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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从山到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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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好,只是脸色是挡不住的疲惫。
魏丹砂也听说昨天的事了,事实上,红心上下啧啧惊叹薛时欢的莽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娱乐圈半数出品方和制片方也都听说姜寒新签的艺人大闹萧家的壮举,剩下半数估计今天就能知道。
开会时魏丹砂看姜寒脸色不是很好,琢磨着估计薛时欢闹那一通,真让萧玉书和姜寒吵起来了。
散会后魏丹砂说道:“你要是累的话先回家休息一天吧。”
姜寒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路过三楼宣发部,看见贺继文在和孟成丽聊工作,正要走过去说些公事,忽然整个办公区安静了下来,贺继文和孟姐看向他身后的眼神都有些惶恐。
姜寒回头,是薛时欢。
一夜之后,薛时欢的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但是颔首问好后,也没再多说。
姜寒眼神不带半分感情,好像看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明天你去录音综,《从山到海》,第一期在香港。”
薛时欢脸颊鼓成河豚:“我说了我不唱歌,我要演戏!”
“那就滚出去。”
“你又要用违约金来威胁我?我告诉你……”
“不用你出违约金。”姜寒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你可以直接离开娱乐圈,这就是我给你的优待。”
周围人的眼光不复之前的亲切,但也没有嘲笑、鄙夷或者为他愤愤不平等激烈情绪,都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没有人会对一个小孩子做的事有任何正式的评价。
“薛小少爷。”姚若章突然出现,抬起鸭舌帽,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但薛时欢只想撕烂他的脸。
姜寒不可能凭空生出要和曾安平合作的想法,还这么执着。国际大导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比曾安平好说话。
只可能是姚若章透露出了对出演曾安平电影的渴望,而不管是他本人对红心有从龙之功,还是出于姜寒的私心,姜寒都会尽全力满足。
用这种不光彩手段抢来的东西,他竟然拿得心安理得,真是令人作呕!
姚若章仿佛没有感觉到薛时欢的恶意,笑道:“薛小少爷,你先别激动。我不认为是我抢了属于你的东西,你本来也只拿到了男三号,而我是通过试镜出演男一号。
但你确实给予了我非常大的帮助,我理应回馈,后续我可以帮你……”
“用不着你在这惺惺作态!你个阴险小人!”
“闭嘴!滚出去!”姜寒怒喝之后就开始剧烈咳嗽。
姚若章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薛时欢下意识也要行动,却都被戴德安抢先一步,但姜寒一把将他推得踉跄两步。
“你也滚。”
戴德安果真滚了。
姚若章端着一副假笑对薛时欢说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还。”转头面对姜寒时,笑容立马溢满了真心,“老师,天气有些干,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姜寒径直回到办公室:“不必,你办完事就回剧组。”
姚若章的脸色一时有些僵,贺继文安慰他姜老师心情不好。他扭头看了薛时欢一眼,不再是那副故作姿态的云淡风轻,嗤笑一声和贺继文去了商务部。
薛时欢既看不上他这副虚伪嘴脸,更不爽姜寒的安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红心传媒。
***
戴德安没有真的滚,而是去茶水间煮了一壶金银花茶,降火清热,让曾泽宇端进去给姜寒。
姜寒面色苍白,但仍然在处理公务,掀起眼皮看了眼煮得黄澄澄的茶汤,问道:“人呢?”
曾泽宇跟了姜寒一年多,已经初具霸总万金油助理的雏形,很快答道:“萧老师早上已经坐飞机去美国了。”
姜寒吐了一口气,仰靠在真皮座椅里,眼神焦点落在虚空。
姜寒确实有些累,明明才二十四岁,但感觉身体确实不是十八九岁时的状态了。
以前又是训练又是备考还要工作,随时面对网络的腥风血雨,时不时搞点事,完了还能谈情说爱,一点都不觉得累。
如今只是吵了一架一夜没睡,整个人就蔫了。
萧玉书走了也好,就算他来求和,那也只是避重就轻,像以往很多次一样,糊弄着把很多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姜寒小幅度摆动座椅:“泽宇,你觉得过日子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曾泽宇揣测圣心:“得过且过?”
“略过。”
***
深夜时分,酒吧的气氛火热朝天,在闪烁的激光灯和震耳欲聋的喧嚣里,薛时欢的狐朋狗友们依旧看得清他脸上的愤愤不平,听得见他对姜寒长达二十分钟的抱怨、和对姚若章一个小时不重复的辱骂。
曾令竹给他的威士忌杯子里倒了点贵腐,压根儿不管这杯子之前装的是伏特加:“没事啊,经纪公司千千万,他红心屁都不是,咱不受这委屈,哥再补你个好的。”
薛时欢难兄难弟似的抱着他:“竹子啊,哥对不起你!害你去演戏了!”
曾令竹捶薛时欢的背顿薛时欢的足,痛心疾首地哀嚎:“我们俩旱得旱死涝得涝死,老天,我再也不会管你叫爷了!”
“你们在干嘛呀?”偏青涩的柔软声音插进来,薛时欢登时推开曾令竹,摆出一副成年男人的模样。
“没什么,米糊,男人之间的伤心事。”
米糊不叫米糊,叫米瑚珠,又是珊瑚又是珍珠,可见父母有多么宝贝这个孩子。
米瑚珠今年才十六岁,和父母一起住在申城老公房里,他妈妈是这家夜店的保洁,他放学后就会在布草间写作业,闲的话还会帮调酒师打下手。
两年前薛时欢这帮人和另一帮公子哥在这里起了冲突,原因是对方说谷芽偷了他们价值十三万的戒指。
什么朋克戒指能值十三万,说白了就是看谷芽老家在香港,刚跟着母亲到申城念书,人生地不熟,又是新面孔,觉着好欺负罢了。
薛时欢最看不上他们这种挑软柿子捏的破德行,当即摔了一瓶山崎示威,还觉得自己真像港剧里的□□太子,真他妈帅!
眼看战况愈演愈烈,酒吧老板都亲自出动来劝和,然后就听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问是不是这个戒指。
米糊举着那枚戒指傻傻地问道:“刚刚我洗杯子的时候发现掉在冰块里了。”
薛时欢不得理都要嚷嚷,得理更是要把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对方在他们一群人的辱骂和众人谴责的目光里失了面子,灰溜溜地跑了。
最后薛时欢扬言,以后米瑚珠就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罩着的人,谁要是敢找他不痛快就是找他薛时欢不痛快。
谷芽十分知恩图报,当即化身阿拉丁神灯,慈祥地问米糊有什么心愿。
米瑚珠说他想学音乐。
谷芽大手一挥包揽了他这项爱好,米瑚珠的父母很感谢他,他们一直都很愧疚没能力支撑儿子的兴趣爱好。
年初米糊已经可以在白场上台表演了,首演时薛时欢呼朋唤友来给他捧场。
薛时欢比谷芽对米糊还好,因为有了米糊,他就是这个小团体倒二小的,他在米糊身上获得了当大哥的满足感。
薛时欢问他:“你换夜场啦?”
夜场人更多,对表演的要求更高。米糊什么类型的歌都会唱一点,但流行唱得最多,更适合白场和夜场的EDM过渡趴。
米糊:“经理说让我试试更大的场子,我看你们好像都在准备申请学校,就没跟你们说了。我刚刚听到你说什么音综?”
薛时欢长叹:“我想去演戏,结果我老板让我去一档音综,叫什么《从山到海》,听上去会糊......”
“是那个通行音乐出品的音综吗?!”米糊还没听完,就抓住薛时欢的肩膀疯狂摇晃。
薛时欢被晃得眼冒金星:“是、是吧?我不清楚啊。”
“我也要去!我面试了好几轮才选上了!”
薛时欢微愣。
米瑚珠脸上满是兴奋:“是乐队的主唱告诉我有这个机会,让我去报名试试。我准备了一段三十秒的自我介绍、三段表演视频、经过一轮海选一轮面试才被选上的!”
薛时欢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是直接空降下来的。
米瑚珠:“这个节目规模可大了,一共三十个素人选手分五队,从香港街头一路唱回内地,兵分五路去不同的地方路演。
全程路人现场投票,每队票数最少的要被淘汰,这一部分只是网络综艺。最后只留下十个人,去滨海录制上星节目,能上电视的那种。
最关键的是,到时候还可以见到叶白青!叶白青哎,我偶像!”
曾令竹用胳膊肘推了推薛时欢,给他看刚刚查到的消息。
《从山到海》出品方——通行音乐,联合出品方——长夜娱乐×红心传媒
《山海相依》导师阵容暂定:叶白青、秦久
米瑚珠跟兴奋小狗似的,还在滔滔不绝:“我还打算找个正式点的机会跟你们说,没想到小薛哥也要去,这下我一点都不紧张了。”
曾令竹:“你小薛哥不......”
“我去。”
迎着米瑚珠兴奋又期待的目光,薛时欢认真道:“我们一起去,一起去见......那些传闻里的人。”
***
薛时欢到录制现场的时候,发现米糊被诈骗了。
因为现场三十名选手,只有十二个是素人,其他全都是签了公司的,有些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小名气。
薛时欢严重怀疑那些折腾人的海选流程只针对米瑚珠这样的纯素人。
“你要搞清楚,你是那十八分之一。”贺继文提醒他。
对于薛时欢的胆大程度,贺继文只觉得心有余悸。知道他要来参加节目,亲自陪他来录制。
“多少公司想往这个节目里塞人,其他十七个人起码走了一遍流程,有些是真的因为能力不足被姜老师刷下去了。
只有你,纯空降,还是被姜老师扔下来的,你知道姜老师要顶着多少压力吗?你以为塞你进来动动嘴皮拍拍桌子就行吗?”
薛时欢底气不足:“你们也可以让我去走这个流程嘛。”
贺继文气笑了:“大哥,姜老师那样手段的人,尚且还要押着你来参加节目,最后还要被你气吐血。
要是真让你去参加海选,你还不得怎么闹让所有人跟着你丢脸。”
薛时欢心虚地缩起脖子不说话。
而更让他震惊的,其他有签公司的选手都在跟他套近乎,有意无意向他打听......萧玉书?
“没办法啊,那些大老板里,只有姜老师的喜好最明显也最好攻破,多模仿萧玉书准没坏处,你不就是个例子。”
薛时欢差点白眼翻上天,好在之前上综艺被骂过表情管理差,痛定思痛,经过一番修炼后,这次终于忍住了。
他非常委婉地劝这帮人打住,心想,你们别忙活一场,最后成东施效颦了。
节目后期组队规则还是赛制都不抓马,每次组队都是抽签决定,赛制也是简单的每队-2-1-1。
贺继文评价:“一看姜老师就没有参与节目制作。”
“为什么?”
“如果是姜老师,他只有第一次的淘汰赛才会用抽签决定,后面两次就根据上一次的投票情况,票数高的优先选择队友,而被选择的可以拒绝组队。”
薛时欢觉得这个规则还挺人性化。
贺继文嗤笑:“傻。每个队每期都要淘汰人,没有人会想和票数最高的人组队,但每个人都想和票数最低的组队。
到时候要怎么选人才不会显得自己小心眼?被选中的又要怎么拒绝,才显得自己没那么怂?票数最低的人要怎么自处,才不会显得自己尴尬?
这其中随便谁表情管理失败,或者后期随便一剪,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而且从组队和淘汰就能看出,谁是真素人,谁有真背景,到时候观众鉴资本,粉丝骂皇族。
光选人环节,姜老师就能让孟姐她们炒出一部《金枝欲孽》”
薛时欢咽了口口水,这不是人性化,这是没人性。
然而所谓公平的抽签,也不过是隐晦点的暗箱操作。薛时欢发现,贺继文说的全对,大家都在“排挤”他,不愿跟他组队,而米糊却备受欢迎。
整个节目也只有米糊真心想跟他组队。
第一期在香港录制首演,不淘汰,第二期在穗城录制。
薛时欢的狐朋狗友们都已经放暑假,虽然大家都去自家公司实习,或是去国外参加夏令营,但只要兄弟有需要,立马就能纠集到一处。
演出地周围停了一列造型酷炫的豪车,路过的阿姨和车迷们纷纷停下来合影,率先吸引一波路人。
人类的本质是看热闹,只要有人开头,就能迅速引发大规模集聚。
曾令竹带头,一帮人举着薛时欢的应援灯牌,趴在铁马边占据了前排,炒热观众气氛。
薛时欢本来就百分百的底气,瞬间撑到百分之二百五,昂首挺胸地坐在乐队最中间。
他仿佛憋着一口气似的,中气足,声压强,就算咬字发音有些问题,但仍然瑕不掩瑜。观众们鼓掌叫好,高举的手机如浪潮般,一层一层向后铺开。
一曲结束,每人轮流发言为自己拉票,薛时欢花言巧语一箩筐,不重样地鼓动路人们给自己投票。
“但是,”薛时欢看着曾令竹他们说道,“请我的朋友们理智投票,我提醒你们,这是姜老师的节目。”
曾令竹这帮人原本想收买路人把票投给薛时欢,闻言纷纷缩回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
录制结束,路人们纷纷散去,薛时欢摘下麦走过去问道:“谷芽呢?”
曾令竹:“谷芽去支持米糊了。”
“他不会乱来吧?”
“谷哥是我们这群人里最稳重的啦,他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哦对了,你爸妈也来了。”
“在哪在哪?”
“他们一直都站在外围,比赛结束就走了,可能是怕被拍到,影响不好。”
“不是。”
曾令竹还是第一次见薛时欢这样严肃的神色。
“姜老师一开始就说了,不管他怎么对我,我爸妈都不能插手,他们比我有契约精神。”
***
谷芽确实很稳重,只开了辆柯尼塞格给米瑚珠助威,也没想收买别人。
但等表演结束才发现,自己因为违停,被开了高额罚单,还因此上了本地新闻。
曾令竹这边的阵仗就大了,一溜的豪车视觉冲击力极强,各种合照小视频满天飞,吸引了网友的注意力。大家开始关注到底是哪个节目的哪个艺人,背景这么牛叉。
然后就关注到了薛时欢的唱功。
“@姜寒快看,这里有个人唱歌很像萧玉书,你一定很喜欢”
“别@了,这就是姜寒新签的艺人,待遇和姚若章齐平”
“啊?可这个节目这么糊,怎么都不像待遇齐平的样子啊”
这在浩瀚的互联网中,这些讨论只不过是一朵小浪花,证明这个节目没有糊到无人在意的地步而已。
***
薛时欢知道自己一定能留到最后上正式节目,所以对淘汰从来都没有任何实感,仿佛是在看别人表演一般。
直到第三期录制结束,节目只剩下了五个素人。
米瑚珠还是那副乐天模样,录制结束后,薛时欢和他一起去轧马路。
薛时欢试探道:“米糊啊,你对这个节目有信心吗?”
“没有啊。”
“啊?!”
米瑚珠笑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带资进组,来之前谷哥都已经提醒过我了,让我不要有太高的期待。
但是没关系啊,我能唱歌就很开心了,就像你,你能演戏不也就很满足了。”
才不是,薛时欢想,他还想当视帝呢。
米瑚珠:“而且我知道,其实有很多人都把票投给了我,我各个平台的粉丝都涨了好多。
其中短视频平台最多,不过应该是咱节目和它有合作,我们路演时展示的也是这个平台的账号。”
薛时欢停下来,他完全不敢看米瑚珠,甚至不敢继续听米瑚珠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自己遭受的不公平。
米瑚珠也停下来,安慰道:“我没事的,因为这个节目,我去了很多城市,我爸妈这一辈子看过的风景,都没我这半个月多。
我还认识了很多相同爱好的音乐人,这都是我的收获。我还这么年轻,等我的水平更成熟些,以后会有很多机会。”
“你不怪我吗?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米瑚珠奇怪:“为什么要怪你?
当年谷哥大可以给我一笔钱打发我,可他给了我一个梦想。你也完全不用在意我,却还是动不动就往我的玻璃杯里塞小费。
我妈妈因为你们,在酒吧的工作都顺心了很多。”
说着米糊有些难为情:“其实当年我帮你们也没那么纯粹,因为我看出你们更厉害,如果帮了你们,应该不会被报复,说不定还能拿到感谢费,所以才站出来替你们说话。”
薛时欢紧绷着腮帮子,看着米瑚珠,淡淡道:“我一定要让你见到叶白青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