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84、刘雀

　　举办盛典的酒店外围早已安装好三米高的围板，避免路人围观和没有受到邀请的媒体记者偷跑物料。
　　红毯从酒店大门一路延伸到台阶底下，分流线之外挤满了媒体记者，相机补光灯和闪光灯连成一片星河。
　　从黄浦江水面拂过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男艺人穿着西装三件套里面还贴了几片暖宝宝都有些受不住。
　　然而女明星穿着单薄的露肩晚礼服，在保姆车里脱下羽绒服，做完一个深呼吸就拉开车门，娉婷袅娜地走上红毯，摇曳生姿地和媒体记者打招呼。
　　身上手工定制的高级晚装与精致美丽的面庞相得益彰，优雅的仪态和得体的举止，硬生生让深冬的红毯变成一幅百花齐放的三春盛景。
　　爱豆在哪国娱乐圈都是食物链底端，尤其是内娱。Starry早早地走完红毯进内场，做完采访就自由活动。跟他们一起进场的人都在吧台听乐队演出，或者聚在弦乐团附近的卡座小声交谈。
　　萧玉书原本也在听演出，但断断续续有商务经纪过来找他刷存在感，连百代现任品牌大使都来给他敬酒，一个女孩子，自己库库喝，一杯都不让他回敬。
　　萧玉书实在难以接受以爱豆的身份收下这些恭维，拉着姜寒到角落的落地窗前罚站。
　　楼下的红毯逐渐进入高潮，虽然离得远，姜寒又有点近视，但魏丹砂仪态万千的模样还是特别显眼。
　　姜寒：“你觉得魏老师什么时候离婚？”
　　萧玉书摇头：“还不到时候，她和许建志还有得斗。”
　　“他们离婚这么麻烦吗？”
　　“没办法，从发家就在一起的人，当断不断时，只会越来越难割席。”
　　“你之前有来过申城吗？”
　　“什么话，你忘记我伯父一家在申城了吗？你怎么对我家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你伯父一家最好是真的愿意在申城看见我站你旁边。”
　　“没事，伯父不同意，我就催萧玉立和萧玉止快点上位，他俩肯定没意见。”
　　姜寒懒得搭理萧玉书胡言乱语，转而好奇他身上的胸针：“这钻石算好的吗？”
　　“当然，你要是喜欢，求婚我就用尚美巴黎。”
　　“我喜欢祖母绿。”
　　“绿色衬你。”
　　萧玉书伸手扯了扯他开了三颗扣子的酒红色丝绸衬衫:“红色也衬你。”
　　“大红大绿，我就适合这么艳俗的颜色吗？”
　　“大俗大雅，”萧玉书顿了顿，抬手用指关节轻抚他的衣领，“至纯至妖。”
　　“二位能不要在公共场合调情吗？”叶白青非常煞风景但又非常适时地出现，“还有萧玉书，这到处都是你舅妈的眼线，适可而止一点。”
　　萧玉书撇撇嘴，把姜寒衣服扣好。叶白青是奉了韩蕴枫的命令来带两人回到座位上，神奇的是他们这种咖位的座位虽然是边角，但视野异常的好，能够看到舞台全貌和最中间的几个位置。
　　秦久看向萧玉书:“看来廖阿姨是下一任大中华区总裁了。”
　　萧玉书很谦虚：“我舅妈的赢面比较大而已。”
　　秦久看了眼他今天的打扮，不置可否地哼了哼。
　　内场里的人越来越多，两位大经纪还在到处社交，突然一双带着牡丹冷香的柔荑从背后按住姜寒的肩膀。
　　姜寒没有防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转头就看见魏丹砂带笑的眼睛。
　　进了内场魏丹砂又换了一套礼服，两人许久未见，姜寒惊吓过后就是惊喜，和她抱了抱。
　　其他人也站起来打招呼:“魏老师，好久不见。”
　　魏丹砂打量了众人几圈，感慨道：“这才三个月不见，怎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杜衡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大家又微微鞠躬喊了声“杜老师”。
　　杜衡:“哇，上次见面你们还是小练习生，现在都是大明星了。你们的新专辑我可是买了七张，很不错哦，我喜欢玉书和益明那首《星野》。”
　　“如果我们公司卖一张专辑就能赚这些，那我大哥一定会花更多钱来投资我的公司。”周方海一进来就看见熟人扎堆，走过来凑热闹。
　　周方海大概是全场最朴素的人，因为他穿的是自己的常服毛衣，臂弯里挂着羊绒大衣，儒雅敦厚。
　　他佯装抱怨:“你们的专辑制作为什么不找我？”
　　叶白青瞪大眼睛:“老师你知道你多贵吗？请你的团队做一首歌就要二十五万，我们一共有十二首歌呢。”
　　“我可以给你们打折。”
　　姜寒:“我买不起百万豪车，是因为他没有给我便宜十万块吗？”
　　所有人笑了起来，魏丹砂问道:“姜寒有准备拍戏了吗？”
　　“明年五月会进组，这段时间得赶快和郭老师学表演。”
　　“男一号？”
　　“蓝天视频自制的一个网剧，作为我拿第二的奖励，京墨和我一起，他是男二。”
　　“没有坏剧本，只有好演员，加油。”
　　“谢谢老师。”
　　周方海:“白青和玉书有出专辑的打算吗？”
　　叶白青:“过年我就得回去准备了，我出完就轮到玉书了。”
　　杜衡:“你们有参加跨年演唱会吗？”
　　秦久:“吴省卫视的，港澳通行证都办下来了，去澳门录制。”
　　周方海问姜寒:“要顺便见一下温洱吗？元旦我们在澳门开年会。”
　　姜寒：“我和他还是不要常常见面了，因为一见面就代表我们彼此有难了。”
　　杜衡瞥见摄影师，招手让他过来给他们拍一张，魏丹砂则拉着熟悉的高级编辑说要记得单数发一条宣传哦。
　　导师们都不是单纯来参加晚宴的，关心完学生们的近况，就各自散开，开始了真正的社交。
　　现场都是Starry认识但不认识Starry的，幸好他们人多，坐一起不尴尬。只是没聊两句，突然另一波人从门口进来，萧玉书站起身迎接。
　　能让萧玉书这样对待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所有人又站了起来，秦久和元广白一个劲儿地把零食嚼完咽下去。
　　果然，来人是HW的现任大中华区总裁刘爱华和主编廖云初几人，连韩蕴枫看见了都走了过来。
　　萧玉书率先点头打招呼:“刘阿姨好。”
　　刘爱华是时尚圈常见的干练女强人，此刻却笑得温和:“我们玉书都这么大啦？看看，越来越英俊了，果然儿子像妈妈。”
　　廖云初撇嘴：“可惜做人像爸爸，会装。”
　　刘主编指着廖云初对所有人说道:“嫂子跟哥哥一样，都不喜欢自己妹夫。”
　　萧玉书：“我们萧家的男人眼光向来不错。”
　　刘爱华笑得更开心了:“我们玉书真的长大了，小时候追着漂亮姐姐跑，被我们取笑还会脸红，问他喜不喜欢漂亮姐姐也不说话，就往妈妈怀里钻。”
　　廖云初虽然看着萧玉书，但眼神时不时偏向姜寒，说道:“男孩子就不能脸皮薄，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
　　姜寒心颤了颤，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人在在背后握住了自己手。
　　是叶白青。
　　姜寒拍拍叶白青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萧玉书和叶白青不同，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姜寒身世的，因此完全没听懂自己舅妈的绵里藏针，还把自己的队友们和韩蕴枫介绍给刘爱华。
　　刘爱华说了几句客套话，韩蕴枫趁热打铁，问能不能合照一张。
　　能蹭到和HW现任总裁和准总裁的合照，将来拉时尚资源也方便很多。
　　刘爱华欣然应允，拍完照正要走，突然拍了拍萧玉书的肩膀:“这个胸针是当年你妈和你爸结婚时我送的新婚礼物，虽然是女款，但是你戴起来很合适。”
　　“当然，这套西装还是我舅妈给我做的，罗衣配宝物，相辅相成。”

　　＊＊＊

　　Starry完成开场表演，炒热现场气氛后，他们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只需要在位置上吃吃喝喝，再当个娱乐圈文的NPC触发关键情节或者当气氛组提高故事可读性就行了。
　　盛典结束，主办方关掉直播，将媒体全部请离现场，楼下的after party和楼上的慈善拍卖会就准备要开始了。
　　整个宴会厅骤然热闹了起来，有换场子的，有蹭场子的，还有脱下借来的衣服首饰开始大肆说笑的。
　　才几分钟，原本严肃庄重的时尚盛典就彻底变了模样，而Starry不知道该融入哪一边，两人经纪人也没有新一步指示，就还是聚在吧台角落聊天，时不时发出一阵低笑。
　　突然有个眉骨深邃身量颇高的男人径直走来，朝姜寒伸出一杯浅蓝色鸡尾酒。
　　“你好，我是MS的模特，罗斯。”
　　MS是有名的模特公司，姜寒不认识面前这人，但从他的气度来看，估计挺红。于是端起起泡酒和他碰杯一饮而尽，笑道：“中文名？”
　　“当然，有男人的英文名叫Rose吗？”
　　“说不定呢，人比花娇。”
　　罗斯看了姜寒两秒，抬起酒杯致意说了句抱歉，然后离开了。
　　姜寒松了一口气。
　　萧玉书匪夷所思：“你刚刚是在我面前和另一个男人调情吗？”
　　“你清醒点，我刚刚是在拒绝他，你见过一米八五的0吗？”
　　“所以呢？”那不刚好，他是1姜寒是0。
　　听到萧玉书这一句反问，叶白青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寒。
　　虽然之前就有感觉姜寒应该不会去睡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但是事实真的摆在面前了，他还是会震惊。
　　他没想到姜寒是下面的那个。
　　姜寒正要反驳，紧接着另一个穿着深V衬衫面容清秀的男人，带着一股香风摇曳生姿而来。
　　“你好，Robin的设计师，Dave。”
　　姜寒知道Robin是一个新锐潮牌，最近跟《HW》有合作，轻车熟路地和他碰杯。
　　Dave更近一步，无视周围六个大男人，近乎靠在姜寒身上轻声问道，“可以去那边喝一杯吗？”
　　姜寒低头看他，抬手虚扶着他的后腰，温柔笑道：“不可以。”
　　“为什么？我关注你很久了，我比温洱差吗？我可不会拒绝你。”
　　姜寒拍了拍他的腰窝：“你没必要跟他比。”
　　Dave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他坚信一米八的男人雄性资本不会差，尤其是姜寒还长了这么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忍不住挽留道：“真的不可以吗？”
　　姜寒避开他的靠近：“我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去公司总部。”
　　言外之意，今晚只想好好休息，没有其他性致。
　　Dave不无遗憾地带着阵阵香风离开了。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姜寒立刻转身拿起一杯冰水猛灌，用通体的凉意压下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久问道：“你认识他吗？”
　　“我怎么会认识他？！”
　　“那他说什么关注你很久？”
　　“如果三分钟之前查了百度也算关注很久的话。”
　　元广白后知后觉：“所以，你俩刚刚也是在调情吗？”
　　王京墨就差找调酒师要瓜子了，闻言笑道：“不然呢？他单方面地调戏姜寒吗？”
　　所有人笑出声，萧玉书问道：“你也太熟练了吧？”
　　“你以为酒吧是什么贞节牌坊批发市场吗？当时我还能直接甩脸拒绝，这里就只能虚以委蛇。”
　　叶白青：“所以你看看，名利多好啊，都能让一个畜牲披上文明的外衣。”
　　廖云初的助理走过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的好兴致了，我能把玉书借走一会吗？廖主编在楼上等了。”
　　萧玉书握了握姜寒的手才离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进了电梯都在发微信解释。
　　——HW是为数不多会从内部提拔员工任职总裁的公司，我舅妈当初也是看中这一点才跳槽过来的
　　——她跟副总已经呛了好多年，这次一定要拿下总裁扬眉吐气
　　——我代表我妈来给我舅妈站队还不够，刘阿姨在外派美国前的最后一件成绩，就是成立青年电影基金会，她最近在联络一个叫乔可伊的投资人，
　　——乔可伊今晚也会参加拍卖会，她捐了一件乾隆时期的珐琅彩花瓶，我跟她有点交情，但不多，我今晚就要把它拍下来，给刘阿姨牵线
　　——所以这次不能带你上来了，等下次再有这样的活动，我再带你上来玩
　　姜寒在楼下喝着红酒，看着手机不断弹出的消息，回道:
　　——我知道，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你忘了我是谁了？我还会因为这点事自卑吗？
　　——我要是真的在意家世差距，你连做梦意淫我的机会都没有【微笑】
　　叶白青看姜寒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这对情侣真有意思。
　　“原来你在萧玉书面前也会装啊。”
　　姜寒把手机放进口袋:“无法解决的问题和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有必要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
　　晚宴渐渐稳定了下来，楼纯羽过来带叶白青去认识制作人，元广白被路过的申戏教授认出来，拉走去认话剧圈的叔叔阿姨，秦久和李益明去找中场休息的乐队聊音乐。
　　姜寒远眺韩蕴枫，发现她还在和一堆导演编剧热聊，估计还没聊到能把他拉过去的程度。
　　突然一个一身白色西服的男人靠在姜寒身旁的吧台上，衬衫扣子开到第四颗，胸口别着一朵红色大丽花，端着一杯蓝色的马天尼杯，浑身上下写满了骚气。
　　姜寒无声叹气，果然时尚圈有太多gay了。
　　来人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刘雀，刘爱华的刘，铜雀台的雀。”
　　姜寒眼神一凝，刘爱华的儿子，萧玉书母亲好友的儿子，极有可能和萧玉书认识。
　　“是不是在想我应该和萧玉书认识？”
　　姜寒转头看他，眼神微微锋利。
　　“敌意不要这么大嘛，我很支持萧玉书的。还记得潘思承潘制片吗？”
　　姜寒微微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刘雀抬了抬右手，示意姜寒自己的友好被冷落了。
　　姜寒刚碰上他的手就被他一把拉过去：“两个月前，潘思承意外泄露金辉影视的内幕消息，导致他被罚款并给予警告，他辛苦筹划了大半年的项目被别人截胡，和金辉影视的关系也陷入僵局。
　　前几天找上我妈，我还以为他是要我妈帮他另谋出路，结果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得半吊子消息，竟然是想从我妈那里，搭上萧玉书的关系。”
　　姜寒眼神里的危险不比当初的萧玉书少：“刘总帮忙了？”
　　刘雀的眼神跟打量什么祸国妖妃似的：“你知道你和萧玉书的区别是什么吗？只有你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暴发户，才需要通过虚张声势来强调自己的成功。
　　但萧玉书要做的是，小心谨慎地维护现有的阶级。
　　可是这次萧玉书丝毫没有低调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诉潘思承，他才是真正的背后主谋，邬兆只是顺手牵羊而已。”
　　姜寒捕捉到关键词：“国成？”
　　“嗯哼，潘思承负责的项目是金辉和国成的合作，萧玉书有意要整潘思承，邬兆自然乐得坐收渔翁之利。
　　金辉也不是傻子，稍一调查，就明白这这次消息泄露都有谁参与，如今估计正琢磨着怎么报复邬兆。
　　之前国成顺手牵羊截胡了天成佳泰对大顺地产的收购，如今萧玉书就让国成内部狗咬狗。不得不说，萧玉书心思也很重，是吧？”
　　姜寒觉得有点意思了，收起浑身上下外露的攻击性:“可以松开了吗？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我。”
　　果然刘雀立刻放开他的手，继续嬉皮笑脸道：“你知道萧玉书今晚要去参加楼上的拍卖会帮她舅妈一把，可你知道他要怎么帮吗？”
　　“我没兴趣。”
　　“拍卖行所得善款将会全部捐赠给福利院，也就是给你这样的孤儿。本来我妈是有邀请你上台表演的，结果被萧玉书划掉了名字，你猜是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我。”
　　刘雀有些意外姜寒的直接，笑着摇了摇头:“不止，还因为他也要上去表演。”
　　姜寒已经很努力地拿回主动权，可终究是在萧玉书的欺瞒下陷入完全的被动中，还是在一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面前。
　　“你肯定能猜到他是要表演钢琴，可你知道，他是要跟谁一起表演吗？”
　　刘雀很满意地看见姜寒一瞬间错愕的眼神，笑道：“华音附中满月青少年交响乐团，由安乔指挥这场演出。而我们的投资人乔可伊小姐，是安乔的表姐。”
　　姜寒的声音已经淬满了寒冰：“你要做什么？”
　　“要不要上去看看，我很有成人之美的。”
　　“不想，谢谢。”
　　刘雀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可是我想让你上去看看。”
　　“为什么？因为是单亲家庭特别渴望母爱，结果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母亲的认可？因为小时候总是被萧玉书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压一头？
　　还是因为嫉妒催生出扭曲的爱意，想要通过家世上的差距来羞辱我这个……潜在情敌？”
　　刘雀愣了愣，然后大笑，低声说道:“原来萧玉书喜欢你这个类型啊？他是抖M吗？”
　　姜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雀不怕死地揽过姜寒，在他耳边笑道:“我看第一期节目的时候，就抓心挠肺地想要见你，难道你现在就不想看看，萧玉书是怎么和同阶级的人相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