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47、新中医

　　赵飞龙：“怎么说？”
　　“前面四段表演张力太强，就算中间有广白跳古典舞，整体节奏还是紧凑的。如果七个表演都是这种风格，还都是国风，难免会视觉听觉疲劳。
　　但如果到姜寒的时候突然换风格，还是换成英文歌，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韩蕴枫:“男团要讲究风格统一，但每个人也要有自己的特点，不一定要局限于国风。”
　　夏连俊放下笔:“不是，要走国风路线的是你们，不局限于国风的还是你们，你们要怎样？”
　　“我们没有要走国风，只是以此为切入点打开市场而已。
　　前面每个人都表演最能代表各自定位的风格，李益明和秦久，rapper，元广白和王京墨，舞担。
　　而从姜寒开始，每个人的特点开始凸显，直到最后一起合唱《Starry》，七个人共同演绎一首作品的力量感因为有了前面的差异烘托，效果会成倍放大。”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姜寒主动让步:“我也不一定要在开场唱这首歌，可以换歌。”
　　赵飞龙:“换什么？楼总和韩总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是选手，是这个节目的核心，所有的表演要以你们的想法为先。我们的存在是让你的想法落地，有困难有分歧都正常。”
　　夏连俊:“只要甲方少说话。”
　　韩蕴枫:“只要乙方多配合。”
　　两个三十加的成年人互相翻了个白眼。
　　李天义也说道:“一场表演就是多方配合，难免有摩擦，你与其放弃，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萧玉书:“刚刚韩总……”
　　韩蕴枫:“你们得叫我枫姐。”
　　“好吧，刚刚枫姐也说了，开场秀要体现成员定位，姜寒是按照舞担培养的vocal，可以在京墨快要结束的时候让姜寒加入他，和他一起跳舞，然后断掉节奏，开始他自己的solo。”
　　李天义:“这个可以，姜寒和京墨跳舞的时候服装可以和王京墨一个风格，但他唱歌的时候换西装，换衣服的这个过程就把音乐灯光断掉，重新唱的时候全部再一起上，很常见的串烧形式。”
　　于欣卉:“还能发展双舞担这条剧情线。”
　　萧玉书：……我的目的不是这个。
　　总造型师犯难了:“我的初步想法是京墨戴鸭舌帽，黑色外套搭牛仔裤。
　　姜寒如果要现场换西装，就算可以在衬衫领带外面套皮衣，下身的裤子搭不好，会很影响站他旁边的京墨的形象。”
　　姜寒想了想，说道：“下身穿版型宽松点、但质感好一点的裤子，可以吗？”
　　造型指导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可以，你自己气质不错，也不是萧玉书那种卖贵公子人设，看着正经点就行了。”
　　王京墨:“看着正经这四个字用得妙啊。”
　　姜寒:“要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流氓气质我还能更正经。”
　　赵飞龙笑道:“好了好了说正事，玉书你自己呢？有什么想法？”
　　“我想翻唱，孙燕姿的《逆光》，流行乐，这一趴衔接起来就容易多了。”
　　李天义毫不犹豫地甩锅:“你自己改编？”
　　“也可以。”
　　楼纯羽:“省省吧，你这一周要学两首歌写两首歌，该他们的事儿你别往身上揽。”
　　李天义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万恶的甲方。”
　　楼纯羽:“玉书，你的定位是vocal，还是大vocal，以后你们全开麦的舞台就靠你来撑了。这次你虽然是翻唱，但必须凸显出你最好的唱功。”
　　“那我唱《青藏高原》好了，反正观众们的鉴赏能力只能从高音鉴别唱功。”
　　李天义:“哎，虽然我很鄙视这一点，但这个思路是对的。主歌结束后可以用高音结尾然后直接进入副歌，刺激完观众听觉后，又能立刻带出感情。”
　　赵飞龙:“叶白青，你必须唱自己的原创。上一周刚唱了一首那么惊艳的作品，如果这周一开场是翻唱，会让观众很失望。”
　　叶白青点点头:“我之前写过一首歌，我觉得应该挺适合这次的开场秀，我连给你们听一下。”
　　叶白青的demo向来简单，但不难听出这首歌和他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甚至向李益明秦久两个rapper的风格靠近。
　　李天义:“你自己写的曲？”
　　“当然不是，是萧玉书，我只给了他一个中国功夫的主题。”
　　李天义：“那编曲给你做大点，到时候再请个民乐队给你伴奏，这样你接得住萧玉书的高音，也让整场表演在你这里最后点题收尾。”
　　于欣卉点头:“一个作词一个作曲，既是最强劲的对手，也是最默契的搭档。”
　　制片主任却说道:“我们没有这个预算再请一个民乐团。”
　　赵飞龙怒了，指着叶白青说道:“你看着叶白青再说一遍没有预算。”
　　夏连俊也不悦:“我昨天晚上还听商务那边说有五个赞助商要过来谈合作，别哭穷。”

　　***

　　吃完晚饭，长夜娱乐和《征星》节目组召开了今天的第三场会议，于欣卉吐槽为什么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
　　运营统筹拉出数据图和关键词云图，一一分析各个选手。
　　“叶白青，昨晚一夜爆红，粉丝数量激增，但粘合度不高。
　　粉丝年龄段在18到35岁之间，大学生与工薪阶层较多，也就是说大部分粉丝财务自由、有收入来源。
　　但根据我这几天观察，粉丝里初恋追星的比例也是Starry里最高的，而且她们三观基本成型，对人对事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像姜寒粉丝那样激情消费、容易被煽动情绪，需要一定时间适应选秀模式和饭圈文化。
　　有一首代表作，靠作品走红，可以走实力派路线，唱跳能力和姜寒、王京墨相比明显差了一截。
　　萧玉书，一直稳定发挥，粉丝年龄集中在20到35岁，多为上班族、已婚已育的妇女。
　　因为家世太好，粉丝的消费能力一般，但背景强大。因为和姜寒捆绑，话题度不错，可以和叶白青合作走实力音乐人强强联手路线。毋庸置疑的主唱。
　　姜寒，粉丝年龄段在13到25岁之间，低龄粉丝偏多。因为之前性取向的事，再加上身世太惨，所以粉丝粘性是所有人里最好的，粉丝忠诚度极高。商业价值最大，需要冲销量的商务活动可以找他。”
　　于欣卉：“这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叶白青和萧玉书是词曲搭档，萧玉书和姜寒捆绑炒作，姜寒和叶白青从共患难的知交变成利益相对的仇敌。”
　　赵飞龙也知道萧玉书天成佳泰背后的金主，笑道：“小太子不仅可以和爆红的合作走实力派路线，还可以和当红的炒CP走流量路线，还都是他选人而不是人选他。”
　　蒋石燕却看着PPT上萧玉书的照片陷入沉思。
　　徐雅妮：“蒋总之前的思路是制造姜寒和萧玉书之间的冲突，现在看来效果不错，粉丝很喜欢他们两个之间因为家世性格的天壤之别而带来的角色张力。
　　但是现在这些冲突没什么看点了，因为湖光山色事件，姜寒不适合再营销自己的悲惨身世，也不能再走寒门贵子路线，这样好的一个形象，最好还是用在一个内外兼修的人身上。
　　至于他和萧玉书之间的阶级差距，在节目里姜寒比萧玉书成功，所以从世俗层面来说，他们的差距在缩小，姜寒正在按照萧玉书的期望向上走，甚至未来可能势均力敌。”
　　蒋石燕笑道：“所以还剩最后一个可以炒作的矛盾点。”
　　于欣卉深呼吸：“叶白青代表的实力，姜寒代表的流量，最后谁会杀下这一局。”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赵飞龙问道：“萧玉书……已经不在C位候选席上了吗？”
　　蒋石燕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是想让姜寒和叶白青哪个做第三？”
　　徐雅妮把姜寒的尖锐学了九成九：“让姜寒做第三，粉丝会撕了萧玉书；让叶白青做第三，网友会撕了我们。”
　　李天义：“我提醒一句啊，小太子有背景是一回事，叶白青昨天来交歌的时候，特意跟我说想让萧玉书来给他作曲编曲。
　　这种事一定要充分考虑创作者的意愿，不然咱这个选秀的专业性会降一个档次。”
　　麦冬：“萧玉书只是不能做C位竞争人而已，他肯定还是要和叶白青一起做音乐上的soulmate。”
　　赵飞龙：“华立那边，没意见吗？”
　　蒋石燕：“只要萧玉书没意见，萧家就不会有意见。”
　　“玉书会有意见吗？”
　　蒋石燕：“他不会有意见，但难保不会借机大做文章，萧家人要的远比说的多。
　　最开始我把所有的冲突和话题都放在姜寒身上，其实也是有些担心的，功败皆系于一人很危险。
　　但现在多了一个可以放鸡蛋的篮子，我们就要把他利用起来。”
　　韩蕴枫问娄青青：“姜寒什么时候再跳舞？首秀和主题曲还不够。”
　　娄青青：“已经再给他安排了一支古典舞，不难，很适合他。”
　　“反正美就行，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美貌发挥最大的价值，以后冲着他的脸也好接戏。”
　　徐雅妮：“业务能力也不能垮，他不能只靠炒作，会害死他的。”
　　于欣卉：“可是萧玉书和王京墨没有冲突啊，一个主唱一个主舞，两个都家境殷实生活幸福名校在读，性格也都外向。”
　　蒋石燕：“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有冲突？谁在意第三和第四的菜鸡互啄？就让他们两个按照原来的故事线走。
　　一个和姜寒继续往三角恋的方向炒，一个和叶白青往惺惺相惜的知己方向炒。”
　　运营统筹继续分析：“秦久和元广白的粉丝画像一致，年龄在16到23岁的学生党，他们两个虽然有作品，但比起姜寒，更像是流量小生。
　　李益明的粉丝年龄在18到25岁，因为有太多绯闻，所以粉丝粘合度和消费能力最低。”
　　麦冬：“嗯，下周第一个就要淘汰李益明，我们节目德才兼备的人还是少了。”
　　徐雅妮：“萧玉书德才兼备，结果却要给之前被网友追着骂了一个星期的姜寒让路。姜寒品行不端，可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明天淘汰谁的局面。
　　你说说这些观众，又要你三观正形象佳，还要你有反差感吸引眼球。要你能够正面引导青少年健康成长，还要你有惊世骇俗之举来吸引眼球。”
　　赵飞龙：“一档节目如果不成功，要么是台前的人有问题，要么是幕后的人没能力，总之肯定不是观众的错。”
　　于欣卉：“那我们现在就不考虑李益明的故事线了？”
　　麦冬：“也不能不做他的群像，”他看向王薇薇，“他淘汰的时候，你让他跟姜寒萧玉书录个vlog多点互动，不要让他就在秦久元广白的交际圈里面转，不然大家还以为他被孤立了。”
　　王薇薇记了下来，于欣卉继续说道：“现在就说秦久和元广白，这俩小孩一直都乖乖巧巧的，像是过年家里玩得很好的表兄弟，找个机会让他俩上PK台。
　　悲剧总是让人印象深刻，尤其之前这两个人给大家的感觉就是快乐小狗。”
　　蒋石燕听到这心里一动，低头看桌子上姜寒和萧玉书并排放着的模卡。

　　***

　　萧玉书的法律顾问工作效率非常高，进行一些细节上的补充修改后，晚上睡觉前，萧玉书和姜寒就都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姜寒看着桌上两份内容一样，只有乙方不同的合同，躺在床上，仰天长叹。
　　他的人生规划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越州的出租屋里挑灯夜战，为接下来的联考、学考和全国竞赛做准备。他会在平京读书工作，有可能在平京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但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高中还没毕业，就莫名其妙拥有了一份年薪千万但前路未卜的工作，他不知道自己在粉丝、在公众、在公司在资本眼里到底算什么，不知道比赛结束后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不知道以后在团体里要怎么发展离开了团体又该如何发展。
　　更不知道和萧玉书的路在哪里。
　　叶白青这匹黑马的出现也得让姜寒重新思考现在的局面。
　　论唱歌，连公司都不建议他加入音乐部，论跳舞，就现在这个水平他谁都比不过，论创作……还是别论了。
　　所以他现在，在公司里最大的优势是演戏，在节目上最大的优势是脸和话题度，还有和萧玉书炒CP。
　　不管自己怎样因为舆论风雨飘摇，萧玉书始终凭借才华稳稳坐在第二的位置。之前最好的搭档是自己，以后就是叶白青，并且没有人会指责他捆绑蹭热度。
　　而天成佳泰，为他的成功上了最后一道保险栓。
　　姜寒稍微松了一口气，起码萧玉书不会被自己影响。

　　***

　　今天化妆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紧张气氛，叶白青化妆师调笑：“见粉丝而已，干嘛都这么紧张？”
　　今天要录制直播时的候场VCR，节目组定的主题之一是——与粉丝对话。
　　叶白青：“前天晚上她们刚刚干掉姜寒粉丝，逆风翻盘送我成团，还把我干到了第一，昨天晚上她们还在因为前后援会留下的烂账吵得翻天覆地，今天我就要跟她们，面对面！坐在一起！聊天！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姜寒化妆师问道：“没有台本吗？”
　　姜寒悠闲地喝了口咖啡：“有啊，粉丝自己写台本，剪辑老师也会按照节目组给的台本去剪。”
　　所有人被这种阴阳怪气逗笑，化妆大助好奇：“粉丝是怎么选出来的啊？这种近距离跟偶像接触的机会谁都想要，谁来其他人都不服。”
　　姜寒：“节目组哪里费这个脑子，他们只会把难题抛给别人。”
　　萧玉书解释：“节目组只跟后援会说有这个名额，具体怎么分配，尊重粉丝内部决定。”
　　化妆大助：“你那边来的是谁啊？”
　　“我是直接点名要官方后援会的会长来，她是副业做这个，主业是大厂程序员，中层小领导呢。兴趣爱好非常丰富，徒步、滑雪、乙游、电竞都有玩一点，母胎单身，不婚主义。”
　　萧玉书化妆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秦久嫌弃：“能跟他面对面坐一起的人，他家起码要调查到祖上三代。”
　　姜寒举手：“我不用。”
　　所有人愣了愣，继而哄堂大笑，冲散了所有紧张气氛。
　　叶白青：“我就不能让我们后援会会长来，旧后援会因为账目问题刚被撤掉，新后援会还没赢得大家的信任。
　　所以是粉丝是把从节目开播到现在都一直在的几个粉丝名单整理出来，投票选出了从第一期开始，就一直在给我投票做应援的粉丝，ID就叫1995。”
　　化妆小助问道：“明哥呢？明哥怎么不说话。”
　　Starry不约而同微笑，王京墨朝昂了昂下巴：“在那里做心理建设。”
　　李益明正蹲在绿植旁边挖土，闻言哀怨地回头说道：“她们一点都不像姜寒粉丝那样争来抢去，她们可团结了，集体推选了一个嘴最毒的过来，听说还是念法律的。”
　　王京墨举手：“据说是大我五届的学姐，现在在香港中环上班，金融小鳄，buff叠满。”
　　服装助理来送衣服，听到这也加入进来：“姜寒粉丝是怎么选出来的？我听说她们为了能跟姜寒面对面聊天打得不可开交。”
　　王京墨看热闹不嫌事大：“主要是萧玉书粉丝一直在拱火，因为大家都知道，姜寒粉丝不禁激，而萧玉书粉丝大多都不是第一次追星，所以一直挑拨离间，说第一次见到能跟现役大火偶像面对面聊天的节目，说选秀时期的爱豆跟出道后的爱豆完全两个样，有很强的新人美。
　　错过了这次，下次再有这么近的距离，要么接机时夹缝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喜欢，要么就是去当私生。
　　然后姜寒粉丝跟疯了一样，都打算以拍卖形式选人了。”
　　工作人员纷纷鼓掌起哄，服装助理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姜寒：“然后分别从后援会管理层、宣传组、应援组、数据组、反黑组、站姐、超话小主持里，选出KPI最高的一位，由我来抽签选择，”姜寒点开抽签软件的历史抽签界面，向化妆师展示，“选出了这位名为‘新中医’的站姐。”
　　“你认识她吗？”
　　“没见过，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