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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围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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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建龙和付璇回到家时已经月上树梢,一个在纪委,一个在证监会,两人忙了一天一夜,脸上俱是疲惫。
付璇靠在沙发里,有人给她端了杯热茶,她睁开眼睛下意识道谢,结果发现竟然是小儿子姚若章。
“宝宝怎么还没睡呀?明天不是就要去上班了吗?”
姚建龙无奈:“他都多大了你还管他叫宝宝?”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也满是宠溺。
姚若章也有些不好意思:“妈你别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我了,剧组里的老师已经把我当小孩。”
“你就是个孩子,多大都是妈妈的孩子。”
姚若章坐到母亲身边问道:“妈妈,你们是在忙泰德那件事吗?”
姚建龙和付璇都安静了下来。
说来萧玉书也就比儿子大两岁,这样半大的孩子,纵横谋划搅弄风云,还能在这样风声鹤唳的局面里,让华立明哲保身。
先是告诉卫秉建有人从禄县运毒至平京,单单这样说,可能无法引起卫秉建的重视。可如果交易网的源头在德县,跟纪长治扯上了关系,那卫家一定会重视起来。
本以为萧玉书是在替华立给卫家卖好,还可惜好好的孩子怎么选了卫家站队,结果萧玉书转头把这事又告诉纪长治。
当这两股势力被拉下水,萧玉书就立马脱身,把平京的一摊乱子交给陈西闻去处理。
这次不仅没有阻力,反而所有人都推着他们把这件事查出来。平京圈里的贩毒网迟早要浮出水面,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再等时机成熟,单独把泰德拎出来料理就够了。
这其中对信息的掌握、利益的考量、人心的揣度,全部正正好。
难怪连纪长治在向纪老爷子汇报情况的时候,都多夸了萧玉书两句。
只怕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
姚建龙叹气:“看看萧家那个小子,才知道你们这一辈是真的长大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是老家伙了。”
姚若章捕捉到关键词:“萧家?”
付璇问道:“哎,给你当配角的那个演员,是不是就是姜寒?”
“妈,姜老师不是在给我当配角,他也是主角。他是我前辈,你不能这么说他。”
付璇才懒得管这些细节,但还是顺着宝贝儿子的话说道:“宝宝,你知道你这个老师和萧玉书关系怎么样吗?”
姚若章抿住双唇,付璇见状以为他是不清楚,自顾自说道:“听说姜寒会用刀,这年头会刀的人不多了,言翡算一个,还是顶顶好的。”
姚建龙:“言翡是三处最锋利的刀,姜寒也是萧玉书的刽子手。”
“可是我听手底下小姑娘八卦,说姜寒和萧玉书是在娱乐圈一起出道的,年少相识相恋。
萧玉书今年也才十八,姜寒又是孤儿,记忆只到十岁,两个人相当于青梅竹马。”
“但是你不要忘记他父母是怎么死的,是萧玉书非要和姜寒在一起,间接害死了他父母,这是整个平京圈都知道的。
萧玉书但凡还有点良心,都不可能真心对待姜寒。”
付璇毕竟是女人,还是个母亲,比丈夫要细腻敏感些:“不对,没有这么简单,我有听说,萧夫人临死前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他把萧玉书和整个萧家,都托付给姜寒了。”
姚若章猛地抬头看母亲:“萧……玉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建龙:“不好说,他也就最近刚冒出头,之前就是个风评很好的小孩,我们也不了解。你姜老师没在剧组提过他吗?”
“没有,倒是他去找过老师一次,其他前辈也有认识萧玉书的,偶尔会说两句。”
付璇和丈夫对视一眼,她拍了拍儿子手:“跟你们姜老师好好相处。”
“可是姜老师和魏总是一个阵营的。”
姚建龙问道:“所以你是想?”
姚若章斟酌道:“姜老师也让我回来好好想想自己的路,我本来就挺喜欢姜老师的,我想支持他。”
付璇抚掌大笑:“我们宝宝真的长大了,都知道站队了。”
“妈!”
姚建龙也笑道:“若章,你想站哪个队伍,姚家就站哪个队伍。你要知道,你身后有我们整个家族在庇护你,而你在做事前,也要为整个家族考虑。”
姚若章点头:“我明白,其实我也还没有想好,我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去追随他。”
“是觉得许总赢面更大吗?”
“也不是,可我们不是跟魏老师家有过很大的不愉快吗?”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可是许总对我很好,我不想这么贸贸然地背叛了他。”
姚建龙和付璇看了彼此一眼,没有打破宝贝小儿子的幻想。
总有一天他会长大,而在这一天来临前,他们会为儿子挡下所有疾风骤雨。
***
陈西闻在警局睡了一觉,洗了澡精气神恢复了不少,打算跟卷宗再大战三百回合,就接到好友电话。
“西闻,你要不来一下隋家的酒庄?隋然开了个品酒会,你爸妈在这,情况似乎不是很妙。”
***
萧家这几天风平浪静,萧玉立和萧玉止都还有工作,先回申城了,萧怀世和高依婷则留在平京静观其变。
萧瑜华照旧去集团主持大局,应对由泰德引发的蝴蝶效应。
姜寒吃完早饭去后院磨刀,最后萧怀世忍不住了,在磨刀声中对姜寒说道:
“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玉书?你可能没有概念,泰德,市值百亿的上市公司,现在即将申请破产。
这倒还好,可是他的亲表哥,已经铲平了半个平京圈,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害了玉书。”
“不错,你们是知道担忧他的。”
“什么?”
“没什么,不用担心,萧玉书从来不会惹超出自己解决能力的麻烦,这事很快就会过去。”
“那我们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吧?现在他电话也打不通,我们也不好去他属下的公司抓他。”
姜寒转头让戴德安去给萧玉书打电话。
戴德安苦笑:“我虽然是三少的管家,但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姜寒歪头:“你现在不是我的管家吗?”
戴德安神色一凛,立马拨通电话,姜寒径直出门。
“告诉萧玉书,我从隋家回来的时候,必须要看到他坐在我面前。”
门刚关上,戴德安的电话就通了。
“怎么了?”
“三少,姜先生让您尽快回家,他现在去隋家品酒会了,预计两……一个小时后回来。”
萧玉书在电话这头,隐约觉得姜寒说这话的语气一定没有这么平静,和他相处多年的警觉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他闻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简而言之,是他要完了的前兆。
萧玉书立马丢下一堆事收拾东西往家里赶,刘家成问道:“三少你去哪?待会还有不少事要你决断啊。”
“先放着,估计我要出事了。”
***
外界纷纷扰扰,但隋然家的品酒会还是照常举行,趁着新年还没过,给各家送点新上的酒,维护下关系。
红酒还是要依赖传统纸媒的宣传,自然也请了廖云初夫妇。
只是她儿子闹了这么大一出,进门前隋然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们小心,今天只怕会有人找茬。
隋然:“实不相瞒,我姑姑家也被牵连了,跟毒没关系啊,就是和泰德合作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捋不干净,估计钱要亏不少,名声也要受累。”
廖云初夫妇尴尬一笑。
隋然拍拍他们的手臂:“没事儿廖总,我知道这都是萧玉书干的,我就跟你们提个醒,我要真怪你们怎么还会请你们过来?
你也别怪我把那些被西闻哥波及到人家请来,这要不请,我们这品酒会就没人了。”
廖云初明白,所以他们必须来。如果这个时候退缩,只会被认为是陈家理亏势弱,他们更会去为难陈西闻。
刚进门就有人“哟”了一声:“这不是我们远山区鼎鼎大名的缉毒警陈西闻陈警官的父母吗?儿子办了这么漂亮的案子,不在家给他办庆功宴吗?”
廖云初可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皮笑肉不笑道:“做坏事高调,做好事要低调,抓人的总比被抓好。”
那人的儿子就因为在红梅雪□□被抓,闻言脸都绿了。
其他人问道:“陈家以后是不是要弃商从政了啊?陈少爷这次估计得连升几级,升上去了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叔叔伯伯。”
有人反驳:“他没升上去的时候都没记得我们,更何况是爬上去。”
另一人嗤笑:“被警察记住是什么好事?小心你惹他不高兴,他把你全家都拷进去。”
廖云初调笑:“哎~话不是这么说,西闻也是秉公执法,没有证据怎么会随便抓人?不要做坏事,做了也别做不干净,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被廖云初不软不硬地呛回去,这几人下不来台,转头开始拿吉安的合作说事。这回轮陈菘蓝上场,让他们请便,吉安还没有落魄到要和这些是非不分的公司合作。
对方甩袖:“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一个当了警察,全家都变正义使者了。合着我们就都是不干净,就你陈家出淤泥而不染。”
“不是吗?”陈西闻一身常服挡在父母面前,看着那人眼睛说道,“不是平京圈只有我们家干净,是只有你们不干净。不要自己心里有鬼,看所有人都是鬼。”
“那你有本事也把我抓进去!大家原本同气连枝,你爸妈不让你当警察,我们还帮着劝了劝,你上去了不想着互相帮衬就算了。
结果呢,我儿子本来都要去英国读书了,就因为你的莽撞,学校把他档案退回来了!”
“那不正说明你儿子也有问题,否则为什么连英国这种抽大.麻都是灰色地带的国家都能拒绝你儿子入学?”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非对错,只是你偏要做乌鸦堆里的白鸽,做就做了,还要把他们的窝也掘了,指责他们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变白,这谁受得了。
原本大家阴阳怪气两句,出出气,事情就过去了。偏偏陈家硬骨头都是一脉相承,让大家下不来台。
隋然姗姗来迟,正要打圆场,现场气压莫名低了起来,有人疾步而来,抬手给了陈西闻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让所有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廖云初难以置信:“姜寒你在做什么?!”
姜寒:“陈西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别人以公谋私你以私谋公,倚靠权势却不胡作非为,反而利用手中权势拯救苍生,真正做到了达者兼济天下。”
姜寒红唇轻启:“真是莽夫。”
陈西闻这一刻觉得姜寒有股莫名的熟悉,很像警局里的某个人。
“你报志愿的时候就和父母叫板,没有人帮你你就自己绝食三天三夜才拖着个病殃殃的身体报了警校志愿。
毕业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为自己争取到当个小刑警的机会。
然后……谢红桦来了,你和他水火不容,最后你的父母为了你的仕途着想,同意你调去禁毒大队。
这一环环看似是你在为自己被挟持的命运抗争,实际上是你的家人出于血缘亲情和父母之爱,对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包括今天他们一把年纪在这里跟一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怪别人不把锅送给自己的乞丐打嘴仗,都是因为你。”
所有人将不友善的目光转向姜寒,陈西闻说道:“我知道,我对得起这里每一个人,只对不起他们。”
姜寒冷笑:“你以为他们只付出了这些吗?你一个公大刚毕业一年的学生,想自己破案就有老师傅手把手教你,抓不了赖钦就闹脾气玩离家出走。
萧玉书当初要是像你这样的,那才是真的要气死父母。”
这个话题很危险,陈西闻分出一点眼神看父母。
“看什么看,待会就轮到他们了。
陈西闻,你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太久了,都忘记一个刚毕业的实习警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是要小心翼翼跟在师傅屁股后面学知识,在前线做着脏活累活,在后方做着冗杂繁琐的文书工作和查证工作。
可是你上来就做了别人三四年才有资格做的事,能去查想查的案子,又协助办理大案。
你在警局完全的自由,是要付出绝对的代价,那你觉得这个代价是谁在替你付?”
陈西闻握紧了拳头:“我知道……”
“你现在是知道了,”姜寒美目流转,幻视周围所有人,眼里是数不尽的寒冰,“你站在这个名利场,终于知道平京圈的人脉网一环套一套,人人利益相关人人皆有罪。
你父母面对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权势,是深不见底的利益关系网,是这一群当乌鸦还当出群体优越感的贱人。”
有人忍不下去,站出来讽刺姜寒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他也不过就是萧家的一条狗。
姜寒直接抬手扯住那人领带勒紧他的脖颈,跟牵狗似的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们一家人说话,轮得到你爬出来插嘴?”
那人面色胀得青紫,拼命抓着领带要姜寒松手,陈西闻下意识制止,姜寒笑了下,对那人道:
“看见了吗?如果你们任何人在这里出事,唯一能救你们的也就只有陈西闻。
真不明白你们这帮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对,怎么就能那么坦然地站在道德高地去指责做对了的人?
□□吸毒贩卖人口,竟然还对着警察和警察家属哭自己是受害者,为丢的仨瓜俩枣撒泼打滚。
我天呐,顶商巨富,高门显贵,真是不要脸的各有各的花样。
我倒是要看看,谁要来忤逆萧家。”
说着更用力地勒紧手里的领带,掀起眼皮看隋然:“隋总,你说呢?”
隋然:“我?我当然是站在萧家这边。”
“在平京人人自危的当下,你坚持举办了酒会,把办案的和被办案的放在一个邀请名单上,等到两边都下不来台的时候才出面。
你管这叫站在萧家这边?”
隋然:“姜寒,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平起平坐,谈什么站队附庸?我家也不是没有损失,大家有事说事。”
“你是萧玉书的朋友吗?”
“我是。”
“你以侄子的身份选择中立,那就是不认同你姑姑。你以萧玉书朋友的身份选择中立,那就是与萧家为敌。”
隋然终于正视了姜寒的存在,只思考了两秒,就转向陈菘蓝夫妇:“实在抱歉,今天让二位在我们家受委屈了,明日一定登门致歉。”
姜寒松开手里的领带,那人终于喘过来气,晕了过去。
隋然让人赶快把人送医院,引导其他宾客去偏厅品酒。宾客们看着姜寒妖冶如寒梅的面孔,不敢质疑,鱼贯而出。
直到今天,陈西闻终于对权势倾轧有了具象的概念。
是萧玉书把这场单方面的“背叛”变成了权力倾轧。
是赖钦羞辱萧玉书在前,萧玉书这才予以反击。是萧玉书要杀鸡儆猴,警告平京圈所有人,萧家仍然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要怪就怪赖钦不长脑子惹了不该惹的人,要怪就怪你们站错队了,要怪,就怪萧玉书。
是萧玉书亲自参与进来,把他的父母换了出去。
姜寒和陈西闻平视:“陈西闻,你是个不要自己家族体面的东西,但是拉着萧玉书是要干什么?
万一出事了,你要一命换一命吗?”
陈西闻刹那间想起那个因他而死的卧底。
“陈西闻,想着一命换一命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是的,如果萧玉书再出事,那毁掉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萧家。
陈西闻后知后觉这个案子到底牵连多广,却答应才十八岁的弟弟参与进这么危险的事情,甚至还默许他深入虎穴。
“虽然弟弟很有可能会死,但是不要紧,为了正义舍生忘死是应该的。
虽然父母会因为自己承受诸多压力,但是不要紧,为了正义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然不成功便成仁,但是为了匡扶正义,所以都是应该的。”
陈西闻紧紧地抿住双唇,默不作声地承受姜寒的指责。
姜寒冷下声音:“陈西闻,不要因为自己是为了大义,就一副理所当然要所有人为你让步的死样子。
赖钦说得没有错,要不是你会投胎,前天被我踩在脚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
动动你那薛定谔般的脑子,你想去当英雄当烈士没人拦着你,但是麻烦你在匡扶正义前,先管好你自己!”
姜寒这一番话姜得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铿锵,把所有人震慑得一愣一愣。
姜寒转头看陈菘蓝夫妇:“我之前不说你们索性也装死装到底,那我今天把话敞开了说。
下次萧玉书再来你们家,你们要还是过年那副死样子,我一定每日烧香拜佛,告诉萧总和萧夫人,他们的兄嫂父母对他们是何等关爱,以至于不对着杀人凶手发泄不满,要对他们留下的儿子处处摆脸色。”
陈菘蓝和廖云初刚受人家恩惠,此时只能点头应好。
姜寒笑了笑,微微鞠躬:“那么舅舅、舅妈、表哥,我先走了,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