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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大观圣作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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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慈善晚宴的气氛与楼下截然不同,只摆了十张八人圆桌,一片静谧中只有窸窣低语 。桌上精致的甜品基本没动过,倒是甜品旁边的号码牌放得歪七扭八。
满堂宾客穿着比镜头前更加昂贵华丽的衣服,戴着的珠宝首饰不逊于展台上的拍品。
此时正在台上展出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名器,而是满月青少年交响乐团。萧玉书坐在镁光灯下,他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就如鸟投林般游刃有余,浑身上下闪烁着自信优秀的光芒。
和他一样耀眼的,还有站在乐团最中心,指挥台上的安乔。
安乔面色冷峻,修长手指握着雕花镀银指挥棒,气势如如利刃出鞘,但手腕灵动好似一段舞蹈,游刃有余牵引近百人的演奏。
众人看着台上格外耀眼的两人,窃窃私语了解他们的背景,然后频频点头,发出赞叹声响。
但看似认真的萧玉书,其实在走神。
他在想楼下的姜寒在干嘛,是不是又有奇奇怪怪的男人去搭讪,姜寒又会怎么委婉拒绝。
表演顺利结束,满堂响起热烈的掌声。萧玉书起身走到安乔身边和他握手,正要转身一起鞠躬谢幕,恰好一束灯光扫过台下,他看见了站在台下阴影里的刘雀,以及刘雀身旁的姜寒。
萧玉书瞬间握紧拳头,安乔被他捏得闷哼出声,有些无辜地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姜寒。
姜寒的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安乔回头小声提醒:“三哥,先下去,这么多人看着呢。”
萧玉书松开安乔的手,转身大踏步下台时,被坐在首席位上的封笙拉住:“老三你要去哪?你待会不是还要帮你舅妈拍下那个珐琅彩花瓶吗?”
萧玉书看见刘雀拉住姜寒不让他走,强行把他带到第一排最左边的圆桌上,让人在自己座位旁边加了第九把椅子。
萧玉书面无表情地甩开封笙的手,和安乔一起坐到了最右边那张桌子。
中场休息后拍卖会继续,主持人对台下多了一个人也视而不见,给萧玉书圆场后很快就把气氛重新烘托起来。接下来的第一件拍卖品,就是那个珐琅彩花瓶。
刘雀一直抓着姜寒的手腕,凑近他耳边说道:“刚刚那两人般配吧?如果安乔是女的,他和萧玉书绝对是华音的金童玉女。”
“我是因为家世不够,你是因为人品不行。”
“啧,你怎么老觉得我喜欢萧玉书?我从小听见他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
“人对和自己有相同喜好的人都很敏感。”
刘雀饶有兴致地看着姜寒,偏头凑到他耳边说道:“刚刚有很多人约你吧?为什么不答应?不要被粉丝的追捧和区区几千万迷惑了,在我们眼里,你身上最大的价值也就是看上去很好睡了。”
姜寒以相同的姿势歪头,回道:“你是在恼羞成怒吗?因为从来没有人看穿你虚张声势的恨意下卑微的爱意,因为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比这辈子都没有希望的仰慕者听上去要好一点?”
姜寒凑近刘雀耳边:“好可惜,我成功了呢。”
“恭喜17号嘉宾萧玉书先生以七十七万、本场目前为止最高成交价,拍下这套乾隆时期珐琅彩花瓶,感谢萧玉书先生对少年儿童慈善事业的支持,也感谢乔可伊小姐的捐赠!”
拍卖师清脆有力的声音打破他们之间的对峙,两人坐回自己的位置。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穿过昏暗的会场打在自己身上,同时望过去,就看见萧玉书正面色沉沉地看着他们。
姜寒视若无睹,刘雀心却沉了沉。
他是刘爱华在法国留学时未婚先孕生下的,他出生后父亲就抛妻弃子销声匿迹。
刘爱华不敢告诉家里人,又无法违背良知丢掉他,生活陷入困境的时候,陈炜彤作为刘爱华的好友,向她伸出了援手。
后来刘爱华没有再谈过任何恋爱,房子越换越大,而他能见到母亲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哪怕见面,母子俩也话不投机半句多。
刘爱华总是挑剔他的礼仪苛责他的功课,他曾一度以为谁也无法获得母亲的认可,直到她开始频繁夸赞萧玉书。
“龙生龙凤生凤,我是生不出那样的好儿子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炜彤热情邀请他去自己家过假期,怕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房子里太孤单了。
很难说他对萧家人是什么感情,但直到见到萧玉书,他就知道了。
当时十三岁的萧玉书站在客厅的旋转楼梯上,身旁是八米高的穹顶落地窗,耀眼的天光穿过玻璃为他镀上了一层光晕,看上去像是从未沾染红尘,也不会有七情六欲的神祇。
刘雀想,是一定要让对方眼中有自己的感情。
他仗着陈炜彤的善良、自己客人的身份,成天找萧玉书不痛快,他看上了什么他就要想办法抢过来然后扔掉。
但萧玉书不愧是能被刘爱华挂在嘴边时时夸赞的人,他基本都不计较,还问他有没有其他需要,以最高规格礼待他这个没礼貌的客人。
仿佛那些他曾表达过喜欢的东西,其实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他死死盯着自己攥着姜寒的那只手,眼神中淬满了狠毒。
第二件拍卖品是HW大中华区执行董事严董的藏品,明清时期的宋徽宗《大观圣作碑》临摹帖,瘦金体纤浓有度,风骨铮铮傲然。
起拍价二十万,每一次举牌代表加价五万,刘雀作为总裁的儿子,自然第一个举牌。
在场都知道刘爱华即将外派美国,她的儿子代表她拍下这件藏品,既是感谢严董这些年的提携之恩,也是为自己儿子拜师铺路。
象征性地竞拍几个回合,给够东道主面子,还不至于让刘爱华大出血。
拍卖师也了解内幕,姿态放松地说道:“55万一次,55万两次,还有要加价的吗?严总珍藏数年的临摹帖,十分珍贵,还有要加价的吗?好的,55万三——”
“六十万。”
所有人全部转头看向萧玉书,萧玉书举着号码牌的手如白玉扇骨般,在水晶灯下晶莹剔透。
刘爱华是陈炜彤在巴黎结识的挚友,当年还是陈炜彤的伴娘之一,萧玉书是全场最不应该参与竞拍的人。
拍卖师愣了一秒,立刻恢复专业素养:“17号六十万,还有追价的吗?”
刘雀继续举牌,拍卖师说道:“好的,23号六十五万,还有追价的吗?”
“17号七十万。”
“23号七十五万。”
“17号八十万!17号突破自己创造的最高成交价,还有要追价的吗?!”
嘉宾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视线在左右两桌之间来回切换。终于有人注意到刘雀身边面沉如水却依旧美丽动人的姜寒,开始频繁往他身上瞟。
“23号八十五万!”
“17号九十万!!看来大家都对严董的藏品十分青睐,今晚拍卖的最高成交价能否突破一百万?九十万一次,九十万两次——好的,23号再度举牌,九十五万一次!”
“17号一百万!!”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廖云初看向萧玉书,想知道自家孩子在发什么疯。刘爱华看向儿子,微微摇头示意他停止叫价。
萧玉书完全不在意这些目光,从头到尾只看向刘雀,等待他的下一次举牌。
刘雀抿紧嘴唇,继续举牌。
“23号一百零五万!”
“17号一百一十万!”
“23号……”
在拍卖师报出数字前,姜寒握住刘雀举着号码牌的手按在桌上。
“够了!”
刘雀转头看萧玉书一副要手撕了自己的模样,内心涌上一股扭曲的满足感,甩开姜寒的手,继续举牌。
“23号一百一十五万!”
“17号……”
“一百二十五。”
萧玉书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拍卖师愣了愣,兴奋道:“十七号直接追价十万,出价一百二十五万!这次还会有追价吗?!”
刘雀在母亲的眼神威压下,咬咬牙正要举牌,结果被姜寒一把抢下扔到一边,硬纸板划过一道弧线,扫掉放在墙边桌子上的香槟塔,顷刻间玻璃杯如雨落般哗啦啦碎了一片,压制住了现场所有声音。
姜寒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我说,够了。”
刘爱华示意拍卖师赶快结束,拍卖师不无遗憾道:“一百二十五万一次,一百二十五万两次,还有追价吗?一百二十五万三次,成交!
恭喜17号萧玉书先生再获宝物!感谢萧玉书先生对慈善事业的大力支持!”
姜寒“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萧玉书起身正要追过去时,姜寒忽然停下脚步,连带着萧玉书也不敢再有动作。
姜寒仰头深呼吸两下,猛然回身走到刘雀身前,伸手扯下他襟前的大丽花扔到桌花里,然后俯身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道:
“恨比爱长久,所以我祝你和萧玉书,长长久久。”
姜寒起身退开不过两步,刘雀就被人提着衣领一拳撂倒在地上,手掌不偏不倚撑在刚刚一地的碎玻璃上,迅速洇开一滩血红。
现场顿时乱做一团,封笙和安乔一左一右拉住萧玉书劝他冷静些,刘爱华和廖云初赶忙扶起刘雀。
刘雀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玉书,又将视线投向萧玉书身后的姜寒。
三条杠。
廖云初怒道:“萧玉书!这是你刘阿姨的场子,小雀是她的儿子,跟你刘阿姨道歉!”
不是廖云初在讨好上司,而是萧玉书今晚确实太不给刘爱华这个长辈面子了,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孩该有的教养。
更何况今晚刘爱华之所以让刘雀拍下《大观圣作碑》临摹贴,就是为了在严董面前刷好感。
因为严董不止在HW集团自成一派,还是国内外许多艺术院校的荣誉董事,这是她在为刘雀的学业事业铺路。
萧玉书冷眼看向刘爱华:“严董这幅字是我拍下来的,跟刘雀没有半毛钱关系。”
刘爱华面色有一瞬的僵硬,但还是宽容道:“好好好,你们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也正常。要怪就怪刘雀,早说你喜欢那幅字,让给你就好。
刘雀你也是,姜寒好好地在楼下待着,你硬是把人带上来像什么样,带上来了还不安排……”
萧玉书:“刘阿姨,你儿子在我家做客人那几年没少为难我,我妈妈不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你的面子不是他一辈子的护身符。
你儿子缺的不是保驾护航的人,而是最基本的教养。”
这话说得太过,封笙赶忙拉住萧玉书,低声劝道:“三哥,就算不为刘总,也要为你舅妈考虑,我表姐还在这。”
廖云初气血上涌,还要再说两句时,姜寒忽然嗤笑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玉书,你知道《大观圣作碑》写的是什么吗?”
众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幅字。
“写的是八行八刑。八行是指善兄弟为悌、善外亲为姻、善内亲为睦、善父母为孝、达义利之分为和、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
八刑就是指不悌、不姻、不睦、不孝、不和、不仁、不恤、不忠。”
姜寒看着萧玉书说道:“一百二十五万,真不如喂狗。”
***
姜寒下来的时候,韩蕴枫正在给他打第三个电话,一看见人也不问刚刚去哪了,径直拉走说道:“跟我去见梁导。魏老师明年开春要进组,梁青泽导演的《凤于九天》,蓝天视频的S+项目。
梁导是国戏摄影专业出身,虽然才三十出头,但也拍了两部叫好又叫座的爆剧。
最重要的是,他的审美是圈里圈外公认的强,网红脸到了他的镜头下都能拍出点味道来,他能让你的美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所以你一定要在他面前刷到存在感。”
姜寒已经被人讽刺了一晚上的以色侍人,现在韩蕴枫句句踩雷,可是他全程都很平静地听着。
一群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天之骄子嘲讽他以色侍人,殊不知大把出身比他还惨的人连美貌优势都没有,他们的人生只会比自己更艰难。
如今能靠脸就做到的事,何乐而不为。
“我会的。”
魏丹砂远远看见姜寒就招手示意他过来,她身旁的梁青泽看见他,亮了亮眼,和魏丹砂笑着低声说什么,魏丹砂登时眉飞色舞,仿佛在说我怎么会错。
韩蕴枫笑道:“二位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梁青泽:“说你的艺人真是人间绝色。”
韩蕴枫也以姜寒的美貌为傲:“我说什么了,只要你见过姜寒真人一定会满意的。”
“出身清白品行端正,长得还这么周正,的确很适合君浓这个角色。
不过《凤于九天》是改编了大IP小说,作者当初签合同就两个要求,一个是她要做编剧,另一个就是君浓的选角必须由她亲自过目,观众对这个角色的呼声也很高,我说了不算。”
姜寒笑道:“我也没想着今天这一杯酒的功夫就能进梁导的剧组,只是听郭丞老师提过您,好不容易遇上了,当然过来见见未来师兄,告诉师兄有我这么一号人就行。”
乱攀亲戚很招人烦,但如果是美人来跟你套近乎,话里话外还捧着你,谁也不会舍得落下他的面子。
梁青泽惊喜道:“你认识郭老师吗?我上学那会为了拍期末作业,还跟郭老师抢过学生呢。”
“是,我休学一年和郭老师学表演,希望一年后可以考上国戏。”
“不错不错,小朋友很有想法也很敢干,到时候来剧组试试吧。我是很喜欢你,就看我们大作家的意见了。”
梁青泽看姜寒年纪小,又是以这么高的起点踏入娱乐圈,所以额外提点一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作者太太可是喜欢女人哦。”
姜寒也学着梁青泽的模样,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正好,我喜欢男人。”
梁青泽愣了愣,大笑出声,从侍者的盘子里端起一杯红酒递给姜寒。
姜寒最不喜欢喝干红,但仍然言笑晏晏地接过喝下。突然周围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般,嘈杂的议论声如波纹般层层荡开,荡到了自己身上。
“刚刚楼上拍卖会演了好大一场戏,有人出一百二十五万拍下严总那幅《大观圣作碑》”
“是刘总的儿子吧,谁不知道他想拜严总做老师,不过这敲门砖是不是也太昂贵了些?”
“是刘总的好朋友、陈总的儿子,华立的太子爷萧玉书。”
“哈?为什么?他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吗?”
“我们都知道太子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听说太子爷从小就和刘总的儿子刘雀不对付,才闹得这么大。”
“不是吧,我见过玉书,很识大体的一个孩子。就他前几天参加的那个选秀,公司想换掉他,他为了顾全大局也同意了。”
有人看向姜寒的方向示意,暧昧笑道:“因为后半场刘雀带了一个人上去。”
其他人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冰蓝射灯后,一个清俊隽逸的男人站在人群中,跟导演把酒言欢。
“那不是姜寒吗?萧玉书那个团里的队友。”
“问题就在这儿!刘雀好像看上了姜寒,姜寒也有意攀附HW。萧玉书这么单纯的公子哥哪懂他们这种人的小心思,还以为姜寒是被逼的,跟刘雀打了一架!”
“谁?!你们说打架?”
秦久突然出现,抓着其中一个人问道。
路人一号被吓了一跳,认出是大秦运输家的小公子后,说道:“就是萧玉书啊,很不可置信吧!”
“他打谁?”
“刘雀,他妈妈跟萧玉书妈妈是好朋友。”
“谁打他?”
“……玉书,萧玉书!华立太子爷,你一起出道的队友!”
路人二号附和道:“秦小公子也不敢相信吧,你跟玉书还是好朋友,可要当心点。
娱乐圈什么人都能进,人人都会伪装,别被漂亮的皮囊骗了。那种出身的人为了往上爬,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敢用!”
秦久瞥了她一眼:“请问你谁?我认识你吗你就在这唧歪我的朋友?你不认识我朋友就在这说三道四,别转过头也要说我的坏话,这一晚上下来全世界就剩你一个好人。”
说罢转头对着路人一号说道:“你上去拍卖会了吗就在说得跟真的似的,造谣转发五百可以被起诉。实在不行找个班上,还是说你没有班能上才这么巴结萧玉书?
不然他有什么好的?凭什么他做什么都是对姜寒做什么都是错,姜寒才是我们Starry最好的人!”
姜寒急忙拉住秦久,好笑道:“弟弟弟弟,这就有点过了。”
秦久挺直腰板要为姜寒声讨,突然后衣领被人捏住卡住了嗓子,挣扎间被人提到后边,李益明把人从萧玉书手里拽走,将战场交给主角。
周遭也慢慢安静下来,姜寒撇开头走到一旁,拍拍李益明的手臂让他放开秦久,整理了下他被弄乱的领口。
萧玉书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面无表情问路人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