，也会不惜奔波千里为其复仇，而这楚行风……”

　　西门吹雪皱眉打断他：“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杀他？”

　　当然是因为那个神经病深深迷恋着你啊！

　　天下谁不知道？

　　只要你肯对他示好，总能趁他不备，取下他的首级。介时声震天下，高官厚禄，娇妻美妾还不是应有尽有？

　　自然了，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却不可说得太直白，色诱二字，好说不好听，魏子云嘴上打磕巴，好容易憋出来一句：“他对你，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

　　说完这句话，魏子云就被赶了出去。

　　这时候的西门吹雪还不知道，魏子云已经是未来所有访客中说话最委婉，最客气的一个。

　　他当然也不知道，楚行风所率领的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已兵临皇城之下。

　　他离天下霸主，仅有一步之遥。

　　而同一时间，陆小凤已化妆潜伏在中军大营之外，受挚友所托，此来只为一件事——刺杀楚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