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86、开场舞

　　此刻萧玉书看着天真无邪，实际上浑身低气压，因此她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
　　梁青泽举起酒杯高声道:“她们说姜寒勾引你。”
　　所有人看向梁青泽，用眼神谴责梁大导演言简意赅到有些用词不当了——她们哪有这么直接。
　　萧玉书笑了一下：“造谣姜寒和刘雀算什么，还不如造谣我和姜寒在谈恋爱，你们去告诉我家里人，让他们甩姜寒五百万买一个拒绝我的机会，你们赚点小费，觉得怎么样？”
　　路人一号努力撑起声音挽回局面：“三、三少是在开玩笑吗？”
　　萧玉书收起所有笑容：“所以为什么不笑？不好笑吗？”
　　躲在一边的Starry正捧着瓜子看戏，王京墨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时候的萧玉书有点像姜寒？”
　　叶白青：“非常。”
　　萧玉书径直走向姜寒，人群如浪潮自然分开。他拉起他另只手就要往外走，姜寒下意识甩开却只获得更紧的桎梏。
　　就在这时周围灯光忽然暗下，竟然只剩姜寒和萧玉书脚下这一片耀眼光源。
　　弦乐团的指挥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背过身敲了敲谱架，华服窸窣作响，乐手们齐齐端坐准备，小提琴的琴弓以相同角度整齐划一地竖起，在灯光下闪烁着莹亮的光芒。松香擦拭过后的粉尘飘散在深蓝幕布上，恍若星子。
　　优雅的圆舞曲响起，HW晚宴的固定舞会正式开始，周围人不自觉退开，为姜寒和萧玉书留出正中心的舞台。
　　叶白青本来懒懒散散地靠在吧台上，见状暗道不好，正要冲上去阻止时，萧玉书已经松开姜寒，后退一步，然后微微欠身，绅士地伸出手邀请姜寒共舞。
　　姜寒当然不可能答应，正要跑时被萧玉书一把抓住手腕拉进怀里扣住腰身，两人的心跳撞在一块，炙热的身躯和湿热的呼吸紧紧交缠。
　　打架是一回事，在这么名流夜宴和男人跳舞是另一回事。姜寒低声呵斥：“放开我！”
　　萧玉书：“迈左腿。”
　　“我不会！”
　　然而萧玉书已经伸出了左脚，姜寒不自觉跟着他的脚步后退前进旋转，皮鞋踩在木地板的声音和音乐完美契合。
　　“刘雀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喜欢你！”
　　萧玉书脚下一乱，姜寒趁机踩了他一脚。
　　萧玉书忍下这阵痛，恢复了舞步：“这不重要，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今晚的表演安排？”
　　姜寒嗤笑：“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利欲熏心到什么晚宴都想去蹭吧？”
　　随着曲调的变化，两人的舞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或许是身体已经感受到了跳舞的指示，两人的心率也在长期培训下，下意识趋于一致。
　　“我没有提安乔，是因为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没想过要特地跟你报备。”
　　姜寒报复性地用力掐萧玉书的虎口：“确实没什么好报备的。安乔是你朋友，乔可伊是你的合作伙伴，廖云初是你舅妈，刘爱华是你母亲的好友，连刘雀都可以算是你儿时的玩伴。
　　一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你和安乔什么都没有，你们清清白白，你们是一个圈子你们是一家人。”
　　姜寒在萧玉书的手心牵引下被推出去转了个圈，又被强有力的手臂拉回，箍住后腰搂进怀里。
　　“姜寒，你要是真的在意，跳完这支舞，我们就公开，这里全是不会说出去的熟人。”
　　优雅浪漫的圆舞曲渐歇，姜寒和萧玉书虽然停下了舞步，但仍然亲密相贴。灼热的聚光灯打在他们的侧脸上，萧玉书立体的轮廓被照亮，而姜寒华美的面庞有一半深陷昏暗。
　　“我不愿意。”
　　音乐彻底结束，没有人鼓掌。萧玉书定定看着姜寒，眼里有委屈和不甘，但还是在周遭质疑的眼神和恶意的窃窃私语中，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拉起姜寒的手，脖颈低垂，额头轻触手背，感谢姜寒愿意赏脸和他跳这一舞。
　　安乔对身旁的刘雀说道：“我从初中开始认识萧玉书，每年我们学校都要举办各种各样的舞会，想和萧玉书跳舞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成功过。”
　　刘雀沉默无言，萧玉书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千金的邀约。
　　而如今他却可以为姜寒愿意和他跳一支舞而倍感荣幸。
　　姜寒甩开萧玉书的手跑出去，像个要赶在十二点前回家、否则就要被戳破真实身份的灰姑娘。
　　萧玉书抬步要追，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场，转过身就看见萧怀严站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卷字帖，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萧玉书发现了自己，萧怀严仍然没有任何表情，把那幅临摹帖递给了他。
　　叶白青拉紧秦久：“怎么办怎么办？”
　　秦久更紧地攥住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脊背紧绷：“那是萧玉书的爸！我能怎么办？！别牵连到我就行！我可不是那种会和队友共患难的人。”
　　萧玉书倒是云淡风轻，接过字帖后就转身离开去追姜寒。舞会重新开始，大厅又是一片歌舞升平，萧怀严朝身旁的严董笑道：
　　“犬子年幼无知，少不更事，让严董见笑了。”
　　严董表示理解：“小孩子，爱玩爱闹是天性。”

　　***

　　萧玉书把姜寒拉到酒店后花园的穹顶连廊里，金碧辉煌的灯光照亮深冬时节的萧索草木，前厅的声色犬马远得仿佛从天边传来，衬托得庭院里的喷泉声更加清晰。
　　萧玉书拽起姜寒的手：“姜寒我没明白你在生气什么，刘雀羞辱你，今晚我也断了他一个往上走的机会，以后更不会跟他来往。
　　安乔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和他只是同学，我不可能退学！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道歉你不听，我解释你不接受，我说公开你拒绝。如果你是通过今晚这一场宴就觉得和我差得太多，等你做回纪伯安，就是我对你高攀不起别有居心！”
　　一瞬间天地间的风都静了，萧玉书看着姜寒苍白的脸色，忽然明白了他今晚愤怒的原因。
　　或者说不是愤怒，是恐惧。
　　姜寒：“萧玉书，我不该告诉你的。”
　　是，姜寒在对萧玉书全盘托出，狠狠松了一口气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越来越浓重的后悔。
　　他不该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爱人面前，更不该把最大的把柄交到萧玉书手上。
　　萧玉书甩开姜寒的手，原地转了个圈，气笑了：“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有用吗？”
　　萧玉书摊手：“我以为你在把我变成纪伯安脱离纪家的共犯的时候，在你的老师、这个真正的共犯，把能代表你过去的玉佩送给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好了跟我捆绑一辈子的准备。”
　　两人距离太近，姜寒闻到了萧玉书身上夹杂着淡淡烟草味的醇厚烈酒香。姜寒也喝了很多酒，真实的酒精和人工提炼后的酒香混合在一起，让两人的对峙多了几分缭绕不止的暧昧。
　　姜寒：“你会喜欢纪伯安吗？”
　　今晚一切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对自己和萧玉书之间的差距有了太过具象的体会。
　　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占萧玉书便宜，趁他还小，没见过多少人，就把他唬住了跟自己谈恋爱。甚至潜意识里，确实如外人所说，在借着他的力往上爬。
　　可真正进入名利场，他才发现，是他见过的人太少，对权力的想象太浅薄了。出身、家庭、教育，每一样错一点就是天堑。
　　而他和萧玉书是两个世界。
　　萧玉书已经知道纪伯安的存在了，他是如何评判纪伯安又是如何审视他的逃离？
　　有用正确的原则和三观质疑过纪伯安出生的必要性吗？对他的童年有过高高在上的怜悯吗？
　　对纪伯安是像对安乔那样敬而远之，还是对刘雀那样漠不关心？有一瞬间觉得纪伯安可有可无而姜寒不过如此吗？
　　“我没懂你在纠结什么，但我可以为了姜寒去喜欢纪伯安。”
　　姜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就是萧玉书。
　　他不会冠冕堂皇地说不管自己是姜寒还是纪伯安都喜欢，因为这说明连姜寒本人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也没有否决纪伯安的存在，只是单纯的不了解所以不评价。
　　姜寒：“没什么，只是今晚看见刘雀，我忽然就在想，如果我还是纪伯安，你可能也不会喜欢我。”
　　萧玉书好笑：“说的好像你是纪伯安就还会喜欢我一样。”
　　夜风吹过，姜寒身上的酒香愈发明显。
　　萧玉书看着姜寒漂亮又认真的狐狸眼，心跳不可控制地快了起来。
　　“你知道刘雀有多讨厌吗，放假去我家没有一点当客人的素养，我喜欢什么就要抢什么，我当他是我妈朋友的儿子，他拿我当冤大头耍。结果告诉我他那是喜欢我想要吸引我的注意，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不吃打是亲骂是爱那一套——你不一样。纪伯安顶多是文静内向了些，哪里会像他那么离谱？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完全喜欢盛气凌人恣意张扬的性格，文静偶尔也是一种美德……”
　　剩下的紧张全部淹没在姜寒印在他唇上的吻和这场良夜里。

　　***

　　这样一个时尚盛宴，不出动八百营销号发一千六百篇通稿都是HW营销不到位。酱料上各个娱乐组讨论的尺度更是到了法外之地，讨论对象重点在不公开的拍卖会上。
　　各路神仙大爆猛料，有言过其实的，有言不符实的，但只有萧玉书的两百万实实在在震惊了所有人。
　　“哈哈哈粉丝拼死拼活集资两百多万让长夜割韭菜，结果太子爷一晚上就花了两百万。”
　　“花在慈善拍卖会就还好啦，如果是拿去谈恋爱才膈应。”
　　“这种慈善晚会谁当回事？大家也就拍着玩讨好大佬，指不定连洗【钱】都有。”
　　“所以萧玉书是图啥？如果说七十五万买那个珐琅彩花瓶，还可以说是为了投资基金会搞【钱】，那后面一百二十五万又是为了什么？
　　他再有钱也没到需要洗的地步，跟严董也没啥直接交集，没必要卖好，纯粹觉得钱多烫手吗？”
　　“我有同学在内场兼职当服务生，有听说拍卖会后半场姜寒上去了一趟。”
　　“这事儿不用听说，有点门路的都知道，尤其是神通广大的站姐们，她们甚至能坐得比糊比正主还靠前
　　反正姜寒后面是上去了二十分钟就下来，就是这二十分钟，萧玉书前后脚花了两百万。”
　　“所以萧玉书真的和姜寒在谈吗？一百二十五万哄他高兴”
　　“腐蟑螂这都能嗑？？拍卖会都是实名制登记邀请，姜寒连邀请函都没有怎么上去？
　　中间萧玉书还和学校的交响乐团一起表演，哪来的时间去楼下把姜寒带上去？上去了为什么又只待了二十分钟就下来？如果真是萧玉书带的，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带上去？
　　以前好歹开局一张图，现在就是全靠编”
　　“星2是刘雀带上去的好吗，刘雀他妈和星4他妈是好朋友这还用科普吗，谁把星2带上去蹭晚宴的一目了然”
　　“也不一定是老四让刘雀干的，这种事他直接做不就好了，干嘛转一手，我有人脉说，刘雀对老二有几分兴趣【坏笑】”
　　这就是在造谣姜寒男男关系不清楚了，姜汤姐姐立马抓住把柄开战，无差别扫射金话筒。
　　金话筒只觉得莫名其妙，造谣传谣看热闹的都是吃瓜路人，她们就不让人嗑CP而已，把锅扣她们头上干嘛？一言不合也干了过去。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爆料——
　　别**吵了，你们在这替正主绝交，正主在HW晚宴舞会一起跳了开场舞。全恶意提示，上一对跳开场舞的结婚了，上上对二胎了。更炸裂的是，萧玉书他爸就在旁边看着。
　　“……随二百”
　　“4299”
　　“更离谱的是，HW刚刚把这一段放出来了，转发瞬间破五十万，前三热转全是震惊俺们内娱的开放程度”
　　“而且文案还是‘再续密语’，一个时尚短片竟然还搞了rps版后续？？”
　　“不是震惊内娱的开放程度，是震惊他们有钱人的开放程度，老爹看着麦麸，舅妈帮着麦麸”
　　“但是你别说，他俩最后那ending pose还挺唯美，整个场的光影效果绝了，比去年那个村头吃席好太多，不敢相信这是俺们内娱可以有的麦麸质量。”
　　“无人在意的角落，Starry已经第一个跑了，而此时此刻是42一起消失的第十五分钟【敲木鱼】”

　　***

　　Starry的小巴车还停在酒店旁的停车场，一群人在车里等着姜寒的和萧玉书，顺便学习台阶下镜头前，那一对荧屏情侣如何表演眉目传情情难自已依依不舍。
　　王京墨评价：“演太假了，就差把炒CP写在脸上。”
　　叶白青今晚见了不少音乐人，当然也喝了不少酒：“别说了，人家好歹拿了影帝影后，你连演员的门槛都还没摸到……话说他们到了这咖位也要炒cp吗？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种才需要卖一卖。”
　　李益明：“还没姜寒和玉书卖得好。”
　　秦久扒住前面两人椅背:“你说姜寒和萧玉书不会又闹起来吧？这么久都没回来。”
　　元广白费解：“他俩平常好得跟要结婚似的，怎么吵起来这么凶？”
　　李益明：“听说是刘雀想包姜寒，萧玉书肯定不高兴啊，结果跟刘雀死磕着把好好的拍卖会搅黄了，姜寒还当着萧玉书舅妈的面骂他不懂事，我们不会出道就解散吧？”
　　元广白：“可我怎么听说是刘雀仗势欺人羞辱姜哥，害他被人误会是在勾引萧玉书，他舅妈和刘总还明里暗里地讽刺姜寒痴心妄想，所以party上有人嘴姜哥。”
　　秦久一锤定音：“反正到时候把萧玉书踢出去好了，万恶之源。”
　　叶白青腹诽：讲了几百遍不要队内恋爱，不然两人分手全团陪葬，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谈这个恋爱谈就谈吧还谈得这么不安生西八呀毁灭吧!
　　王京墨看着窗外：“可我看着不太像啊。”
　　所有人看向外面，星星点点的雪花漂浮在绚烂夺目的灯光里，姜寒西装外套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萧玉书举着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身后申城的十里洋场将两人并肩拾级而下的身影衬托得流光溢彩。
　　Starry：“……”
　　秦久：“道理我都懂，可是姜寒手里那玩意儿，是传说中价值一百二十五万的临摹帖吗？”
　　元广白：“原来我们俩听的八卦都是假的啊！”
　　李益明：“果然演得比那对影帝影后CP真。”
　　叶白青的脸像极了苦瓜：“很好，看起来我还要再熬两年。”
　　姜寒和萧玉书上车的时候就迎来了全车的注目礼，姜寒顺势展开那幅字帖：“恭喜我们宿舍获得一件吉祥物，以后就裱起来挂在玄关辟邪。”
　　元广白是全团唯一的乖孩子：“这么贵重不会被偷吗？”
　　姜寒把画扔到萧玉书怀里：“这幅字除了在萧玉书喊出一百二十五万那一刻最值钱外，其他时候一文不值。”
　　萧玉书跟着他坐进座位，无奈道：“这个事你今晚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秦久：“你爸没说什么？”
　　姜寒红酒喝多了，胃有点难受，萧玉书正帮他揉着，闻言也睁开眼睛看他。
　　萧玉书：“现在不到他说什么的时候，因为现在是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