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113、姚若章

　　如果说七月份是赴西北的好时候，那么绝对不是下江南的好季节。
　　飞机在宋城降落，这次由姜寒开车，叶白青坐副驾，他才打开一条车窗缝就立马关上：“每次一放暑假我就迫不及待逃离越州，太闷热了，又湿又潮。”
　　姜寒：“我第一次开车就开SUV，还是上高速，你们是真放心把命交给我。”
　　王京墨：“萧玉书也在车上，他都不怕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白青：“他出事了叫殉情，我们出事叫殉葬。”
　　李益明这个凤城人把迷信刻在DNA里：“呸呸呸，出门在外，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
　　叶白青嗤笑:“知道萧玉书为什么被塞到后排吗？因为后排最安全。”
　　坐在中间的王京墨和李益明:“……”
　　王京墨:“是我们哪里不够值钱吗？”
　　姜寒:“祖国的花朵需要呵护，而你们这些杂草是该铲除了。”
　　元广白:“姜哥第一次开车就可以上高速吗？”
　　李益明举手:“这个我知道，我当初换驾照的时候考了科目一。只要有驾龄三年的人坐在副驾驶指导就行，老叶和京墨都够资格了，我还差四个月。”
　　元广白感慨：“好神奇，竟然能坐上同龄人开的车。”
　　萧玉书：“等我十八岁，我立马拿驾照，到时候开迈巴赫载你们。”
　　王京墨和元广白双手合十膜拜萧太子，秦久把他俩扯到旁边：“过几天到了我的地盘我立马带你们坐我的游艇！金色！”
　　两人又再度虔诚膜拜秦太子。
　　进入老城区后风景变化明显，路边多是低矮的旧式民居和高不过七层的老旧小区，外墙都是上世纪的建筑审美。拱桥旁杨柳依依，香樟树遮天蔽日。
　　姜寒慢慢踩下刹车:“所有人向右看，那就是叶白青的母校，越州大学。”
　　所有人探头看着气派的校门，隐约可见其中绿树森森，元广白问道:“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啊，大学又不是高中，随便进。但机器还是不能进去，要拍摄的话首先要经过学校同意。”
　　姜寒已经去找停车位了：“机器进去干嘛？你在南校区读书，南校区最无聊了，越中都比它好看。”
　　叶白青解开安全带：“南校区新建的嘛，西校区就很有越州的人文风情，但是西校区太旧了，在浪漫和实用之间，我选实用。”
　　叶白青奇怪道:“怎么感觉又是我的主场，姜寒来讲两句。”
　　“不要来越大吃食堂，很难吃。”
　　“你给我闭嘴！不要以为自己不考越大就这么肆无忌惮！”
　　从学校打卡完叶白青的生活“遗址”后，李益明问道：“我发现姜寒没有越州口音，你看元元就很经常蹦出一两句申城话。”
　　姜寒：“请说普通话请写规范字。萧玉书也没有京片儿啊。”
　　萧玉书：“哎哟喂您这话儿说的，这叫我怎么接呐！”萧玉书换回正常声线，“是这样吗？”
　　全车人爆发大笑，频频点头附和。
　　节目组给越州安排的看点是感恩音乐会，就在阳关酒吧举办。
　　Starry下午又走了一遍彩排后，就四散开自由活动录节目素材。
　　上白班的调酒师是本地人，从阳关开业就在了，叶白青、王京墨和李益明围在吧台听他边擦杯子边聊姜寒的黑历史。
　　“我们阳关刚开业那会还没这么大规模，就二楼是我们的，一楼是店铺。
　　温洱早早出来谋生，自己也接活，挺有商业头脑，和老板一起把酒吧做大，前几年才把一楼也盘下来做蹦迪的。
　　他第一次领着小寒来这里的时候，小寒紧张到颤音都出来了，在台上眼神一直瞟温洱。
　　悄悄说一句，当时他还没满十六岁，不能上班，所以那两个月他一分钱都没拿到。”
　　王京墨：“我就说！之前听姜寒暑假就来打工，我就想你们胆子真大，竟然敢雇佣童工。”
　　调酒师：“年底黎哥就全都一次性结算给他了，而且一个暑假，他就有了一小撮忠实听众，黎哥怕影响他上学，也没怎么宣传。
　　他读书可用功了，本来做事就认真，每次都会提前半小时来准备。来也都是带作业来的，准备完就在老板办公室里卷子。
　　后来不是忙竞赛嘛，来的时间更加不固定，我们的老顾客都开玩笑说小寒是头牌，见他得随缘。
　　结果怎么着，哎！小寒真成大明星了。”
　　李益明：“顾客都知道姜寒还在念书吗？”
　　调酒师给他们每人调了一杯鸡尾酒：“不知道，知道的话早被前前后后几家竞争对手举报了，小寒在这条街可红了。
　　确实也不好到处说，本来也是小寒自己放松的方式，到处说，街道也会有影响。”
　　叶白青：“会以为姜寒没领到奖学金和补助是吗？”
　　王京墨大笑：“成绩优异的孤儿高中生沦落酒吧谋生，这一句话你们敢说领导们都不敢听。”
　　调酒师又做了四杯苏打水给在外面晃的人：“我在电视上看小寒家，其实挺陌生的。在我的印象里，小寒很文静，也就跟老顾客能说上几句话，就是平常的寒暄。
　　不过也不能说文静，反正他有事是真上，做生意多多少少有人闹事，我们又是做酒水的，喝大了干什么的都有，小寒也帮忙平过不少事。”
　　李益明：“等一下，他怎么平的？”
　　调酒师微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三人：“......”
　　“反正小寒完全不像在节目里对着记者镜头那样自在，在粉丝风评里，好像他也是很能说会道的那一类？”
　　李益明疯狂点头：“他可会营业了！我们七个人里他饭撒的花样最多，也最会应对媒体。”
　　叶白青：“但这也是从爆炸式的舆论里练出来的，他刚到训练营的时候也很文静。”
　　王京墨：“他那不是文静，是闷声干大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有萧玉书敢跟他中路对狙。”
　　调酒师收拾好吧台：“队长你是在越大读书的吧？你没来过我们酒吧吗？”
　　“我来过！我大一就来过了，应该是13年，冬天，我印象非常深，那天下雪了，但后面来酒吧街都是高中同学来旅游，我陪他过来找个安静地方坐着聊天。”
　　“小寒是15年来的，我们这也是他来的前一年改造好的，一楼特别闹。”
　　王京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们就等着2017年《征星》这个缘分。”
　　秦久和元广白两未成年勾肩搭背从酒吧街逛一圈回来了，说外面有好几波粉丝到了，已经遇到了两三个合影签名。
　　黎大明帮忙调完音响也过来了：“前几天招商处的人就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你们这个音乐会一官宣，立马好几波人来订摊位做应援活动，没摊位了就包场咖啡店。
　　金银城昨天也做了活动，高考又结束了，哇，那一大帮人，我都不知道我们越州这么多人追星。
　　本来半小时后才封路，刚刚交警跟我说，他们待会就过来维持秩序了。”
　　这次音乐会规模并不大，算上媒体站姐也才六十多个观众，但能有这么声势浩大的阵仗，是因为来的全是平时做应援和打投的富婆。
　　公司给七家唯粉后援和团粉官方组织都免费送了七个名额，再由后援会自己分配给粉丝。
　　后援会考虑到之前催集资催打投太狠，再竞拍门票影响士气，所以秉承感恩音乐会感恩粉丝的理念，按照每个人之前为偶像的付费情况来分配门票。
　　姜寒本来正躺在侧门外摇椅上等萧玉书，傍晚也没那么热了，就抓紧时间重温在越州的安逸时光。
　　忽然有道弱弱的声音隔着折扇传来：“你好，请问Starry感恩音乐会是从哪里排队呢？”
　　姜寒收起折扇坐起，就见几个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问话的女孩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团T。
　　姜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无奈道:“姐姐们，你们来得也太早了吧，场子都还没搭完。”
　　女孩们似乎不敢相信姜寒就这么出现自己面前，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像个老友一样仰头和自己说话。
　　“你……是姜寒吗？”
　　姜寒疑惑了：“我认错了？你不是我粉丝，是明哥的？”
　　女生们骤然爆发一阵尖叫，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克制激动的心情。
　　“可以合影吗？”
　　“可以要个签名吗？”
　　“啊啊啊竟然真的是你！”
　　姜寒一一满足了女孩们的需求，建议道：“左拐有家咖啡店，那里有我的应援活动，有免费物料可以换。再往前走有我们Starry的应援摊，可以领柠檬茶喝。
　　你们先去玩一会，对面就是溪河直街，越州必逛景点。酒吧里面很乱，不能坐客人。离开始还很早，不着急。”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边等！”
　　“这边待会就要封了，只出不进，音乐会检票处也不在这。你们应援活动做的很大哦，好多路人都来看了，所以要限流。”
　　女孩们无不遗憾，挥挥手说待会见。
　　姜寒笑着挥手：“一会见。”
　　交警们开始引导游客行人快速通过，前方即将限行。
　　吴尚早就搬来铁马过来挡在门口，姜寒隔着矮矮的护栏和陆续到场的粉丝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吴尚以签售会的标准，控制每位粉丝说话的时间，避免集聚。
　　过路人们见状投来好奇目光，又在交警催促声中匆匆离去。
　　橙黄的霞光渐渐布满天际时，姜寒终于看见要等的人出现在桥上。
　　萧玉书穿着团T和蓝色牛仔裤，敞着橙色滚边的防晒衣，怀里抱着一大捧荷花，手上还拎着红色塑料袋，几朵莲蓬从袋口探出头来。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日渐成熟挺拔，初具棱角的侧脸在粉嫩花瓣的映衬下显得精致华丽，挺拔身影在秾丽夕阳中朝气蓬勃，路过的女孩们都在偷看他。
　　姜寒嘴角都荡起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一瞬间好似漫天霞光都倒映在他眼中。
　　有经验老道的粉丝见状，问道：“你该不会是在等萧玉书吧？”
　　姜寒心虚地抿住双唇，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瞪着一双狐狸眼无辜地看着女孩们。
　　粉丝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是特地在这跟我们聊天呢，原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哎呀，我们也聊天了嘛，顺便、顺便等萧玉书而已。”
　　萧玉书看见姜寒，也兴奋地挥了挥手，正要跑下去，突然一道人影从横街边冲上桥，萧玉书闪避不及和来人撞到一起，凭着身体本能拉住那人手臂，免得他因为惯性摔下石阶，另一只手晃了晃，但依旧稳稳抱着怀里的花。
　　姜寒和女生们都下意识喊“小心！”
　　萧玉书挥挥手表示没事，眼角余光看见撞人的男生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纸，也蹲下来帮他捡齐。
　　男生：“谢谢谢谢，不好意思，我着急去上课，没撞到哪里吧？”
　　“没有，”萧玉书摇头，捡起最后一张封面，笑道，“巴赫平均律847？你上钢琴课啊？巴赫练习曲最无聊了”
　　“你也学钢琴吗？我也觉得很无聊，但老师说每个学钢琴的人都必须要懂巴赫。”
　　“杜鹃音乐上有人改编了这一首巴赫，不过只有前奏曲，很不错哦，你可以去听一听。”
　　男生看上去也才十四五岁，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连萧玉书这样不着调的建议都认真听进去，表示一定会去听。
　　萧玉书把乐谱还给男生，喊着姜寒的名字飞奔下拱桥，对面桥下有人喊那个男生。
　　“姚若章，快点，表演课要迟到了。”
　　萧玉书笑着跟女孩们打招呼：“你们来啦，可以再去逛逛，还早着呢。”
　　粉丝嘴上嫌弃姜寒唯爱萧玉书，但此刻也觉得非常不真实。
　　高高在上的小太子，舞台上发光发亮的大明星，可望不可即的偶像，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离自己只有两步远，像学校里的学长一样，笑着跟贸然闯入后台偷看男神的学妹说等一等，演出马上开始。
　　萧玉书自然而然地从粉丝前面挤过去，搬开铁马钻进酒吧。
　　姜寒好奇：“你怎么还买了莲蓬？你不是不喜欢吃莲子吗？”
　　“我是不喜欢吃带心的莲子。”
　　实际上是萧玉书买完花后，隔壁老太太见他白白净净抱着荷花的模样太过俊俏，硬往他手里塞了个莲蓬。
　　萧玉书不好意思白收老奶奶的东西，就又买了一些。
　　“待会放冰箱，明早起来我煮百合莲子羹。”说着突然伸手一巴掌拍在萧玉书脸上。
　　这一巴掌打懵了现场所有人，实际上姜寒打得不痛，只是听着声音大。萧玉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
　　姜寒移开手掌的时候顺势擦过他的脸颊抹去污渍，摊开手心，一只小虫子的尸体黏在手掌上：“荷花里的虫子爬到你脸上了。”
　　萧玉书更疑惑：“拍虫子要这么用力吗？”
　　姜寒诚实地摇头：“不用。”
　　这一方天地陷入难言的寂静，在越发喧闹的大街上格外突兀。突然姜寒拔腿就跑，萧玉书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姜寒你给我站住！！”
　　姜寒扒着李益明的肩膀带着他转了半圈躲到他身后：“你要当着我粉丝的面打我吗？”
　　“是你先动手的！”
　　李益明拉偏架，拽着萧玉书去放花:“好了好了，姜寒又不是故意的，男孩子不要这么娇气。走走走，快把花放好，所有人就等你的花了。”
　　屋外的粉丝嘴角抽搐：Starry到底要怎样才不会O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