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44、另一个被选择的人

　　这一番话说完没人敢鼓掌，直播间竟然陷入一片死寂。齐决明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当下脸都白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谁靠着姜寒谁就能蹭到热度，此前叶白青还有几分蹭姜寒热度的嫌疑，但刚刚姜寒说的话，相当于直接表明要拉叶白青一把。
　　既然你齐决明说我和叶白青抱团，我肯定得坐实这个罪名才行。
　　而更深层的意思，就是提醒观众，我一个孤儿都不卖惨，一个带着公司带着粉丝基础进来的凭什么卖惨？
　　正主得理不饶人，粉丝只会更加得理不饶人，姜汤们在弹幕疯狂刷“珍惜这段缘”来讽刺齐决明。
　　“勿cue你姜爹，你姜爹连性取向这种隐私都被人拖出来骂过了，还在乎你这一个屎盆子？”
　　“这波我站姜寒，包括自己在内就剩八个人，一次性内涵七个人的蠢货也是少见，他就没想过如果他成团了要怎么跟其他人相处吗？”
　　齐决明粉丝也不甘示弱地要为自家偶像讨公道。
　　“训练营的时候叶白青和王京墨姜寒萧玉书是室友，三次换宿舍三次都没挪过窝，后来又和王京墨一起住，和姜寒直播，给萧玉书写词。
　　萧玉书和秦久是发小，元广白会教姜寒跳舞，李益明和秦久元广白是室友是搭档，他们几个本来就会抱团排挤明明”
　　“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融入不进去？”
　　“每个校园暴力的加害者都会这么问受害者”
　　姜汤被前几天一连串的爆料刺激到了，一看到校园暴力四个字就应激，成功被齐决明粉丝带到沟里，也不管对方根本没指名道姓，直接对号入座战斗力拉满。
　　“训练营一百个练习生，就他齐决明是有公司有粉丝，与其怨天怨地，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来争下位圈的最后一个位置”
　　“这是在抱怨为什么没抱住姜寒的大腿吗？真不好意思，我哥虽然喜欢扶贫，但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姜寒被骂最惨的时候，叶白青毫不避嫌地跟他一起直播，让我们在全网黑之中，第一时间知道了他的心情，他当时还跟叶白青开玩笑。
　　上下班永远是萧玉书陪在他身边，在台上表演的时候秦久和元广白喊加油喊得最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粉丝。
　　不管什么采访李益明都在夸姜寒，今天夸好看明天夸唱歌后天夸有文化，我们粉丝的控评文案都是抄他的，你现在在这跟我说抱团？没有共苦就想同甘，穷亲戚就这样”
　　“大哥，这是选秀，不是过家家，同期不跟你亲近才是正常的好吧”
　　“嗑含情脉脉的大可不必，姜寒重情重义，但我们姜汤不去下位圈扶贫。”
　　因为姜寒身世凄苦，前些天被黑得太惨，粉丝们的年龄又偏小，容易丧失理智，喜欢无差别攻击，导致粉丝撕逼一旦有姜汤姐姐们的加入，必然扩大战局。
　　不管什么节目都喜欢选在暑期播，不同年龄段的学子们都放暑假了，普普通通的话题都能吵翻天。
　　长夜纵容甚至煽动粉丝之间的争斗，毕竟锻炼粉丝的战斗力等于在给自己磨枪，还能为下一期的决战直播造势，催促粉丝花钱投票。
　　不过大概是这段时间姜寒粉丝太活跃了，而且每次出现在热搜话题下，必然都是在吵架，不少秀粉直言姜汤粉随正主，一群疯批。不客气的网友直接辱骂是一群到处乱吠的狗，狗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这边下了直播后，萧玉书去拍广告，叶白青拉住姜寒，在人潮如织的后台，欲言又止。
　　姜寒:“你该不会是要来谢我吧？”
　　不至于吧？他自以为和叶白青没有生疏到这种程度。
　　叶白青却更沉默了，犹豫了很久，最后才说道:
　　“姜寒，我希望自己能够成团。”
　　大概是叶白青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放下豪言壮语的决心，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
　　姜寒看不懂，因此也没说什么假大空的鼓励，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转身去找萧玉书了。

　　***

　　因为是第一次直播，节目组再度花两天的时间彩排对台本，连导师都抽出一天时间来看选手们的状态。
　　比赛到了这个阶段，只要不出意外，姜寒连前三的位置基本都稳了。因此联排时非常放松，穿着白T黑色运动裤，戴着棒球帽，在舞台上练起了最近新学的一支舞。
　　大开大合而又流畅律动的动作传递出青春洋溢的少年感，旋身起跳带起的衣摆弧度都满是海风的清冽。
　　许是私底下很少见到一向冰冷紧绷的姜寒有这样鲜活轻松的一面，徐雅妮让助理去叫摄像把这一段拍下来当直播前的宣传物料。
　　结果她一个转头的功夫，舞台上拿着摄像机的人变成了萧玉书，姜寒不知道是对着镜头还是镜头后的人，笑得眉眼弯弯。
　　徐雅妮赞叹：超绝表情管理。
　　萧玉书的舞蹈起跑线和姜寒是一样的，他们两个是一起从练习室里练出来，直到能在练习室的木地板踩出相同的频率。
　　此时他双手举着稳定器，青色的纹路沿着手背向小臂蔓延开来，脚上踩着和姜寒相称的步伐运镜，盯着屏幕里姜寒溢满笑意的眼睛，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Ending pose结束，姜寒再也忍不住大笑道：“萧玉书你真的很无聊！”
　　萧玉书欣赏了一会回放：“给你找了个新VJ，专门拍你的。”
　　姜寒脸上笑容慢慢淡下去：“拍什么？舞台吗？”
　　舞台上的拍摄由赵飞龙的团队负责，舞台之外的素材则是公司全权负责。
　　他们有听说，过了今晚，公司将会重新分配摄像团队的工作，给每个人配一个单独的VJ。因为接下来不再是素人选手们的选秀，而是长夜艺人的出道综艺。
　　每个人都会有单独的练习室，练习室里有监控镜头24小时录制，让粉丝以打投形式解锁成员特定时段的练习室监控回放。
　　生活直播还是选管拿个手机怼脸，另外增加了成员单线，和VCR一起由各自VJ负责。
　　萧玉书以解释：“你认识的，就是给你拍首秀舞台的那个。要不是失恋了回国，不然根本请不到他。”
　　新VJ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接过了给了萧玉书手里的摄像机，在他背上一巴掌：“你一定要说这件事吗？”
　　萧玉书理所当然：“这不是你说的吗，因为在冰岛和男友同居一段时间结果被甩，想重新感受年轻热烈的氛围来疗愈情伤，所以才愿意答应我来拍姜寒。”
　　姜寒对陌生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打断萧玉书道：“所以我在这个节目的所有镜头，都由他一手包办吗？”
　　萧玉书愣住，连VJ都挑了挑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萧玉书无措地抿了抿唇，大拇指无意识扣着食指指腹：“你不喜欢吗？”
　　VJ听完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姜寒：“你不要一副这种表情，我还没说什么！”
　　萧玉书：“没事，你要实在介意，就让他回去好了。”
　　姜寒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来都来了，赵导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劳务合同都签了。”
　　姜寒一把推开萧玉书，抬手恶狠狠地指了指他，转头对着VJ，立马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伸出手道：“你好，姜寒，合作愉快。”
　　VJ去跟导演组交接拍摄细节，姜寒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他那肌肉练得真好。”
　　姜寒之前属于劲瘦型，现在因为跳舞多，身体开始变得更加柔软。而不管是从宽度还是厚度来说，罗尔臣都比他大了一圈。普通运动T恤穿在身上，都能显出肱二头肌和胸肌的轮廓。
　　萧玉书：“你不会想要练成他那样吧？”
　　姜寒翻了个白眼：“那粉丝第一个砍死我。”
　　说罢回头捏住萧玉书的后脖颈：“你也不许练成他那样。”
　　萧玉书毕竟当了五年的猫，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时仍然有来自DNA里的恐惧，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练成那样你第一个砍死我。”
　　姜寒满意地松开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彩排快结束时，赵飞龙不仅让排名靠后的选手上台预演淘汰感言，还让每个人上台彩排成团感言。
　　齐决明握着话筒笑道:“感谢导演给了我一个成团的机会，我十七岁写了《海浪》这首歌，从此开始了音乐之路。在这条路上，我被赞美过天资过人，也被评价过是仲永之伤。
　　我自己努力过，奋斗过，但也一念之差走了歪路，我为我曾经的行为以及被伤害的人道歉。我在这里遇到了非常多的良师益友，这些都是我人生路上的宝贵的财富。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往前走。谢谢大家。”
　　在场工作人员无不动容，连姜寒都站在角落为他鼓掌。
　　萧玉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都不喜欢齐决明吗？”
　　姜寒奇怪道:“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直播上内涵人那一次我都报复回去了，只要他没有抓着不放，我也不会一直介意。
　　他确实没什么坏心思，更没有动坏心思的本事，阴阳怪气的方法还是学魏应舒。”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拿走叶白青的歌词送给齐决明，等叶白青淘汰后再告发齐决明剽窃他人成果。”
　　萧玉书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行性。老叶看着对谁都好，可每次写歌都不会给人看。就算我真能偷出来，齐决明也不会那么傻。就算齐决明真那么傻，彩排的时候就会被叶白青发现。”
　　萧玉书却不说话了。
　　姜寒是站在练习生的位置考虑可行性，那当然做什么都诸多限制，可如果有一天他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为了自己的利益未必不会这么干。

　　***

　　因为是成团决战，到场的媒体比平常多，真粉丝也更多，就连场外的应援都摆出了终极决赛的架势，姜寒这样心理素质好的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直播需要时间布置舞台，这一段时间就得放VCR，这一期VCR的内容是选手们对成团的期待。
　　八点准时开播，叶白青是第一个上场的。
　　编导:“比赛之前有给自己定目标吗？”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走到现在，我一直以为我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总觉得当明星是一件离我很远的事。
　　我到现在都觉得，我只是个戏份比较多的幸运观众哈哈哈哈”
　　“但是一眨眼，已经到了成团决战了，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
　　“不留遗憾就好，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VCR播完，舞台也布置好了，胡光麟笑道:“彩排的时候我们都听了老叶的新歌，写得真的非常棒。我们第一次直播也不浪费时间制造悬念，直接开始好不好？”
　　“好。”
　　“接下来叶白青为我们带来的是……”
　　“《深渊明月》。”
　　“话不多说，就这样唱。”
　　灯光全部暗下，黑暗中传来隐隐的海浪拍打声。
　　一片蔚蓝浮动的灯光在录影棚顶端亮起，黄纸做的月亮从顶端垂下，散发幽幽冷光，在地上投下一片光亮。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叹舞美，站在明月下的叶白青就低声哼唱起来。
　　随着第一声钢琴响起，底灯终于亮起，干冰制造出朦胧效果，叶白青的身影显得缥缈。
　　“今夜的明月清辉万里
　　今夜的深渊满目疮痍
　　月光所及之处
　　人间流光溢彩
　　深渊盘亘之地
　　大树生根发芽”
　　原本姜寒还在欣赏，慢慢的脸色变了。
　　之前两次彩排他都不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今夜的明月清辉万里
　　今夜的深渊满目疮痍
　　月光所及之处
　　人间纸醉金迷
　　深渊盘亘之地
　　大树拆骨换面”
　　姜寒转头去看萧玉书，发现他和所有观众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首歌在写他。
　　只写他。
　　“深渊之上
　　明月之外
　　大树扎根深渊
　　枝叶追逐明月
　　所以”
　　叶白青突然调转方向，面朝镜头，眼神却望向台下姜寒的方向。
　　“他是在仰望明月
　　还是在凝视深渊”
　　钢琴弦乐四重奏全进，现场灯光骤然合拢，宛如雨夜里最后的呐喊，掀起了整场戏剧的最高潮。
　　所有人自发起立鼓掌，姜寒迟缓地拍着手，在盛大的起承转合里，转头问萧玉书：“所以罗尔臣是对我的补偿吗？”
　　萧玉书抿紧嘴唇：“我不能阻止叶白青翻盘，所以只能打造最有利于你的棋局。一个适合你的VJ，对你来说至关重要。”
　　姜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做得好，玉书，在我面前，一定要一直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
　　台上叶白青的演唱已经进入尾声。
　　“今夜的明月依旧清辉万里
　　今夜的深渊依旧满目疮痍”
　　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的爱情，让他和萧玉书，都只是在爱想象中的自己。
　　所以萧玉书，如果我们有谎言揭穿的那天，希望你依旧能够做出，最有利于你自己的选择。
　　胡光麟走上台鼓掌:“彩排听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艳，没想到正式表演更加震撼。我的音乐素养不能支撑我用更专业的词来赞美，现在来请导师点评。”
　　魏丹砂:“我配点评吗？我不配，下一个。”
　　胡光麟浮夸道:“好的，杜衡老师……”
　　魏丹砂:“别别别，还是要说的。
　　叶白青给我的印象就一直都是一个诗人，一个吟游诗人，充满了随心所欲的浪漫主义精神。
　　他其实从来没有局限在某一种音乐形式或某一种音乐题材里，只是诚实地把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写下来，再念给我们听，包括今天这首歌也是。
　　但今天这首歌给我最大的亮点，大概就是，叶白青第一次在客观记录中掺杂了自己的主观感情。
　　不多，但含蓄之人的一点情感外泄，就已经足够动人。”
　　叶白青无意识攥紧了话筒。
　　杜衡：“我其实很少给白青什么专业意见，毕竟我们专业不对口。但这一次，我也要说，白青，你的舞台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情感的张力。
　　你找萧玉书来给你作曲编曲是一件非常非常明智的事，我不知道你们私下磨合过多少遍，但他好像天生就适合你这首作品一样。”
　　叶白青竖起食指：“一遍过。”
　　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萧玉书只是回以淡淡一笑。
　　轮到评价含金量最高的周方海时，他反而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胡光麟捂住心口:“周老师这个评价，一下子让我想起了被论文导师支配的恐惧，话越少事越大。
　　为了你我和屏幕前观众们的心脏，我们现在立马开始评分。去掉最高值和最低值，中间值乘以一千，就是叶白青本次表演所得票数。三二一，老师们亮题板。”
　　满场哗然，三个十分。
　　胡光麟这次是真惊了，激动说道:“去掉最高分十分，最低分十分，取中间值十分，恭喜叶白青，在这一轮获得一万票数！”
　　彩排的时候打分没有这么高，老师们的点评也没这么简单粗暴，都说了优缺点。此刻叶白青拿到三十分还是很震惊，一脸懵圈地道谢鞠躬下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媒体朋友们都在低头写稿，打字声快到仿佛化身键盘侠，生怕晚了一秒就错过热点。
　　后台工作间有条不紊地进行直播，但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已经翻了天，在叶白青唱完十分钟，徐雅妮已经拉出数据图。
　　“我之前已经跟媒体打好招呼了，叶白青一唱完就发通稿，全平台饱和式攻击，效果非常好。
　　现在直播间的同时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二百七十三万的巅峰流量了，中间因为流量暴涨卡了一会，蓝天那边已经让IT来维护了。
　　百度指数、微信指数和微博话题浏览量还有视频播放量也呈几何指数上涨，走势一片大好。现在大家都是自来水，这方面可以暂时不用再投放了。
　　歌曲在黄鹂音乐上线后，播放量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万，本来要准备刷评论和播放量，现在也不用了。照这个趋势，预计在比赛结束后能破亿。”
　　蒋石燕下令所有人一边推送叶白青的新歌，一边放出风声说叶白青淘汰在即，引导新粉丝去给叶白青投票。
　　“今晚就是成团夜，Starry这个名字，要和叶白青一起，一炮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