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测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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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景幽衡，秦漫琴摇着扇子和那黄老头互相客套着也踱步到了玉像之前。
他们身后，耐不得闲的几名低阶修士如董小烛几人也跟了过来，正左右打量着学宫，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散修要爬到董小烛现在的境界实属不易，他们没有天材地宝，没有师门教导庇佑，多是身处绝境的普通人忽然被激发了灵根血脉觉醒，靠着云游各地慢慢修炼才有了现在练气上下的境界，对于有专门的老师有专门的一方天地供他们修炼，都羡慕得心中翻腾这酸涩的苦水来。
不过他们见到了越沉安在那名叫“朝明镜”的泉眼前时，都纷纷甩脱了心里不平衡走上前来。
董小烛第一个凑了过去，挤开两三名青涩学子，上前又一把揽住了越沉安：“越小兄弟，你这照明镜的故事听过没？他们……”董小烛朝着左右蓝白衫子的学子挤挤眼，“你未来的师兄弟们和你讲过没？这朝明镜啊，其实是荡……”
他讲话啰嗦，周边鵷雏阁的少年修士们已经自己开了口，和越沉安解释：“这方泉水，下界幽冥，传闻桐山老祖飞升后忆起从前筑基始的诸多不易，又念世人苦楚，所以特地下了幽冥引能涤荡前尘的黄泉水，又施了仙法，这一方泉眼变能洗净人灵魂深处，展露出藏于丹府的灵根，便能用来测算人修炼道路上的天分。”
他话说完，又想起越沉安有一半的妖族血统，这论天分，大约是好不到哪去吧，于是又安慰起越沉安来：“师弟你放心啊，我们……我们也都是天赋平平，这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天才的。”
说罢，他还上手给越沉安演示了一下，“这朝明镜记录了鵷雏阁百年来所有学宫弟子的根骨，你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
这少年把手浸没在涓涓细流之中，在景幽衡的玉像之前，一座看着历经风霜的黑石之上凭空凿出笔锋硬朗的一行字来：怀文滨三品低灵根。
旁边的人又和越沉安解释，这石头是墨家带来的，给他们墨家镇了三百年的洗砚池，等荒了那方洗砚池后，墨家人把这吸饱了墨水生出灵性的石头立于了下修界学宫，墨石比景幽衡的玉像更早矗立于鵷雏阁中，沉默无言看尽了历代学子从下修界挣扎前往上修界的努力，无论历经多久变化，只要还是那个人，把手置于朝明镜中，墨石就会显现出这人第一册测灵根的结果。
分五品，各品又化为低、中、全三等。
黄谐同景幽衡、秦漫琴两人，已经走到了朝明镜之前，黄谐捋须，故作长辈慈爱姿态，鼓励着越沉安试一试。
“小友莫怕，就是结果不甚如意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鵷雏阁的传统而已，况且知不足才能更有动力，不辜负了衡仙君对你的一番……维护了。”
这老头说话还是一样的不中听，话里话外都是认定了越沉安天资不足，总不过是走了景幽衡的后门，才能入了学宫。
越沉安不看他，目光只落在了景幽衡身上。
董小烛和他讲，景幽衡出身不凡，定是不用来这下修界偏僻地方学习修炼的，他来一次，这鵷雏阁内就要立了他的塑像，纪他力挽狂澜之能，这样厉害的人，肯定是天赋极为非凡的。
越沉安手腕上悬着半黑半白的一串珠子，他手指数上珠子，一颗颗趟过他指腹，景幽衡送他护身的那七颗珠子雪白冰凉，但是摸着越沉安心底却是热热的。
他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走到景幽衡面前微微垂下头。
从站立着的的几个高阶修士视角看去，这小孩软软垂着奇异的墨蓝发丝，衬得颊边更是无一点血色，一片苍白，他还瘦，尚未学会如何排除身体浊气吸纳天地清气，因而面容上带着点虚弱的倦意，不是修士们常有的精神奕奕，怎么看，都是怎么可怜的一副样子，眼角也弱弱垂下，可怜得像大雨淋湿了小狗。
秦漫琴“啪”地一声，展开他的扇子，敛神静气，是不想听下一秒这小子怎么呜呜咽咽地扮起可怜来又勾的景幽衡看不下去。
景幽衡其实不是那种特别心软的人，对这小孩倒是三番五次心疼起来，秦漫琴把责任都推给了这半蛇的小妖，都怪他，太会装可怜！
果然，越沉安去扯了扯景幽衡的衣袖，他只触碰到他衣角一点，拉得轻轻的，但是说话还是很大声：
“景……仙君，您能试试您的根骨吗？”
黄谐在一边吹胡子瞪眼起来：“你瞎说什么，难道你还有质疑景司教的灵根天分吗？”
刚在一边为越沉安介绍朝明镜来历的学子怀文滨也尴尬了起来，他和左右嘀咕着：“其实这灵泉也是分人年龄的，我们尚未及冠，结丹之前测是最准的，倒不是不信司教，只是也不知朝明镜愿不愿窥他根骨，要是已经……”
他话说得忸怩，周围的人听不清最后他压着嗓子小声嘀咕的那两句，却见景幽衡真踏了过来。
景幽衡出生时，天盟十三姓尚存七姓，黄家还是在云间城里独占一峰的存在，黄氏最看重血统，连带着当时的天盟阁七姓都特别骄傲自己是圣人血统，大庭广众之下查验灵根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讲就是一种质疑。
不过景幽衡真的是要应了那小子的请求，黄谐却也装着一脸怒容的样子斜呲其一只眼来。
只见景幽衡伸出手来，沿着细细流淌而下的清澈泉水，将整个手掌都浸没在了泉水之中。
他是阵法大家，随身的剑也常化作桃花枝抱在胸前，因而整只手白皙如玉光滑如丝，不见得有任何瑕疵，细长手指比之众人身后的玉雕也不差分毫，只是这样的手优雅美丽却并不娇嫩，淡定自如落在泉眼之上，透露出一股能自如掌控一切的坚韧力量。
随之而来的，是朝明镜在众人呼吸一瞬后突然暴涨起流动的泉水，滚滚水流湍急不停，仿佛那一隙泉眼眨眼变成了大江大河。
而墨石也在沉默两三秒后，突然迸发出火花，犹如有金石镂刻在石身上一样，凭空浮现出的字比之越沉安之前看到的，更加深邃笔锋更加锐利。
景、幽、衡
一品、全、灵、根。
墨石自己书写完，像是特别骄傲一样不停地闪着夺目的亮光，在“一品”“全灵根”之上跳跃不停地闪烁，真是亮瞎了围观众人的眼。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越沉安一看，正是那本来跟在程誉身后堵自己，看到了有阵法庇护他后立马换了副脸色的瘦高个少年。
他也注意到了越沉安看过来的视线，转头来与他笑笑，拍马屁还不忘也带上越沉安来：“还是越师弟和景司教亲近，让我们有个眼福能看到传说里的一品全灵根，听说这墨石之上就未记录过如此高的灵根，司教不愧是天盟阁的招牌。”
“哎呦呦郦大，你能不能不要带了你家做生意的习性来学宫里啊，什么招牌，哪有你这样形容景司教的，司教之能，就是不过朝明镜的检验我们所有人啊不是整个十方大陆又有谁不心服口服，你我刚入了学宫时，不都亲眼见着了司教在进犯的妖族眼前护下了整个鵷雏阁的吗？”
如此吹捧云云，越沉安一时都听不过来，他抬头去看景幽衡，见他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对上了他的目光，就又上翘了几分嘴角，面上带着一点哄小孩的申请，轻轻推了推越沉安的肩：
“轮到你了，快去吧，我答应你试过了，没什么感觉不用怕。”
黄谐与秦漫琴此刻颇有默契，两人都看着景幽衡翻了个白眼。
秦漫琴心想，要不然索性就彻底走一把后门，衡哥如此喜欢，他就把越沉安一起带着回了云间，直接送到景幽衡那灭灵峰去。
黄谐想的是，景家这小子，果然是和黄议说的一模一样，这些年仗着修为天盟阁上下无人能出其右，行动越发没有当天盟十三姓的后人的风度来了，对着一个低贱的半妖混血也能如此低声下气，他黄谐，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之中，只有怀文滨挠了挠额角。
他刚才小声嘀咕的，是这朝明镜除了能验他们这样年纪又轻修为又低的准修仙新手的灵根，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验处子之身、未破元阳之人的灵根也是十分准确的。
怀文滨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想那云间多少女修，都为景司教魂牵梦绕，却原来景幽衡果真是清心寡欲，高岭之花。
这下真轮到了越沉安，两边人盯紧了他举动，越沉安只好蹲下身来，手指一一没入泉水中去。
“叮叮咚咚”泉水跳跃着奔流，不曾见为越沉安突然大涨或大落。
一边的学宫那些小修士一看，心里已经有了些数目，也有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挂起放下心来的轻快笑容，要走过来安慰越沉安：“师弟，别灰心，其实我们大多都是和你差不多的样子，哪能谁都是司教那样的天才……”
这人话说到一半，朝明镜却如同被煮沸一样开始颠簸着飞溅起水花。
黄谐一皱眉，要驱散开还围在一边看热闹的学生，探过身来仔细看朝明镜的变化。
越沉安见他神情严肃，心底一沉，忙要从水底抽出手来。
黄谐要去捉住他手却被他甩着水花躲开。
他要跑出这片地方，却一下被一只修长五指的手摁在了指骨上。
越沉安惊愕着抬头，看到景幽衡弯着身低下头来，伸出只手用越沉安一时挣脱不掉的力量扣住了他掌根。
景幽衡靠得他极近，越沉安一偏头，就感觉到景幽衡一声叹息落在自己耳边。
他咬着牙想悄悄把眼睛逼红，眼神倔强却一下逼出了点泪花，再转头看去景幽衡时，又是湿漉漉的小狗一半可怜的目光。
可是这次景幽衡没有再吃他这一套。
景幽衡脸颊贴在他耳边，哄着这少年把手快放回去。
朝明镜跃动得更加焦躁起来，水花一时飞溅而起淋得周围人都成了落汤鸡。
景幽衡心横了横，摁着越沉安掌心向下在泉眼附近落着的卵石之上划出一道伤口，溪水里弥漫开一丝血色。
紧接着，有人发生惊呼。
黄谐飞快地走了过去。
墨石之上，出现一个他们看了都屏住呼吸的名字。
石屑从墨石身上扑簌簌落下，几息之后，众人看见，墨石写出——乐咏年，一品、上灵根这几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