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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青天白日,聚众斗殴,你们是想……哎哟,这不是张二公子嘛。”那捕快本来凶狠的面目在看到张晖的瞬间变成了谄媚,“您怎么在这,这地方烧得一塌糊涂,要是您不小心被那房梁砸着,张老爷可是要怪罪我们了。”

      本来看到官差,纪云杉还想着能各打五十大板就此结束这场闹剧,但看眼下那人对张晖的殷勤态度,怕是要是非不分将错都扣在她们头上了。

      张晖没将那捕快看在眼里,只拿着扇子朝四个轿夫点了点,“你们来得正好,这四个人以下犯上、意图殴打本少爷,快点把他们都抓了。”

      捕快扫了一眼旁边看起来更像斗殴的两拨人,“这……”

      “这什么这,有什么问题吗?”见他犹豫,张晖面露烦躁,“怎么,本少爷的话如今这么不管用了?”

      “张二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您的话当然管用。”捕快连声道歉,而后直起身换了一副嘴脸,“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寻衅滋事、殴打良民,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见他真要糊涂行事,纪云杉不得不出声制止,“两位捕爷,如此轻易便下定论,未免太草率了吧?”

      突然被人反驳,捕快本来心有不满,但定睛一看发现是纪云杉,顿时又不敢发威,“纪三小姐?”

      纪云杉敛裙福身,“捕爷万福。”

      “不敢当,不敢当。”捕快侧身避开,目光忽然触及她的脖颈,白瓷一样的脖颈上分布着几道深红指痕,分外刺眼。

      “这,这是……”他看看纪云杉,又看看张晖,满脸写着不解。

      这二人之间的纠葛他也有所耳闻,但闹成这般场面,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是两淮商会会长的女儿,一个是扬州赫赫有名的盐商的儿子,他是那边都惹不得。

      他的眼神显然激怒了张晖,“你看我做什么,这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伤?”

      捕快触了霉头,忙不迭避开视线。

      可纪云杉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她一双水眸含着悲愤质问道:“事到如今,二公子还要否认,难不成这掐痕是我自己留下的?难不成是我自己要往这偏僻荒宅里逃的?难不成是我指使我的轿夫去挑衅殴打你的家仆的?”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也再一次滑落,看着分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两位捕爷,我一个弱女子,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会跑来这偏僻之处,又何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争执甚至动手?”她语带委屈,忽然敛裙跪地,“还请两位捕爷替民女做主!”

      如此阵仗吓坏了两个捕快,连忙上前将纪云杉搀扶起来。经此一番,事情真相如何,他们心里多少也有了数,只是有些苦恼要如何解决。

      “你……”半天插不上话的张晖这下傻眼了,“三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你怎可如此污蔑于我?”

      他激动地跨步上前,但却吓得纪云杉躲在南枝身后连连后退。

      如此场景,即便纪云杉是在撒谎,也没人会相信。

      捕快心中已有定论,连忙上前拦住张晖,低声道:“二公子,算了算了,若是纪三小姐闹起来,按律法,这调戏女子,轻则割舌,重则刺字流放啊。”

      “调戏?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少爷调戏她了?”张晖不认,一嗓子喊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二公子,您稍安勿躁。”捕快赶紧安抚他,“眼下这事只有我二人知道,还能就当没发生过,但若是真把纪三小姐逼急了,让她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去,那到时候谁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我……”

      “二公子,您就听小人一句劝,赶紧回去吧。”捕快四下看了一眼,凑近他低声道,“今岁的巡盐御史可已经在路上了,这个时候可不好得罪纪会长,万一他给张老爷穿小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看张晖稍稍冷静下来,便语重心长道:“今日之事,您就先忍忍,等过了这段时日,以后再说也不迟。”

      好在张晖还不算糊涂,知道孰轻孰重,待捕快劝了几句,便打消了继续纠缠的念头。

      然而在转身要走之前,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回头朝纪云杉走了两步。

      这一下倒是把纪云杉和两名捕快吓得不轻,以为他是反悔了,一边是后退,一边是赶紧伸手阻拦,可谁知他只是想在最后再一次向纪云杉表达他的决心。

      “三妹妹,我是真的喜欢你,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

      说罢,他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捕快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张二公子还真是痴情,但回头一看纪云杉听完之后惊慌恐惧的神情,顿时又觉得这份痴情对无意之人来说也确实是麻烦。

      “纪三小姐,需要我们送您回去吗?”

      听到他说话,纪云杉才回过神,忙福身道谢:“多谢二位捕爷出手相救,二位公务繁忙,纪家离此处也不远,就不麻烦了。”

      两名捕快拱手,“如此,我们便告辞了,三小姐路上小心。”

      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纪云杉这才松了口气,浑身脱力攥着南枝的手靠在她身上。

      “小姐,您没事吧?”南枝惊呼,“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抬轿子,咱们赶紧回去。”

      说着她就要安顿那四个轿夫,但却被纪云杉抬手阻止了,她现在可不敢将自己和南枝两个弱女子单独留在一处。

      “我刚才好像把香囊掉在里面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进去找找。”

      “香囊?”南枝见她起身,也跟着走过去,“奴婢和小姐一起去吧。”

      “不用。”纪云杉按住她,垂眸掩饰住自己的心绪,“我自己去就行,很快的,不用担心。”说罢,便快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迈进房间,她站在门口凝神听了听,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难道是趁乱走了?

      她心中没底,硬着头皮走进次间,盯着一片昏暗的屏风,慢慢从侧边绕了过去。

      屏风后果然没有人。

      纪云杉先是松了口气,但当她四下寻了一圈都没找到解药的时候,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一怒之下朝屏风踢了一脚。

      不过这一踢倒是让她看到了屏风角落里的一道血迹。

      歪七扭八,又细又长,似乎是几个血字。

      纪云杉心头一跳,蹲下去费力地辨认。

      “寻——常——药——丸,无——碍——”

      念完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的纪云杉怒气上涌,抬手将那几个尚未干涸的血字胡乱涂成一团。

      “混蛋!”

      她低声咒骂,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

      莫名其妙被他威胁也就算了,自己最后好心助他脱困,竟还被倒打一耙,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真是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纪云杉蹲在原地兀自生了半天闷气,才起身愤愤地离开。

      离开前还朝那团血迹又踹了一脚。

      原本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纪云杉也无心再去逛集市,便转身回了纪家。好在脖子上的指痕在路上便消下去了,起码不会引人注意。

      从西小门一路急行回了院子,纪云杉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才将心里的那股怒气压下去几分。

      南枝见她面色不虞,即便心中再好奇刚才她脖子上的指痕,也不敢在这时去触霉头,只能悄悄吩咐小丫鬟去换一壶热茶来。

      坐了片刻,纪云杉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稍稍理顺了些,才想起正经事。

      “南枝,你多拿些银子给那几个轿夫,让他们将身上的伤治好,另外告诉他们,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南枝应下,正要转身退去,却听纪云杉又叫住了她。

      “去请个郎中,就说我有些咳嗽,记住,不要找与家里相熟的那几个。”

      她还是不太放心那男子,她看到了他的脸,又知道他被人追杀,她不相信他真的打算放过自己。

      南枝只以为是纪云杉受了惊吓,也没多想便转身出门了。

      四下寂然无声,纪云杉安坐片刻,慢慢静下来心来,再一想今日遭遇,忽的有些后怕。

      那男子浑身是血还被人追杀,所犯之事定不简单,尤其是被她撞见之后的杀气,绝非普通人所有,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有办法替他脱困,怕是早已死在他手下。

      思及此,她不禁后背发凉。

      他应当不是寻常飞贼,可看他的言行举止又不像是那些胸无点墨的山匪,那他究竟是何人呢?

      那双仿佛含着一捧冬雪的眼眸忽然从纪云杉的脑海中闪过,她呼吸一滞,再去想他的样貌时,却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张脸。

      当时只顾着思索如何脱身,留下的唯一印象竟然只有那双看向她时冷冰冰且含着杀气的眼眸。

      纪云杉顿时卸了力,缓缓靠进圈椅里。

      不论如何,希望他要么逃得远远的,要么被仇家灭口,可千万千万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廊下传来一阵脚步,纪云杉以为是南枝回来了,抬眸去看,却发现是金蕊打帘走了进来。

      她忽然想起之前交代给金蕊的事情。

      “如何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回小姐,奴婢去了铺面和商会悄悄打听,只听说今岁的巡盐御史业已启程,约莫再有半月便到了。”

      “巡盐御史?”纪云杉蹙眉,“上一任巡盐御史去岁九月方才离开,如今这才二月末,这一任竟已在路上,真是怪了。”

      金蕊抬头瞧了她一眼,“两淮盐运使司与两淮商会皆设在扬州,这贵客会不会就是这位钦差大人?”

      话落片刻,纪云杉摇了摇头,“巡盐这差事,多少双眼睛盯着,谁敢在明面上大摆排场。”

      她低头,指尖在衣袖处的暗纹滚边上轻轻摩挲,“看来除了这位御史,此行应该还有其他人,一个身份地位更高,也更容易贿赂的人。”

      身份高才有攀附的必要,容易贿赂才有可操作的机会。上次这般阵仗是为了招待那位与今上一母同胞的昭阳长公主,那想必这次不是皇亲也是权贵了。

      犹记去岁那场宴会,盛大至极,几乎满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家中有女儿的便带去在长公主面前露个脸,若能得其青睐,日后不论是议亲还是送去宫中参选,都能让人高看一眼。家中有儿子的就更不必说了,凭长公主在京中的地位,若能在她面前混个脸熟,对将来的仕途肯定是多有助益。

      当时王婵只带她一人前去赴宴,赵姨娘和她的两个女儿知道后还为此跑到父亲面前诉苦,但无论她们如何说,父亲都没有答应。

      当时她还不理解,可当她跟着王婵在宴席上走了一圈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在他们夫妇满盘的算计中,她是比她那两个姐姐价值更高的商品。

      纪云杉兀自陷入沉思,全然没听到金蕊一声一声唤她,等回过神来,便见金蕊蹲在她面前使劲掰着她的手指。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两只手死死扣在一起,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戳在掌心,都快要陷进肉里。

      愣了一瞬,她才觉掌心火辣辣的疼,随即松开了手。

      “小姐……”金蕊心疼得眼眶泛红,抬眸看她,可那张清丽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无事,去拿药膏来。”

      她平静地吩咐,仿佛刚才她好像魔怔了一样将自己抓伤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金蕊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次间寻药。

      纪云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眸盯着掌心那几道泛着淤青的红痕,半晌,忽然反手遮住,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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