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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雷霆雨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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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曾令竹暴起。
姜寒面色平淡:“因为薛时欢的一切演艺事务由我全权代理,我有权力帮他签约,也有权力帮他解约。”
“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这不是你送给他的礼物,是你用你父亲的作品送出去的人情。”
“解约是要付违约金的。”
“违约金将会以投资的形式补偿给剧组。”
“既然你都为姚若章争取到了男主角,你让时欢演个男三号怎么了?他那么喜欢演戏,你凭什么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说完曾令竹自己就愣住了,他的脖子仿佛生锈的齿轮般,艰难地看向父亲。
“如果时欢不演男三号,那谁来代替他?”
姜寒微笑:“你。”
曾令竹一时觉得包间里的灯光刺眼到炫目。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把男三号给时欢,对吗?”
曾安平:“之前我们聊过的,你说你会去演男配,去切身了解这个行业,为将来接管我的公司做准备。
那既然都要演,为什么不能是我的作品?”
曾令竹抓起杯子狠狠掼到地上:“不可能!我不可能去演你的戏!”
冲出房门的脚步戛然而止,戴德安跟尊佛似的立在门口,曾令竹一把推开他,却发现戴德安纹丝不动。
萧家的管家都是有点功夫底子在的。
姜寒不起半点波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想演男三号,多的是别人要演。”
曾令竹气愤回身:“那又怎样,让别人演去吧!我不会抢原本属于时欢的东西!”
包间内静了一瞬,对上姜寒无悲无喜的目光,曾令竹明白了姜寒的意思。
他不会去抢属于薛时欢的东西,所以就要让别人去抢吗?
那还不如是他,起码薛时欢不会那么伤心。
姜寒抬手示意戴德安让开,然而曾令竹却没有往外走的意思。
姜寒:“我把你的合同也拟好了,换个名字和金额的事。”
曾令竹看着递到面前的文件,只觉得喉口腥甜。
他淬了毒般的眼神射向姚若章,姚若章毫不在意地冲他颔首致意。
“你用欢欢的男三号,为姚若章的男一号铺路,是吗?”
“是。”
他父亲数十年如一日地用南方演员,宁肯换资方都不换演员,足见其性格执拗。
他并不是对让自己去演戏这件事不置可否,而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碍于父子情分不好做绝。
如今他打瞌睡,姜寒自然迫不及待递枕头。
曾令竹抖着手在合同上签好自己的名字,力道大到差点划破纸张,扔掉笔摔门离开。
包间内恢复了寂静,姜寒把合同递给曾安平。
“曾导,坏人我替你做了,若章可就拜托你了。”
曾安平笑容满面:“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
萧瑜华原本没想大办自己的七十三岁寿宴,但高依婷亲自跟他说了一通后,他就让姜寒办得隆重些,把平京还未成家的适龄女子都邀请来。
姜寒一个头两个大,这明显就是为萧玉立和萧玉止量身打造的相亲宴。敢情高依婷是把申城那一圈的姑娘都筛选一遍无果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平京上。
萧玉立已经彻底放弃抵抗,对待相亲开始保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闲的时候可有,忙的时候可无。
但爷爷的寿宴属于哪怕可无也要可有的情况。
姜寒把宾客名单拟好后发给两兄弟,还附上了女孩们的资料,避免又出现高女士喜欢但两兄弟不喜欢的情况发生。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紧急避险。名单是给两兄弟确认过的,如果到时候还是对高女士满意的女孩挑刺进而上升到争吵,那可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萧瑜华切完蛋糕,接受了众人的祝贺后,大家就四散开来,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朱江华陪在高依婷身边,帮她一起把关未来儿媳妇,薛进在花园和其他人聊得火热朝天。
秦久来给萧瑜华送寿礼,在庄园门口碰到要去机场的萧玉书,嘲讽他净把难搞的事丢给姜寒,萧玉书回击“你也可以可惜没人看得上你”。
秦久送完礼不好立马走,看姜寒在忙,就跑去客厅弹钢琴。
众人知道这台琴是萧玉书的,见状纷纷侧目,小声议论这能弹吗,得到旁人连连摇头的回答。
姜寒端了一盘水果过来:“新歌?”
秦久吃了个西瓜,点头:“萧玉书这个琴,配不上我的大作。”
“这是他爸妈给他定做的。”
秦久登时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合上琴盖:“果然不是凡品!”
姜寒弯了眉眼:“待会跟我一起上楼,萧玉书的录音棚还留着。”
秦久屁颠屁颠地上楼:“正好看看还没有能用的器材,萧玉书之前留给长夜的demo,我和老叶都分到了一些,用他的工具做他的歌,嘻嘻。”
“姜寒!”
一声怒喝刹那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没什么人会直呼姜寒的名字,尤其是在萧家。
薛时欢冲到姜寒面前质问:“你凭什么换掉我的男三号?!”
姜寒戴着口罩,眉头微蹙:“你不适合曾导的风格。”
“那谁适合,姚若章吗?!”
因为今天要给高依婷选儿媳,所以世家的人比往常多,薛进夫妇急忙要拦住儿子免得他祸从口出。
然而薛时欢这次是真的气狠了:“你让我上课我去上了,每天风雨无阻没有一天迟到懈怠。
我一点都不喜欢上综艺,我不喜欢一言一行都被记录然后放到网上让网友拿着放大镜去挑刺。
但我也去了,我知道没演技没流量,资方没道理用我。
可是你凭什么换掉我朋友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不送我礼物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剥夺我朋友送我的?
令竹根本不喜欢演戏,你们为什么都要逼他?!”
姜寒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了?说完了就滚出去。”
薛时欢被他这样冷漠的态度彻底惹毛了,甩开父母道:
“你们知道什么?他把我的角色换掉,去为姚若章铺路!他嘴上说着不和世家打交道,实际上早就跟他们沆瀣一气!”
现场气氛仿佛被一次性挤压在狭小容器里,大家其实都有感觉,姜寒不太喜欢和世家打交道,但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高依婷原本还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从中调和,但现在面色也有几分尴尬。
她和姜寒的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后来回想,似乎不全是自己的原因。因为直到现在,姜寒对她的态度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更类似于......敬谢不敏的态度。
姜寒提醒他:“薛时欢,你身上还背着一个亿的违约金。”
“那又怎样?你替我拒掉那个角色的时候不是很会讨价还价免掉违约金吗?
你根本就看不上我,你觉得我天真我愚蠢,是朽木不可雕是孺子不可教,你会同意带我只是因为我模仿三哥唱了他出道时唱的歌而已。
说什么三哥最独一无二最无可替代,你根本就是在找替身弥补过去的遗憾,你把对三哥的愧疚全弥补在了姚若章身上,姚若章就是最像的那个!”
“啪”的一声,朱江华狠心甩了儿子一耳光。
“你闭嘴!这里是姜先生的家萧老先生的寿宴,跟他道歉!”
薛时欢眼眶刹那间红了,委屈大喊:“我不干了!”转身离开时却身形一僵,脚步仿佛沾了胶水,没能再往前迈。
萧玉书站在门口,斜挎包还背在身上。
“姜寒,刀放下。”
金属器具碰撞的清脆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姜寒刚刚已经把餐刀握在手里了。
“德安,送姜先生回房间。”
萧玉书脱下背包放玄关柜上,走过来把刚刚姜寒弄乱的餐具重新归位。
“薛小少爷,作为曾经的过来人,我给你一点建议。
网络上的言论少看,看了也不要放在心上。因为网友能看到的,都是资本想让他们看到的。”
薛时欢面对萧玉书,气焰没有那么高了,但还是执拗地看着他不肯道歉。
“你有了解过红心传媒的发家史吗?”
“当然。”
“那你就应该知道,红心传媒的主营业务并不是艺人经纪,这只是魏总从简单传媒带来的而已。
红心的主营业务是制作、发行、投资影视作品,这一部分的收益占红心总收益百分之六十八,你知道艺人收益是多少吗?”
薛时欢怔愣。
“百分之十一。”
薛时欢脸色由红转白。
“而这百分之十一的收益里面,姚若章一个人占了百分之四十三,所以他坐在你们公司第一把交椅上。你要知道,当年姜寒在长夜都只坐第二把椅子。”
薛时欢喉咙一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因为姜寒亲自带着,所以觉得他好像主管艺人经纪业务,但你要知道,其他艺人想见姜寒一面,起码要经过经纪人、大经纪、经纪总监三个人。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没空天天跟艺人聊天说闲话。”
而他不止一次直接闯进姜寒办公室,甚至如今还闯到他家里。
“艺人普遍要签十年的长约,我当年也签了这么长,因为前五年艺人产出的效益根本抵消不了培养成本。
姜寒如今感谢长夜感谢Starry,不止是因为公司培养了他,更因为他当年做得确实不厚道。
姜寒的确会愧疚,但不是对我。”
薛时欢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玉书叹了口气:“先跟爸爸妈妈回去吧,你只是姜寒工作的一部分,姚若章也是。
萧家大小事务也是姜寒在忙,他有很多东西要考量,你到时候好好听他解释。”
薛进满脸惭愧地对萧瑜华道歉,表示改日一定正式登门致歉,朱江华搂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和众人告辞。
萧玉书转向众人,笑道:“大家不要因为我和姜寒的事而扫兴,这次实属我们沟通不到位闹的乌龙。”
萧玉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扰了大家雅兴,我在这里赔罪了。我先上楼去看看姜寒,他估计气得不轻,你们继续玩。”
有了他这一番话,在场的人精们都很自然地继续觥筹交错。只是抱团得更加明显,散布在各个角落讨论刚刚的热闹。
***
萧玉书回到卧室,守在门口的赵娜娜侧身让开,戴德安替他打开门。
姜寒就站在窗前,眺望远处泛舟湖上的千金小姐们。
房门被关上,更深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沉默仿佛经过冷凝处理般,一点点布满整个房间。
“我也觉得你只喜欢十五岁的萧玉书。”
姜寒身影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三年了,你还在耿耿于怀这一点吗?”
“我知道你用薛时欢的资源去置换姚若章的是有你的用意,但我以为你起码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稍微好一点。”
“你觉得我更偏爱姚若章?”
萧玉书无奈地摊开手掌:“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还是很难接受我现在的样子。”
姜寒真实的疑惑了:“萧玉书,我不理解你,我真的不理解你。我不懂你到底在耿耿于怀什么?十五岁的你和二十一岁的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跟姚若章讲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正能够治愈祁宁的,是眼前这个心理医生,还是回忆里的江宴。祁宁爱上的到底是江宴,还是能够拯救他的每一个人?
姜寒失笑:“戴德安可真是你养的一条好狗。”
“姜寒,人都是要长大的......”
“人都是要长大的,”姜寒打断他,“所以不论是以前的你还是长大后的你我都很喜欢,没有真心我不可能留在这里为你们所有人当牛做马,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姜寒靠在窗台上:“你要是心疼薛时欢在我这里受委屈了,那你自己去给他开个公司好好捧他。”
“你不要在这里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姜寒骤然拔高声音,“你是觉得我出轨了谁才想欲盖弥彰地来栽赃你?
萧玉书,我在华立是代理董事,代行百分之三的股权,价值几个亿的美金。
我在华立的组织架构里,是你们萧氏家族办公室的直接领导人,是整个萧宅的掌权人。
萧家的信托基金里有我一份分红,你的一半财产属于我,而我的所有财产挂钩在整个家族信托里。
我和你除了没有名义的上的婚姻关系外,该有的实质性关系全都有了。
我以为就算主观上你不相信我是爱你的,客观上的这些条件也足够给你安全感。
可你还是不信。
是你自己都知道现在这副猜忌、多疑、咄咄逼人的样子太讨厌,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我更喜欢十五岁的萧玉书。
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是鬼。”
萧玉书:“那是谁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萧玉书彻底歇斯底里了起来,“你对我到底是爱还是愧疚,还是我母亲临终嘱托的责任你自己清楚!”
“我为你萧家鞠躬尽瘁,被所有人称为萧家的疯狗,你到头来只觉得我是因为愧疚或责任吗?
你真应该来我公司上几天班,就知道我可以没有良心到什么程度!”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这才是萧玉书耿耿于怀到现在的原因。
这才是他对付姜寒的绝杀。
一直付出爱的人,永远理直气壮。
“那你呢?”姜寒站起身来看他,“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已经别无选择了吗?”
萧玉书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脖颈上的青色脉络因为突如其来的伤害骤然暴起。
姜寒嗤笑:“我是萧家的遮羞布,是你完美人生的点缀。
老大就不要说老二了,你在这跟我演什么深情?演技还没我好。”
萧玉书随手抓起一件玻璃摆件砸到地板上,然而为了照顾姜寒打赤脚的习惯,房间铺了两层地毯,摆件在厚实柔软的织物上滚了两圈,停在了床脚。
这场景有些尴尬的好笑,但姜寒只觉得可悲。
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在外人面前秀完恩爱后,回到房间关起门来开始吵。
姜寒满眼冷漠:“就这样吧萧玉书,没有爱,光靠利益我们也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说罢想起身边,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当然,如果你有了真正想爱的人,可以跟我说,我需要时间交接工作。”
回答姜寒的是巨大的摔门声。
看着颤巍巍的门,姜寒脸上扭曲的得意一点一点消失,他颓然地跌坐在床边,清瘦的身影印在盛夏生机勃勃的窗景里,只剩下一片惨淡的阴影。
良久,他捂住脸,颤抖的叹息从指间流出。
***
一直到宴席散去,姜寒才终于起身,他打算回公司加一会班。
结果一打开门,赵娜娜竟然还在,拦住了他的去路。
姜寒不可思议道:“萧玉书......是要软禁我吗?”
赵娜娜低头:“三哥只说让您在这里反省一个晚上,他改签了机票,明天再走。”
大家真是都长大了,磋磨人的手段越来越精彩。
姜寒拎起墙角的明清瓷器砸到楼梯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叮叮当当滚了一地,紧接着大宅里回荡着不输刚刚气势的摔门声。
晚饭时间,戴德安推着餐车敲了敲门,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隔着房门沉闷响起。
“滚!”
戴德安的语气不复平日的轻快,而是紧绷着疏离:“姜先生,晚饭时间了,就算要生气,也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滚!!”
戴德安和赵娜娜交换无奈的眼神,终于泄出一丝轻叹:“姜先生,您还是吃一点吧,不然待会会有很多人上来劝你吃饭。”
这次房间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忽然一声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是姜寒把反锁打开了。
赵娜娜立马推开门,房内一片昏暗,戴德安小心绕过玻璃残渣,把餐车推进去靠在墙边。佣人跟在他身后,借着走廊上的灯光打扫碎片。
“姜先生,晚饭份量不多,请您务必都吃完。如果不喜欢,厨房今晚随时待命。”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待佣人把地毯收拾好,戴德安微微鞠躬致意,退出了房间。
次日一大早,林间青蓝色的晨雾都没散干净,姜寒就离开了萧宅。看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和苍白的脸色,显然一晚上没睡。
陈启扬已经开着姜寒的奔驰车等在主楼门口,见他下来拉开后座车门。
姜寒径直绕过他要坐接驳车下山打车,但陈启扬拦住了他。
“姜先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果您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让其他人来替。”
萧玉书站在书房阳台上,遥遥望着姜寒坐进车里,乘着朝霞离开了萧宅。
熬了一夜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萧玉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但姜寒总会回来的。
他用着萧家的司机,坐着萧家人送的车,和整个萧家融为一体,走再远也会回来。
起码不像三年前,他那么害怕姜寒一转身,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