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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萧怀云 ...

  •   每个房间的隔音都很好,尤其是萧玉书还住在三楼,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因此才显得挑空八米客厅寂静到空旷。
      邱侨博匆匆赶来就感受到了这种诡异的肃穆,整个庄园灯火通明,饶文良几个都守在客厅原地待命,迟了一步的萧玉止焦急踱步。
      偌大的客厅落针可闻,竟然只有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邱侨博问道:“怎么了?不是三少生病了吗?”
      饶文良和戴德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事说出口,和萧玉止一起抬头,望向萧玉书房间的方向,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宁静得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萧玉止皱眉:“不要上去。”
      邱侨博:“可是我听你们说,三少是被……下药了。”
      “所以说了,不要上去。”
      邱侨博不敢去想现在萧玉书在做什么,不敢想此刻在他身下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邱侨博是从萧怀严那留下来的人,从小萧玉书磕了碰了都是他医治的,虽然只是雇佣关系,但时间长了,对着那么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很容易生出长辈的疼爱。
      结果现在,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善良温暖的小少爷,一夜之间变得阴郁冷漠不说,现在竟然还需要他过来处理床上的污糟事。
      等邱侨博终于被叫上去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他推开房门首先就问道一股强烈的腥膻味,发现脚下是一地的碎片,抬手按开大灯,被床上的场景刺激到倒吸一口冷气。
      姜寒趴在床上不省人事,白皙的躯体陷在纯黑的床铺里,脆弱得好像只剩一口气吊着。裸露在外的肩背满是青紫,手臂垂在床边,床下是一截断裂的皮带。
      被子虽然好好地盖在身上,但显然是萧玉书为了姜寒最后的体面做的临时补救。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邱侨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来帮萧家三公子处理这种事,征得萧玉书同意后,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哪怕他早有心里准备,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萧玉书已经给姜寒简答清理过了,但床单上还是红红白白的一片,有身上的,也有脚上的。
      “脚上伤口太深,本来就还没完全愈合,挣扎得太厉害,又裂开了。”
      萧玉书也没好到哪里去,脖子和手上的伤口又开裂,但因为逐渐愈合,只在衣服上淌了些血迹,伤口就凝固了。
      药效也还没有过,但已经过了失去理智的阶段。他穿着睡袍站在床边,看上去十分无措。
      仿佛一个打碎花瓶的小孩,他无法复原花瓶,因此恐惧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灾难。
      可是萧玉书不是小孩了,他已经失去了哪怕犯错也能被轻易宽恕的特权。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过去,太阳照旧升起,佣人们开始一天的工作,重复着昨天的生活
      不过今天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为大家族工作,佣人们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清楚地知道今天工作得格外小心,否则将会收到比以往更加严厉的责罚。
      萧玉川奇怪两个哥哥为什么没有下来吃早饭,萧玉止冷着脸含糊过去,佣人端上去的早饭也被原封不动地送下来。
      姜寒发了高烧,萧玉书停掉了今天的课程守在姜寒身边,亲自把房间里里外外清扫过一遍,连床单都换成了姜寒喜欢的嫩绿色,但这样生机勃勃的颜色只是把姜寒的脸色衬托得更加羸弱苍白。
      萧玉书轻抚他的面孔,这些日子姜寒也不好过。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不爱了而已,却还是留下来陪着他一起痛苦,深切地希望他能重新快乐起来。
      可是姜寒,你也在追求一件早就失去的东西,你比我还难走出失去他的那一天。
      家庭幸福人格健全的萧玉书都无法带你走出过去的阴影,你都还是个病人,又怎么救得了我呢?
      况且,我也不需要被拯救,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萧玉书握住姜寒的扎着输液针的手。
      到此为止吧,姜寒不该再因为愧疚留在这里,不该再被他们早已结束的爱情绑架,一切都到此为止。
      十五岁的萧玉书打败十八岁萧玉书,把他按在地上一刀创死,举起胜利的双手。

      ***

      下午萧瑜华回家,立马就感受到家里的异样,去问萧玉书的路上,正好迎面碰上复查出来的邱侨博。
      邱侨博看见萧家真正的掌权者,下意识挺直腰板把病历本藏到身后。
      很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佳注解。
      萧瑜华沉下脸色:“拿出来。”
      BOSS的BOOS压迫感不是说说而已,邱侨博颤颤巍巍地把病历本递给他,毫不意外地看见萧瑜华骤然瞪大的眼睛,眼神来来回回扫视好几遍,不敢相信道:
      “是……萧玉书做的吗?”
      “玉书也是因为被下药了,那本来就是猛药,玉书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而且后果也不算很严重,玉书及时做了补救……”
      在萧瑜华的注视下,邱侨博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萧瑜华“啪”的一声合上病历本还给邱侨博,让饶文良去把萧玉书叫到自己书房来。

      ***

      萧玉书刚关上书房大门,萧瑜华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开口就让他跪下。
      萧玉书毫不犹豫地照做。
      “跪这么快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人是我吗?萧玉书,萧家往上数三代都没出过这种事!”
      萧瑜华的黑母贝黄金龙头手杖狠狠敲着木地板,发出令人胆颤的“笃笃”声。
      “萧玉书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以为舍弃梦想担起自己的责任就很委屈很伟大吗?放屁!这都是你该做的!
      你去公司看看有多少人想要坐这个位置,柳书权和罗迪为了争一个总裁的位置都打了三百回合了!
      是你会投胎投到了萧家,仅仅依靠血脉就跳过中间四十多年的奋斗,直接成为继承人。
      吃多少饭干多少活,享受着萧氏带给你的一切,就得在必要的时候舍弃个人成全大家,是你的父母疼爱你,才把你的义务变成权力,交给了你当做和他们谈判的筹码!
      你跟姜寒在一起三年了,这三年都不够你看清楚自己的人生究竟有多么轻而易举吗?
      你以为你以前很努力吗?不是,所谓的事业和梦想都是你到了时间后自然就会得到的东西,就像小学升初中一样,义务教育的必然结果而已。
      你以为你现在很努力吗?更他妈的放屁!那是有人心疼你,生怕你过得不开心给你在背后托底。
      你妹妹才十三岁,她失去父母的痛苦是谁来安慰?你吗?这偌大的宅子是谁在学着打理?是本来不需要做这些事的姜寒!
      他才是被逼着舍弃自己的一切,来做完全不喜欢的事的那个人。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继承华立,可是他呢?!他已经在这个家耗了一个月了,你的时间是时间他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你有许诺他能得到什么吗?
      名分、钱、地位,还是家庭的温暖和幸福?你到底许诺了他什么让他这么为你付出?开空头支票这一点,你倒是比我还要厉害。
      然后你现在在做什么?每天沉浸在悲伤中,去个酒会都能被人下药,回来了就折腾自己的亲人。
      你死了爹妈我也死了儿子儿媳,我要是像你一样怨天怨地,萧家早就被人生吞了!”
      萧玉书跪在地上,向来挺直的脊背,被萧瑜华的字字珠玑一点一点压弯,萧瑜华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气终于抒发出来,心情也痛快了很多。
      “你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以后要还是现在这个死样子,我会把华立交给柳书权。
      我没有开玩笑,华立已经不是萧家的华立,是十几万员工的华立,是萧氏经营了五代人的基业,我不可能看着它毁在你这个黄口小儿的手上!”
      萧玉书跪在地上,阳光打在他身上只觉得一片冰冷,沙哑着声线开口道:“我会让姜寒离开的。”
      萧瑜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果然蠢和自以为是是孪生兄弟,不可能单独出现。
      萧瑜华举起手杖:“我们家从来没有出过在床上糟蹋人到需要叫医生这种事,我不想再跟你掰扯了,我今天非要打醒你。”
      萧玉书闭上眼睛,阳光打在高高扬起的黄金龙头杖上,泛起一层耀眼的光芒,眼看即将落下时,有人突然推门冲进书房。
      “戴德安你是要造反吗?!”
      戴德安看见这个场景心头跳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那边卧室的场景,更是满脑子官司。
      “不是,是姜先生、姜先生醒了!”
      萧玉书猛地回头,戴德安急忙补完后面的话:“但是他现在闹着要见三少,拔了输液针就要扎进自己的脖子里,现在没人敢去劝他!”

      ***

      萧玉止来看姜寒的情况,护士刚给他挂上吊瓶,姜寒就醒了。
      萧玉止:“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去把医生叫过来。”
      迟来的痛感席卷全身,酸疼的感觉让姜寒想要再度陷入沉睡,但是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萧玉书,不放心地问道:“小书呢?”
      “你别管他了,他昨晚打了一针就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着,刚刚一直守着你,现在有事出去了,他今天把课停了。”
      姜寒皱眉,下意识想不管怎样都不该因为他停课。
      邱侨博一边检查一边说道:“萧董知道了,刚刚是把玉书叫去了书房,估计是去训话。”
      姜寒原本即将闭上的眼皮骤然睁开:“你说什么?!”
      邱侨博和萧玉止被吓了一跳:“就是萧董把玉书叫去书房谈话……”
      “我要见萧玉书。”
      萧玉止:“姜寒你冷静点,爷爷不会对……”
      姜寒猛地起身,拔掉输液针对准自己的大动脉,血珠落在刚换上的嫩绿色床单上。
      姜寒脸色惨白但眼眶通红,声嘶力竭道:“我现在就要见萧玉书!”
      佣人们尖叫着躲到一旁,萧玉止急忙站起来和邱侨博退出两步,生怕刺激到姜寒,努力安慰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叫萧玉书。”
      戴德安接受到信号,立马冲出书房,从萧瑜华手下抢人。
      姜寒一看见气喘吁吁推门进来的萧玉书,就松了一口气放下针头,萧玉止急忙抢走扔到垃圾桶里,邱侨博示意护士赶紧去换新药。
      萧玉书半跪在床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姜寒的情况,姜寒就率先摸着他被打肿的那一侧脸颊,心疼道:“疼不疼?”
      房间里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萧玉书轻声道:“不疼,你先躺下来休息吧,没事了,我陪着你。”
      姜寒刚刚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这才爆发出这样大的能量,闻言瘫倒在床上,很快就昏睡过去。
      “萧玉书,你在做什么?”
      所有人看向门口,萧怀云满面风尘,姗姗来迟。
      她一结束任务就得知哥哥嫂子死了,于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进戈壁滩前大家还开开心心地在群里说说笑笑,怎么她一出来,就什么都没了。
      她甚至连哥哥嫂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马不停蹄赶回来,也只是来参加一场早就结束的葬礼。
      在来的路上,没有人跟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一向雷厉风行的高依婷,在电话里都闪烁其词,让她回来自己看。
      结果她一到家,就看见哥哥嫂嫂最疼爱的孩子,昔日温暖善良的萧家三公子,差点把一个男人弄死在床上。
      “萧玉书,跟我去祠堂。”
      萧玉书明白姑姑要做什么,很干脆地起身,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姜寒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允许任何人把萧玉书从他身边带走。
      萧怀云皱眉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叹了口气,先去找萧瑜华,和他一起去祠堂祭拜萧怀严夫妇。

      ***

      绿树深深,隐约可见祠堂漆黑的飞檐屋脊。祠堂内挑空三米八,重工打造的藻井拱起屋顶。
      祠堂内没有现代灯光,除了菱花窗外的自然光外,房梁上还挂着垂绦宫灯,香案两边各放一座青铜九支莲花落地灯,点的还是蜡烛,打了蜡油的木地板倒映着幽幽灯火。
      香案上的铜炉里缭绕着青紫色的烟火,显然最近刚刚祭拜过,几十个牌位高低错落地供奉在台上。
      这副场景萧怀云看了很多次,每年过年和清明,他们都要来祠堂祭拜。后来母亲过世,成为了空空荡荡的第一排里,第一个牌位。
      彼时他们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们也都慢慢长大,对生死早已没有了忌讳。
      当时他们都在想,迟早有一天他们也要被摆上去,迟早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也会牵着自己的孩子,也会像今天的自己一样,虽然很悲伤,但很快就能释怀。
      可如今,携手同行多年的手足突然变成了崭新的牌位,成为第二个被摆上供台的人。而他们的孩子尚且年轻,痛苦万分,根本无法释怀。
      萧怀云深呼吸,把泪意忍了回去,拿起香案上的线香,拜了三拜后,插进香炉里。
      “爸,那是意外,跟玉书没有关系。”
      萧瑜华转头看女儿。
      三个子女里,他最信任萧怀云,不是因为她是女孩,而是因为她最像徐菱。
      “我知道,姜寒也一直这么跟我们所有人说。”
      “我是怕玉书会这么想。”
      “所以我同意玉书留下姜寒,萧家需要他,现在、以后都需要。你二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把整个萧家托付给了他。”
      萧怀云沉吟良久,仿佛说服自己般:“我们也要学会接受姜寒。”
      “怀严和炜彤已经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萧玉书听,萧玉书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不经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还要做,那就不是错误,是选择,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玉书是在姜寒和自己的自由里选择了姜寒,而不是在姜寒和父母之间选了他。
      二哥二嫂一定不希望看到玉书因为他们的死变成如今这样,他们从来都不是玉书人生里的阻碍。”
      萧怀云话音刚落,两人都仿佛感觉到什么,转身看见姗姗来迟的萧玉书站在门口。
      萧怀云转过身,面朝二哥二嫂的牌位说道:
      “他要健康、快乐、坦然地活着,要正确地感知这世上每一分快乐,才能清晰地体会到错误带来的痛苦。这才是对他的惩罚,这才是他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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