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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家家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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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书的十八岁生日这天,萧家宴请四方宾客,通往山上的豪车络绎不绝,寂静的山林难得满是人烟气。
金黄色的夕阳洒在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里,山里气候宜人,哪怕是盛夏天,只要撑起阳伞就是纳凉的地方。
花叶繁盛的地方是贵太太们的下午茶,树影婆娑的廊下是男人们的品酒会,身着制服的佣人端着复古华丽的杯盏穿梭其中。
萧玉书一身正装坐在萧瑜华身旁,听着华立一大帮董事和其他长期合作伙伴与他爷爷闲话家常。
官岩庭好奇道:“玉书今年跟爷爷出来得多,是要收心回来担起责任,做华立的接班人吗?”
另一位董事说道:“玉书不是已经拿到美国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吗?”
官岩庭:“要我说啊,玉书这些年也玩够了,可以开始接触些华立的业务了。
艺术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玩,但经商啊,还是要趁早,省的以后变成我们这帮老东西,前怕虎后怕狼的。”
所有人笑了起来,官岩庭在集团内就是典型的保守派,做事求稳为上。
这也是为什么萧瑜华当年让他负责收购常青资本,后来又把投资板块的业务全权交给他。
就是为了制衡萧怀严,省的他成天想要激进冒头。
封笙端着香槟杯,看在远处和长辈们谈笑风生的萧玉书,拍了拍安乔的肩膀:“别找了,萧阿姨没邀请姜寒。”
安乔:“是萧阿姨没请,还是姜寒不愿意来。”
“能请你我都是对三哥生日的尊重,他们这种人家办宴会,什么时候是为了开心?请那帮娱乐圈的朋友过来像什么样?”
安乔摩挲玻璃杯上的水汽,不置一词。
远处的萧玉书忽然站起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满面春风道:“因为我谈恋爱了,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所以想要立一番事业,担起自己的责任。”
萧怀严和陈炜彤刚往这边走来就听到这句话,猛然顿住脚步。封笙和安乔倏地站直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玉书。
廖云初暗道不好,陈文远和陆莹也好奇地看向她,询问她知不知道萧玉书在和谁谈恋爱。
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倒是萧瑜华十分冷静:“萧玉书,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萧玉书听到这个语气,看向萧瑜华:“爷爷,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说了,我是老了,不是老不死。你什么性格,我比你父亲那个昏头东西清楚。大办自己的生日宴,就是要破釜沉舟。
我就一个问题,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有,百分百。”
“踩着萧家的脸面,也是这百分百把握里的一环吗?”
“是。”
“那就告诉在座的叔叔阿姨、亲朋好友、父母长辈,以及华立的董事们,你想和谁成家立业。”
“姜寒。”
合顺文旅集团总裁的独子曹策明很好地代替他做出了他想做的表情,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萧玉书。
全二代圈人神共愤的别人家的孩子、全社交圈赫赫有名的华立继承人、行止有度品行端正的萧家三公子萧玉书,在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上,当着整个圈子的面,公开出柜了。
还指名道姓就要自己最好的朋友、相处了三年的队友,姜寒。
萧怀严箭步上前,抬手一个巴掌下去,萧玉书差点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上,撑着桌子尝到了自己嘴里的铁锈味。
这一巴掌将花园所有的觥筹交错压了下去,所有人往这边聚拢看发生了什么。
“萧玉书,你要发疯给我滚出萧家发疯。”
赵娜娜拿了冰袋过来,萧玉书接过按在脸上,刺痛顺着毛细血管弥漫开来,让萧玉书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爸爸,爷爷为什么那么说你,因为姜寒作为这件事最关键的人,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娜娜是为了钱才为我卖命,她很清楚我付给她的报酬来源于萧家。
但就算是今天这样,我和萧家站在对立面的情况,她也会站在我这边。
姜寒跟娜娜是一样的,就算他不爱我,也会站在我这边。
不是说只要我把姜寒带来,你们就同意我们结婚吗?我们就来赌一下,他会不会看着我一无所有。”
萧怀云的丈夫付明强最先反应过来,妻子在执行任务没来,他就担起责任,彬彬有礼地将宾客们请离萧宅,带着孩子们回房间。
“玉川留下,”陈炜彤招手,示意她过来,“你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懂很多事了。所以你也好好看着,多经历点。”
人群从偌大的花园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萧家人和陈家人。
安乔都要离开了,却突然折返回来拉住萧玉书的胳膊。
“三哥,事缓则圆,姜寒以后还要待在娱乐圈,廖总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
萧玉书抽出自己的手:“戴德安,送客。”
戴德安走过来,示意安乔随他离开。
安乔一步三回头,显然还想再劝萧玉书。
廖云初走来说道:“三三!姜寒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良配。
孤儿出身,十五岁就为了一个男人跟云鼎的顾总在夜店大打出手,出道后更是炒作不断,随便男男女女都能跟他捆绑营销,他在娱乐圈的名声是最差的那一批!
他之前还从前辈手里抢角色,为了讨好魏丹砂去开罪许建志,他这样的人野心勃勃欲壑难填,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为你做了很多,可你随便跟谁谈恋爱,他们都能为你做到那种程度。
三三,如果姜寒是个良人,他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顶撞长辈吗?你为了他已经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陈文远和陆莹听完儿媳的话,也不禁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赞同。
萧玉书:“说完了吗?”
廖云初急道:“萧玉书,不要执迷不悟!”
“廖总,姜寒跟你们HW比起来,都算水池里的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了,审判别人之前不妨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陈炜彤喝止萧玉书:“三三!怎么跟舅妈说话的?!”
“我说话很难听吗?应该没有伯母和二哥跟姜寒说的话难听吧。”
如果只提了高依婷,她会怀疑姜寒把录音给萧玉书听了,但现在萧玉书又提到了萧玉止,显然萧玉书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安慰姜寒又或者向家人问责,只是因为萧玉书也在犹豫,也在左右为难
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把大家都往绝路上逼。
萧怀严:“萧玉书,姜寒是孤儿,他没有告诉过你永远都不要相信血缘的力量吗?我们可以给你在全世界畅通无阻的能力,也能让你这辈子都寸步难行。”
“姜寒当然有跟我说过,不要相信血缘,人在权衡利弊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三年前我权衡过后选择了他,三年后也是。”
“你是要在萧家和姜寒之间,选择他吗?”
萧玉书笑了笑,把化得有些软的冰袋递给萧怀严。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萧怀严没有接。手机叮的一声,一封加密邮件送到了自己邮箱。
在萧玉书的眼神示意下,萧怀严点开,发现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鉴定人是姜寒和纪长治,鉴定结果为双方具有血缘关系,是生理意义上的亲生父子。
萧怀严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液涌了上来。
能自由出入平京的唐刀,一身的武艺本领,以及演唱会上指定要萧玉书转交的花束,全部都有了答案。
姜寒知道自己的身世,背后纪家的人在为他保驾护航,并且已经认可了姜寒和萧玉书的关系。
不论这中间有多少是非曲折,光这三点,姜寒都不是他们这种人家开罪得起的。
萧玉书瞳孔慢慢缩小,淡淡笑道:“永远不要相信血缘关系,这句话也还给你,父亲。”
萧怀严死死盯着萧玉书,直到那封邮件自动删除销毁,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四大世家之首的孩子,在萧家被作践成这样,来日东窗事发,谁都跑不掉
权势只能用更大的权势去压制。
萧玉书晃了晃手里的冰袋,示意父亲拿去冷静下:“爸爸,现在是你,要在你的意愿和萧家之间选一个了。”
萧怀严接过扔到桌上:“都到这份儿上了,我们物归原主好了。”
萧玉书直接让开去大门的路:“请。”
萧怀严当然不可能去的,萧玉书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全平京都知道他要和姜寒在一起。
这时候他去跟纪长治说,哈喽我儿子跟你儿子上床了,但我们萧家不接受,所以你把你儿子领回去吧。
纪长治这种人绝对要把萧家陈家连带周家都一起扒皮抽筋。
十三年前他们已经在他身上栽过跟头,萧玉书根本不知道纪长治是什么人,凭着一腔热血即就在这胡作非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把萧家推向怎样的境地。
但也恰恰是他的无知造就了他的无畏,现在他们彻底陷入被动了。
萧怀严看向萧瑜华,萧瑜华冷哼:“这时候看我干嘛?你儿子问你呢,姜寒作为症结所在,你们有去了解过他的底细吗?
我不能干涉你们当父母的教育孩子,结果你们教了半天还不知道自己孩子是什么德行。
萧玉书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吗?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敢闹这么大吗?就你们姓萧他不姓萧是吗?!”
说着说着,情绪上来咳了两声,高依婷给他顺气,抬头要帮腔,被萧怀世按住肩膀,因为太用力了,高依婷吃痛,回头却对上丈夫拼命劝拒的眼神。
电光石火间,高依婷浑身汗毛倒立。
他们终于想起来姜寒像谁了。
陈炜彤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眼神从萧玉书流转到客厅里那幅狐皮上。
她终于不再感到担忧害怕了,因为萧玉书已经接受了自己的阴暗面,不止接受了它,还学会利用它。
至于要怎么钳制他,就是姜寒要烦恼的事了。
萧怀严忽然拿起酒杯抬用力砸到花坛边缘,玻璃碎裂的声音震得所有人一颤,飞溅的碎片落在草丛中,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破碎的光芒。
“滚出去!”
萧玉立和萧玉止不可置信地看向叔父。
他不是在让萧玉书滚出去,而是在让萧玉书给他时间考虑。
***
萧玉书到璞云府时,姜寒家里空无一人。
他打开所有灯,摸着餐桌,仔细打量这个家。
姜寒在选房前就明确跟他表示,这个房子他要一个人住。他当然理解,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反正御景台是按两个人的标准装修的。
但实际选的时候,姜寒挑挑拣拣,就是觉得房子里应该要有个空间是录音棚,连他重装的影音室,都是录音棚标准,隔音棉和音响都是萧玉书买好送过来的,美其名曰谁用的谁花钱。
每一样家具也都是他们一起挑的,沙发选的就是萧玉书喜欢的样式。
陈设也是他们一起布置的,萧玉书和奇异花坊签了长期合同,要他们每个节气送一次装饰花,姜寒已经定好了每次的主题色调。
夏天原本都是绿色系,但只有六月是蓝色。
萧玉书坐在沙发上,随手抽出一枝花,一瓣一瓣撕着,一朵一朵撕着。
直到小区里的灯光慢慢暗下,夜色变成一地鲜花的颜色,门口的密码锁才传来一阵响动。
姜寒不妨萧玉书就这么等着自己,愣在原地微微喘气。
萧玉书撑着下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
“安乔打电话跟我说,你在你的生日宴上,带我出柜了。”
“天亮之后跟我回家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玉书张开左臂,姜寒忍了忍,最后还是坐到他身旁,萧玉书轻柔地摸着他的后脑勺。
“我把你的身世告诉我爸了。”
“你说什么?!!”
姜寒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刺耳,萧玉书往后仰头,示意他冷静点:“问题不大,我爸好像非常怕你爸。”
姜寒刚站起就被他按下,一直轻柔抚摸他脖颈的大手,这次终于发力扼住。
“姜寒,这些年你讲了很多故事,这次,也听一听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