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3、一切皆有可能

　　次日早七点，所有人分批来到顶楼会议室，这里已经改造成了化妆间。
　　因为节目主打少年青春，因此大家妆容都很淡，最多上了唇釉提气色。连衣服都是让他们穿自己的私服，凸显个人特点。
　　搭配师给姜寒穿着配饰说道：“姜老师，你最好打个耳洞，上了舞台大概率会要求戴耳饰，不一定每次都有耳夹。”
　　萧玉书已经换好衣服在旁边等姜寒：“打耳洞快吗？要不我也一起打？”
　　“快，不疼，现在就有工具，我待会把护理药水一起给你们。”
　　姜寒捂着打好的耳洞，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打耳洞的都是该溜子。”
　　叶白青震惊：“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小封建！”
　　姜寒含蓄地翻了个白眼。
　　服装小助给所有人别好麦克风，选管戴佳茜在车上确认最后一遍的信号线路。
　　姜寒还在看詹晴发来的万字文档。
　　可能是女生天然心理早熟，这几年詹晴对他有种老母亲心态，但苦于能力有限，一直不知道怎么施展关心。
　　听说他要参加选秀，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舒适圈，一口气把偶像的基本素养、粉丝的喜恶、真人秀常见的炒作手段，以及对姜寒的殷殷叮嘱全都写成文档发给他，甚至分了大小标题，格式十分严谨。
　　姜寒不仅认真拜读，在征得作者本人同意后，还发到他们四个人的群里传阅。
　　现在正是大课间跑操的时候，估计詹晴又躲到哪里来给他发微信。
　　晴：一个不成熟的建议，选秀期间不要拿手机。不管是对家粉丝还是自家粉丝，为了让你出道，她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晴：刚出道是心态最不稳定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要被这些声音影响
　　晴：姜寒，你一定要成功啊
　　晴：我说过的，你属于闪光灯
　　姜寒还没来得及回复，一大片澄澈的蓝溢满余光，车窗外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大巴缓缓停在影视园门口，还没下车，姜寒就已经看见好几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机在外面严阵以待。
　　姜寒环视车内，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开始深呼吸缓解紧张，心里好笑的同时，突然和叶白青的视线相撞。
　　叶白青和自己一样，也在观察所有人。
　　两人中间隔着过道，姜寒问叶白青:“紧张吗？”
　　“有点。”
　　“你觉得谁会是冠军？”
　　“一切皆有可能。”
　　“那我们加油。”
　　“加油。”

　　***

　　运动会在滨海中学取景，这学校因为靠海，有不少青春校园剧也喜欢来这取景。
　　节目组审美挺好，发的运动服通体白色，只有外套上横斜几条浅蓝色条纹，为了运动方便，没有别铭牌，在衣服下摆贴着每个人的姓名。
　　所有人沿着塑胶跑道汇聚到主席台下，那里已经有一个穿着衬衣长裤、戴着金边眼镜的人等着了。
　　那人看上去很王京墨差不多大，看见他们满面春风地挥着手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持人，胡光麟，今年二十二岁，今年刚从国传毕业，你们可以叫我小胡。”
　　“小胡老师好！”
　　“不至于不至于，你们没比我小多少，我也还不到被喊老师的时候。”
　　姜寒突然说道:“国传的很优秀。”
　　胡光麟一眼就注意到姜寒了，笑着搭腔道:“这位同学是要考国传吗？”
　　姜寒:“不是我，我高中同学是编导生，她的梦想是去国传。”
　　“国传是一所非常优秀的学校，欢迎你们来报考！”
　　然后佯装说悄悄话一般低声问道:“是学妹吗？等她来国传报道我帮她提行李。”
　　赵飞龙在场外拿着喇叭喊道:“同学们，征星高校第一届运动会正式开始！”
　　所有人配合鼓掌起哄，王京墨吐槽:“难道还有第二届吗？”
　　胡光麟:“运动会包含两项内容，五十米短跑和四乘一百接力赛。
　　五十米短跑决定了接力赛的搭档，四乘一百接力赛决定了宿舍选择权。”
　　他们已经去看过宿舍了，两人一间，一米五宽的单人床就隔了一个床头柜，磨砂玻璃隔出卫生间，条件堪比城乡结合部小旅馆。
　　更显得室友十分重要了。
　　胡光麟：“现在按照姓氏首字母排队，四人一组。有没有自愿报名当裁判和发令员？”
　　众人心思开始活络。
　　比赛的时候裁判和发令员不是主角，因此镜头比较少，但一定会有，并且位置突出，引人注目。
　　就在所有人犹豫的时候，李益明这个憨憨没想那么多，直接举手报名:“我，我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裁判，经验丰富，公平公正。”
　　胡光麟:“那发令员有没有人报名？”
　　秦久举手:“我吧，我和明哥搭档过，我也想跟他比一下谁跑得快。”
　　裁判和发令员敲定后，比赛开始，姜寒和王京墨最先跑完，是各自小组的第一，萧玉书、叶白青、元广白、钟瑾排在后面几组跑。
　　王京墨和姜寒站在终点线问道:“你觉得谁是第一？”
　　“那当然是我们玉书了。”
　　王京墨一脸“好啊你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竟然不押你老爹赢”的模样，愤然说道:“我押老叶赢。”
　　“我们小书从小就有晨跑的好习惯，你看看老叶那一副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样子，跑得了吗？！”
　　“赌多少？”
　　“二十。”
　　王京墨对着起点线的两人高声喊道:“老叶，我押了三十块你赢，加油！搏一搏兰博基尼，拼一拼玛莎拉蒂！！”
　　姜寒不甘示弱:“萧玉书，晚上是吃梦龙还是巧乐兹你说了算。”
　　萧玉书……一定要吃巧克力味的吗？
　　叶白青:……我看你俩是有点问题。
　　钟瑾元广白面面相觑，问道:“没有人押我们赢吗？”
　　元广白:“我建议你不要加入这两个人的战争，他们一旦幼稚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
　　沈一娟拿起用来摆设的广告牌，在姜寒和王京墨面前用力一拍，恶狠狠地示意他们尊重广告商。
　　詹晴写的练习生守则第一条——多念中插广告，后期剪辑师绝对不会剪掉念广告的镜头。
　　姜寒和王京墨对视一眼。
　　王京墨:“老叶，搏一搏尚口爱你，拼一拼清凉海地！”
　　姜寒:“萧玉书，吃冰棒还是喝凉茶你说了算！”
　　胡光麟:……你俩可真是平平无奇的中插小天才。
　　秦久站在蓝天白云下，沐浴在和煦夏风中，初现少年郎的风姿迢迢，高举发令枪，中气十足喊道：“各就位，预备……跑！”
　　一声枪响，四个人同时出发。
　　还在训练营的时候，何曼婷的形体课一次都没断过，经过两个月的摧残，这个时候就在检验每个人的表情管理能力。
　　叶白青和钟瑾的表情管理在及格线上，元广白自小接触表演和舞蹈，懂得如何控制面部肌肉。
　　萧玉书没少吃娃娃脸的亏，这次更是怕跑起来掀刘海，特地绑了发带，中和了脸上的稚气，飞扬的发丝多了少年人的恣意潇洒。
　　随着李益明手里秒表的三声“滴滴”，所有人都看见萧玉书和叶白青同时跑过终点线。
　　姜寒和王京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转头看李益明。
　　李益明看着秒表里的三组数据，又看看姜寒和王京墨，试探性地说道:“两人并列第一？”
　　姜寒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但碍于镜头没有发作。
　　王京墨的好胜心没有姜寒那么强，只要是第一就行。
　　然而他忘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止姜寒一个。
　　萧玉书朝王京墨伸手:“三十块。”
　　王京墨:“？你们俩并列第一。”
　　“我知道，没有人赢就是所有人都输，三十。”
　　姜寒立刻对叶白青说道:“我待会转你二十。”
　　王京墨:“这就是奸商……商人的基因吗？！”
　　叶白青跟看智障一样看王京墨:“幸亏你是来参加选秀，你要是真当了律师不会把原告辩护成被告吧？”
　　姜寒和萧玉书鼓掌:“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的接力赛自然是他们四人一组，姜寒和萧玉书是最后两棒。
　　何曼婷因为一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对姜寒格外悉心教导，再加上姜寒本人美丽动人，因此他的表情管理是整个训练营最好，也最与众不同的。
　　萧玉书跑起来眉眼溢满蓬勃朝气的生命力，而姜寒却是表情淡淡，眼神坚定，仿佛只有冲刺终点拿到第一这个念头。
　　不过当他跑过弯道，看见萧玉书手伸在身后等待接棒的时候，眼中突然开始充满笑意，大声喊道:
　　“萧玉书！”
　　“在！”
　　话音刚落，接力棒就落在了萧玉书手上，紧接着红白木棍被拽走。萧玉书逐渐超越所有人，第一个冲向终点。
　　一直在旁边看的叶白青和王京墨激动地跳起击掌。
　　姜寒拧开节目赞助的柠檬茶灌下一大口，终于感觉到漫长的春季结束，夏天来了。

　　***

　　宿舍楼和演播楼在影视园的两边，节目组派了小巴车分批送选手去演播楼的摄影棚拍宣传照。
　　穿过一楼大堂就是录影棚，有不少工人进出，还能听见里面调试音响的声音。
　　带他们过来的选管许生说道:“这是以后你们录节目的地方，现在舞台已经搭好了，在调试设备。”
　　定妆照是统一的白衬衫黑西裤，所有人站在绿色背景墙前摆出最端正的造型和最阳光的笑容。
　　每个人拍完都要和摄影师一起选片，挑出最满意的照片的同时，也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体态。
　　姜寒空有直男病没有直男命，看不出每张照片的区别。
　　摄影师：“你觉得哪张最好看？”
　　“都很好看。”
　　“你就看你哪张最好看，哪张姿势表情最自然，哪张最有感觉。”
　　“我觉得摄影老师都拍得特别好。”
　　“……现在不是你们拍马屁的时候。”
　　姜寒看向一旁早就拍完的萧玉书。
　　萧玉书：“我也觉得你拍的每张照片都好好看。”
　　摄影师：……我他妈不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
　　最终两人鸡蛋挑骨头般地选了三张照片。
　　姜寒：“拍这么多能用一年吧。”
　　摄影助理瞪大眼睛：“拍这么多只用这一次，下次再用就要拍新的了，可以再找我们摄影师哦，拍得很好看哦。”
　　萧玉书：“何老师花大力气让我们学表情管理，都是有用的。”

　　***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白天要去拍素材，晚上要练习主题曲舞蹈，时间紧凑只能加大训练力度。
　　娄青青是盛世文化的外聘老师，她在外面还有自己的工作室，这次也受邀来给《征星》当舞蹈总监。
　　郑楚是她的得力干将，虽然是非科班出身，但能全凭天赋和努力走到现在位置，舞蹈功底和脾气都不容小觑。
　　郑楚带所有人过一遍动作后就开始一个一个纠正过去，有本事在身上的人脾气自然也很大，骂起人来都带劲儿。
　　“叶白青，动作不到位，太僵硬了，王京墨去帮他撕胯开软度。”
　　“齐决明，表情不要这么浮夸，什么撩人的小表情等你临场发挥也来得及。冷静一点，你还没红。”
　　“姜寒，你能和齐决明中和一下吗？不要面瘫，阳光一点青春一点，不要像是去葬礼上跳大神一样。”
　　“萧玉书，你连节拍都卡不进去后面怎么跳群舞？难道要把你这个太子爷塞到最后一排去吗？你敢去我还不敢排呢，来跟着我，五六七走！”
　　“钟瑾钟瑜，你俩这是动作都没学会！”
　　“魏应舒别给我抢拍，知道你会跳，要不你上前面来替我的位置？”
　　郑楚临走前拍手召集所有人说道:“两天后要考核这支舞蹈，这也是你们第二期《新生日记》的内容。
　　你们这几天还要拍平面和MV，娄老师提醒我不要让你们训练太晚，拍摄状态不好直接影响拍摄质量，所以差不多十二点就回去睡觉吧。”
　　有人说道:“可是大后天就要考核了。”
　　“能够在短时间内学好跳好一支舞也是能力之一，需要长时间来准备一段表演只能证明你不适合这一行，趁早转行还来得及。”
　　所有人闭嘴了。

　　***

　　练习室就在宿舍楼对面的综合楼里，等红绿灯时，姜寒注意到路口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两座蓝色雨棚，路口处设了路障，两个保安揣着警棍来回巡逻。
　　有四五个女孩一身黑衣，融于夜色之中，只有刺眼的补光灯彰显着她们的存在。
　　萧玉书也看见了，胳膊搭在姜寒肩头，解释道：“那是代拍，以后也会是站姐的地方。节目组也需要曝光，默许她们在这里蹲着。”
　　姜寒有听詹晴说过，这些人不是站姐，就是买股练习生的代拍，前者为爱发电，后者为钱拼命。
　　姜寒猜想有一个应该是站姐，刚刚齐决明走过去的时候都会喊他的名字，这也就导致齐决明身边的人每天都不一样。
　　“哎，”萧玉书拍了拍姜寒的肩膀，把手机拿给他看，“我来滨海那天不是把我们几个的拍立得照片拍了发朋友圈嘛，到现在都还有人在问你。”
　　提到这姜寒就忍不住翻白眼：“九宫格，我和你的合照占三张，我一个人的照片占两张，很难让人不问吧。”
　　说着声音一顿，指着一个名字问道：“安乔是谁？”
　　萧玉书给他展示的是朋友圈消息界面，这个人一连点赞了萧玉书近一周朋友圈所有内容，显然是点进主页逐条翻阅。
　　萧玉书撤回手机：“乐团指挥。”
　　姜寒声音幽幽：“萧玉书，我可是什么都跟你说了。”
　　“哎呀！”萧玉书一辈子都站在道德高地上，哪受过这种指责，“他跟我表白过，我没答应，但还是能做好朋友啊，你跟温洱不也是好朋友。”
　　“哇哥哥，终于承认温洱只是我朋友了吗？”
　　“……”
　　绿灯亮起，姜寒却还没琢磨出味儿来，拿出手机一通操作，不知道找到了什么，用刚学成的播音腔，没有感情地念道：
　　“2017年中华音乐学院附中国际部的元旦晚会，在满月青少年交响乐团的演奏中圆满落幕。
　　指挥交换更是在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与钢琴演奏者萧玉书共同谢幕三次，给予了老搭档一如既往的偏爱……文案提供，封笙……小提琴首席......哟，三人小团体啊。”
　　“你在高中不也有小团体，还是四个人。现在我们也有啊，老叶和京墨和我们是一伙儿的啊。”
　　姜寒把手机怼到他面前：“看看这张照片拍得多好。”
　　姜寒是在华音国际部公众号上找的文章，其中有一张配图，应该是钢琴独奏环节，萧玉书正全情投入于黑白琴键上。
　　指挥身着燕尾服，站在乐团目光集中之处，侧首凝望萧玉书，脖颈扭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郎才郎貌，一对璧人。
　　“是这个老师摄影技术非常好！而且就不能是安乔在欣赏我的演奏吗？”
　　“安指挥有说为什么喜欢你吗？”
　　“......因为他觉得我弹钢琴的样子还可以。”
　　姜寒不置可否：“是很帅，我也喜欢你弹钢琴的样子。”
　　第二轮绿灯亮起，萧玉书还在唾沫横飞地解释，姜寒忽然心有所动，停下脚步看向路尽头，极具目的性地看向其中一盏补光灯。
　　双方之间其实离得很远，但在一群装束相似举止相同的人群里，姜寒总觉得，有人的镜头对准了自己和萧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