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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优秀的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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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新加坡,薛时欢的人缘都非常好,在家父母爱,出门朋友宠,不管是物质还是爱,他都能轻而易举得到,所以养成了他现在庸庸碌碌、胸无大志的模样。
好像他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小蠢货就好。
所以他不理解应峤的态度,也不在乎,反正他没有伤害过应峤,他问心无愧。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萧玉书身上。
不得不说,萧玉书不愧是弹钢琴的,手又大又好看,还那么有力量感。
不记笔记时,手自然搭在桌子上,修长的食指有规律地轻点桌面。中指上疑似婚戒的装饰物,和课本形成微妙的反差。
同学们的旁听结束,领队老师在群里催他们集合,薛时欢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从红梅雪地下室一别,他时不时就会想起萧玉书。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吊桥效应,彼时情况那么危急,有一个人背光而来,把自己从危险中救下揽在怀里,他身上那股沉沉龙涎香,他到现在都还在找平替香水。
但连他母亲创立的品牌里都没有这种味道。
他对萧玉书还有诸多疑问,好在萧玉书在所有圈子都很有名,都不用怎么费心,大把人要来跟他科普这种神一般和神经病一般的存在。
十八岁之前是所有父母的梦中情孩,整个二代圈人神共愤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一点在今天得到了具象化,一个五岁开始学艺术的人,二十一岁却能在数学课上侃侃而谈。
而到了十八岁之后、在他见到萧玉书之前,萧玉书的名声一落千丈,一夕之间成为整个平京圈的反面教材。
所有长辈都用他来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当个为了爱情不顾家族颜面、彻底丧失理智的人,还是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还因此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不过没有人敢在萧玉书面前这么说,不是因为萧家权势滔天,而是让萧玉书变得如此疯狂的人,本身也是个平等创死在座所有人的疯狗。
他实在很难把电视里高贵冷艳、神圣不可侵犯的姜寒,和他们口中的疯狗联系在一起,也很难把芝兰玉树的萧玉书,和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蠢货联系在一起。
也很难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而如今,萧玉书成为了华立最被看好的继承人,所有人都说萧氏后继有人。
至于姜寒,他太上得了台面了。
不过后来萧玉书就低调了很多,越发深居简出,倒是他老婆的事业蒸蒸日上。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见萧玉书。
***
在食堂吃完饭后,领队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
薛时欢的朋友都有午间小憩的习惯,找了个地方猫着,而他作为申城人,依然在到处闲逛。
大概全世界学校的图书馆都是最漂亮的,薛时欢感慨了一番视觉冲击力极强的金色铁网后,在二楼自习区又遇见了萧玉书。
萧玉书还穿着上午的白色帽衫和浅蓝水洗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普通板鞋。三庭五眼,眉骨优越,轮廓立体,一手握笔撑在脸颊边,一手翻着笔记,似乎正在为习题苦恼。
薛时欢注意到他戴着有线耳机,他猜里面应该在放古典钢琴曲,如果没猜错,可能还是巴赫。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薛时欢直接坐过去问道:“你在听什么?”
萧玉书显然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早上刚出卖自己的人,怎么有胆子下午就坐到他旁边这么自来熟地问他在听什么。
“巴赫的赋格组曲,怎么了?”
薛时欢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薛时欢,新加坡华侨中学,嗯……按照国内的学制,我是高三生,打算申请纽大。”
薛时欢以为萧玉书也会做自我介绍,但他蹙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倏而舒展开来,把耳机扔到书本上,笑道:“薛小公子,你都要高中毕业了?”
薛时欢愣住:“你还记得我?”
萧玉书象征性地握了握他的手:当然。”
薛时欢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们让我报纽大!就是为了让我向你学习!”
“嘘!”萧玉书让薛时欢在图书馆小声点,“你要报纽大?”
薛时欢还不确定,就这一个早上的功夫,他就知道这个学校的留学生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进来的,有些操作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一定,你是不是考进来的啊?我听说你在家学了一年多。”
“对。”
“很辛苦吧,为什么不直接找机构,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你塞进来,还不用耽误这一年。”
“我父亲说过了,就算我以后不学艺术,也要自己考商科,凭本事考到哪里算哪里,他不会、也不允许任何人给我买入学资格。”
“难不难啊?听说sat很高。”
“你可以多申请几个学校,卡耐基梅隆也不错,我本来也申请了那个。”
薛时欢凑近萧玉书说道:“其实我不知道我要学什么,我爸妈没说一定要我继承家业。我对商科不是不感兴趣,但也没那么感兴趣,只是想按照他们的想法试一试而已。”
或许是离得近,薛时欢发现萧玉书的眼珠子很漂亮,像是大溪地孔雀绿珍珠,具有温润的光泽。
而且眼神也很温柔。
“如果实在没有喜欢的路要走,那就走父母安排的路。”
薛时欢仰起头思考了一会:“这附近有吃的吗?”
“啊?”萧玉书不太理解话题是怎么跨到这里的。
“中午的团餐好难吃,是没味道的沙拉,我现在又饿了。”
萧玉书有些无奈,但还是收起耳机,合上课本收进书包里。
“走吧,我家楼下有家葡国菜挺好吃的,我下午没课,载你过去。”
走出自习区薛时欢的声音大了起来:“你有车啊?真好。我上JC后就搬出来自己住了,外公外婆又吃得清淡健康,我在新加坡都会自己做饭了。”
“新加坡菜也很难吃吗?那里华人不是很多吗?”
“还是又贵又难吃。哦对了,你跟应峤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怎么了?”
薛时欢难得犹豫了一会,才试探性说道:“你……知道应峤的家庭吧?”
萧玉书蹙眉:“他是宁城人,家里做酒水生意,怎么了?”
“我妈妈说不要背后语人是非,但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我逢年过节才会回申城,但也听说了应峤的一些事,他好像、差点,进了少管所……啊!”
一道人影如疾风般冲来把薛时欢撞倒在地上,应峤不复往常的笑脸,喘着粗气满眼愤恨地盯着薛时欢。
“你们这些公子哥,真的是阴魂不散!”
萧玉书急忙扶起薛时欢,同时拉住应峤安慰道:“你冷静些……”
应峤直接甩开他,整张脸的肌肉紧绷着:“是,我妈是宁城交际花,我是交际花的儿子,是生父不详的野种。
我是差点要进少管所,那你们知道应达志的宝贝儿子,你们的好兄弟,我那个好哥哥要对……”
“我知道!”
萧玉书打断应峤。
应峤收起浑身的尖刺,好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般,愣愣地看着他:“你知道?”
萧玉书:“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因为在美国你是跟我关系最亲近的朋友,所以……姜寒要做背调。”
应峤知道萧玉书这样的太子爷肯定会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对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做背调是情理之中,他不奇怪,反正他确实对太子爷有所图谋。
他只是不明白,既然萧玉书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做朋友。
萧玉书好笑:“什么为什么?做朋友为什么要有为什么?合得来就是原因啊。
是我该向你道歉,我不该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对你进行背调。”
应峤一时觉得很荒谬。
那么多不如萧玉书的公子哥随意羞辱他和他的母亲,三十七度的夏天让他去遛灵缇,零下三度的冬天逼他跳泳池,事后让他的母亲苦苦哀求他们放自己一马。
那个时候没有人跟他道歉。
结果今天高高在上的萧家太子爷、所有二代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因为一个正常的背调,向他道歉。
应峤退开一步:“你不用可怜我,反正都是要当狗,与其当他们那帮蠢货的狗,还不如当你的。”
萧玉书有些无奈:“你说话可以不要这么激进吗?我什么时候拿你当狗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利互惠。”
萧玉书出去社交时基本都会带上应峤刷脸,应峤也很上道地帮萧玉书处理小组作业和社团的琐事。
上个月萧玉书进入迈德科技实习,一样拉应峤入伙,不过只能按照编外人员给报酬。
他们本来就是利益关系,谈不上怜悯这种个人情绪。
忽然薛时欢说道:“对不起。”
应峤对着他立马转换面孔:“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我知道你,我泼过你一身酒,就泼在你的校服袖标上,那次是我故意的,我听到你们在议论我。”
薛时欢有些迷茫地眯起眼睛,显然早就忘记他说的这件事。
“我十六岁跟着你们一起骂我的母亲是□□,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不会再允许你们羞辱她。”
应峤径直离开,萧玉书赶忙捡起他掉的书,结果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只好放进书包,等下节课给他。
薛时欢有些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萧玉书无奈:“你妈妈说得对,不要背后语人是非。
我见过应峤的妈妈,他打视频的时候,我有打过招呼。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出,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但有个说法,美貌和任何优势搭配在一起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
她是想靠美貌走捷径,因此要承受的一切羞辱也是理所应当,不管进入哪个行业,都有大小不一的风险。
但你没必要成为霸凌她的一员,应峤也不会跟应大少抢家产,他甚至不会再回去了。”
薛时欢第一次觉得别人的眼神这么好懂。
他不该在没有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仅凭一群人的一面之词,就给只见过两次的人判死刑。
萧玉书眼里没什么激烈的情绪,更多的是无奈,看着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闯祸后见怪不怪的无奈。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萧玉书也只比他大三岁,却已经能够挑起家族重担,庇护身边人,和他的父母一起谈合作,像个成熟男人一样处理所有事。
而他,一事无成,胸无大志,成天吃喝玩乐,听风就是雨,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蠢货。
薛时欢突然有些好奇姜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萧玉书那样疯狂,又是如此死心塌地。
是不是一个比他更聪明、更优秀、也更成熟的大人?
萧玉书看薛时欢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无声叹息:“走吧,不是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了,”薛时欢突然改变主意,“我不饿了,我去找我朋友。”
萧玉书看着他欢快跳脱的背影,觉得他不像是生气或是委屈,倒有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迫不及待要和朋友探讨。
萧玉书头一次有了种“现在的小孩真难懂”的感觉。
***
薛时欢召集狐朋狗友们在香港集合,他说他有了个重大发现。
“我发现三哥确实是我们的榜样。”
所有人:“......”
曾令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把我们从全球各地召集到香港,就是为了讲这种废话吗?”
因为现在不是公共假期,为了照顾在国外读高中的小伙伴,他们聚会大多是定在香港,省的别人再多转机一次。
此刻他们聚在太平山顶的一栋别墅里,这是谷芽的房产,他已经在港大念书了。
一个小胖脸问道:“请问薛大少爷,你是通过什么发现这个公认的事实?”
薛时欢:“应峤,我在纽约见到他了,他现在是三哥的好朋友。”
薛时欢以为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个大新闻,然而所有人只是简单惊讶了下。
曾令竹:“姜先生就是底层出身,三少会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不奇怪,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偏见。”
薛时欢:“姜先生?”
他没想到这帮人对姜寒还挺礼貌的。
谷芽:“他超凶的,你之前不也见到了?你可别去惹他,发起疯来谁都咬。”
薛时欢不满:“你们干嘛!那也是别人先挑事,姜寒才会生气,虽然行为是太过激了。红梅雪那次,不也是赖家自己先知法犯法吗?
还有应峤,你们害死我了。应峤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在应家过得很不好,他那个哥哥人面兽心,还会虐待他。
所以要你们向三哥学习,人家就不会用出身来衡量人品。”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留在申城读书的八卦道:“我们其实有听说一点点应峤和他哥哥的事,他哥哥......好像会玩男人。”
“轰”的一下,薛时欢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脑袋涌,胃里生出轻微的不适,他不敢细思这句话里的真相,更不敢回想他对应峤说的那些话有多残忍。
曾令竹踹了他一脚,其他人也瞪着他,那人后知后觉补救:“哎呀,那我们下次看见应峤对他好点,反正他也不争应家家产,也算懂事。”
薛时欢疑惑:“应峤他哥那么畜牲,你们为什么会跟他一起玩?”
众人纷纷笑起来,谷芽道:“因为应峤他哥有本事啊。薛大少爷,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草根逆袭剧本,姜先生已经拿到一份了。”
他们这帮人自小一起长大,薛时欢是靠着母家的关系混进他们的圈子,是最晚进入这个小团体的。
所以他们虽然相差无几,但总是会多照顾他几分。越相处越发现,薛时欢单纯到他们所有人都不忍伤害的程度。
他哪里能懂,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看对方价值多少,而不是人品优劣。
那种挫败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薛时欢扑进懒人沙发里,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也该成熟点了?不能老是这么幼稚。”
曾令竹用力拍他的大腿,好笑道:“怎么了薛大小姐,突然开窍了想变聪明了?”
薛时欢从沙发里露出一半脸:“你说三哥也就比我们大四五岁吧,可我在他面前,不仅觉得处处不如他,还觉得,他是不是在向下兼容我?
对他来说我只是合作伙伴的儿子,是薛小公子,而不是薛时欢。”
其他人笑道:“你刚发现啊?不然萧玉书为什么那么讨人厌?他以前就跟一尊佛似的坐在上面,人人到他面前都下意识要膜拜下。
要不是后来发了疯要娶那个漂亮但神经的老婆,他能坐上面一辈子。”
之前那个小胖脸说道:“我们受他的影响还算小了,你别看他今年才读大学,那是中间空白了两年。而且中间又出了......那样的事,有段时间还是反面教材。
江城秦家的三公子,秦久,你知道吧,那才是深受其害。”
薛时欢翻身坐起:“秦久不是三哥好朋友吗?”
“是啊,萧玉书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你看姜先生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不也在他面前柔情似水。”
曾令竹问他:“干嘛突然这么关心三少?以前我们跟你抱怨,你还不以为意。”
“我在想,怎么成为一个像他一样优秀的大人。”
客厅里静了静,倏尔爆发一阵大笑。
薛时欢气急败坏:“有什么好笑的?!”
有人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萧玉书认可,萧玉书喜欢男人,你也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