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语风音》芽雾

9、不是还有你的猫陪着我吗。

　　虽然年事已高，但这双臂像是参加举重比赛一般，丝毫辨别不出时光流逝的痕迹，何爷爷抬手回应。

　　叶蓁也低头问好，随后跟着边云扬进了屋子。

　　这里的屋子都是小户型，小两室一厅。

　　可看着家里东西少的可怜，像是更搬进来的还未置办什么东西，就又显得屋子宽敞。

　　房子没有精美装修，也没有填充的家具电器，却有着一面面五彩斑斓的墙。

　　叶蓁感觉像是进入漫展，进屋开头就是电影魁拔大合影，墙上贴着每季电影的海报。

　　画报底下用水彩笔笨拙地写这一句话，应该是电影里的台词，叶蓁跟着水彩一步一步走着念，“我是神兽兽国游尾郡窝窝乡独行族妖侠蛮吉，蛮羊？”叶蓁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你是在这么中二。”

　　边云扬有些害羞，手指抽了抽鼻子，掩饰地咳嗽几下。在柜子上放下书包，随手关了门，眼神躲避看向一边。

　　叶蓁摸索着墙上的海报，“秦时明月，侠岚，…”都是这个时代风靡大陆的国漫经典，“原来你是国漫迷呀。”

　　“嗯，我不是中二，我那是崇拜，是信仰。”边云扬认同地点头，又义正严词道。

　　叶蓁围在一个柜子前，“这么多手办，不会是在二当家那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还真被叶蓁说中了，边云扬拿起麻布擦了擦上面的猫毛。

　　叶蓁沉思，缓过神来，扭头问道：“猫呢！”

　　边云扬放下毛巾，被叶蓁的命令提溜走了，又跑去最近的房间，打开房门。

　　叶蓁鼻子嗅了嗅，有股熟悉的味道，闻着心里莫名伤感。

　　原是一股凝神的檀香散发于一张桌子四周，灰烬积在香炉中已经快要溢出来，顺着香炉看见一个人的遗像。

　　是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眉目慈祥，像是努力撑出来的笑颜想要留给最后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叶蓁看着面前的遗像，还有边云扬特殊的白发，好像又在哪里见过。

　　被打开的房门传出声响，只见一窝蜂的小雪球滚了出来，粉嫩的小嘴追着边云扬‘咪咪咪’的叫唤着。

　　有趔趔趄趄地爬出来，眼睛还没睁大的，有撒泼打架的，有试图爬上边云扬身上的。

　　边云扬拿出两罐猫粮和一大杯牛奶，看着一手端一个小猫咪宠溺抚摸的叶蓁。放下食物，去厨房拿了三个小碗，放在地上，精心配置着食物。

　　叶蓁坐在垫子上，内心些许难受，她还以为小猫被猫贩子带走了，“你为什么要收养它们？那你见没见公主的。”

　　“嗯，公主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也很喜欢猫，所以就收养。”边云扬井然有序地安排每个小猫进食，抬头将叶蓁手里的小猫放了下来。

　　“谢谢你，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那你的家人不建议你养这么多？”叶蓁双手根本不舍得离开小猫，手指顺理这小喵的毛发。

　　边云扬看了一眼叶蓁，“不介意，我妈不在家。”

　　“欧，那我以后可以来看它们吗？”叶蓁后几个字的声音就跟小猫打嗝声一样，闷在肚子里吐出来。

　　“嗯，还生气吗？”边云扬收拾了饭盒，将逗猫棒递给了叶蓁。

　　叶蓁眼珠子转了半圈，犹豫几分，还是伸手拿过来了。

　　“对了，你的家人知道你的情况吗？你一个人生活不太安全吧。”叶蓁停下挥舞逗猫棒，看着正在洗碗的边云扬。

　　“呵，她不知道，我只是不小心被你一个人知道。不是还有你的猫陪着我吗。”边云扬洗完擦了手，将围裙卸下。

　　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叶蓁，抬头看着窗外，邻居传来的新闻联播声渐渐响起，“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叶蓁缓缓起身，疾步走到门口。刚想要开门，脑门上一股温热，一只手掌用力按在门上。

　　小猫和边云扬都跑到门口，叶蓁双手紧紧握着书包，倒吸几口气，又噎了下去。

　　正想回头，边云扬在耳边小声说道：“你这样会把猫放出去，等我把她们放回卧室你再开门。”

　　看着脚底几只小猫扒拉着门缝，一只小猫还咬着自己的鞋带，叶蓁轻点脑袋，松挺的肩膀放了下来。

　　送叶蓁回家后，边云扬回到小猫咪的卧室，卧室里的家具都盖上灰色的防尘纸。地上铺着两张相叠起来的毛绒毯子，边云扬伸手抱着几只小猫放在自己的身上，就缓缓闭上眼睛。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边云扬拿出来看，上面显示母亲的昵称。

　　边云扬手指在上面停滞许久，又闭上眼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绵密的女士笑着先打开话匣，“云扬呀，吃饭了吗？”

　　“嗯”边云扬将跑进衣服里的小猫拿了出来，电话那头很嘈杂。

　　“妈，前天让你张叔介绍一个活，工资挺高的，而且管吃管住。这工作不能请假，妈给你打二百块钱，你跟朋友出去玩玩，注意身体呀。”

　　“嗯，您也注意身体。”边云扬挂了电话，心里泛起一阵酸痛，手臂盖住眼睛。

　　躺了一会儿，就去邻居何爷爷家吃饭。

　　“何爷爷，我闻见排骨香味了。”边云扬悄悄开了门，走进厨房。

　　只见何爷爷单手颠锅，右手撒料。

　　那锅里热腾腾的排骨被芝麻包裹地无处可逃，一燎大火将芝麻香与肉香相碰撞，排骨肥瘦相间，酱汁浓郁。

　　“怎么没留小姑娘一起吃饭呀，还是怕你何爷爷我的厨艺上不了台面。”何老将碟子盛出盘子，撒上一把葱花，抬手摇着。

　　“你这就太谦虚了，这墙上多少枚金厨奖牌，您要是上不了台面，城里就没人敢颠勺了。时间太晚了，她家人会担心。”边云扬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何老脱下围裙，摘下胸前的奖牌，每次何老上厨之前都要在奖状墙上挑选一个戴在脖子上。

　　他说这样就不会忘记年轻时的英姿飒爽，可保青春永驻。

　　“三凤桥酱排骨，爷爷我第二拿手菜。”何老自己尝了一口，摇头咀嚼间流连忘返，抬手配一段京剧手势。

　　“怎么又是第二拿手菜，何爷爷为什么时候能有幸尝到你的第一拿手好菜？”边云扬碗边的骨头越堆越多。

　　“很快了，今儿消息放出来了，这房子明年初就保不住了。那时，哼，看我心情。”何老突然伸手，朝向边云扬挑眉示意。

　　“拿来，别藏着，我都看见包装盒了。”

　　边云扬浅浅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新剃须刀，交在何爷爷手上。

　　“呦，这是那自动，比前院张老头那得高级吧。”何爷爷顾不上吃饭，打开剃须刀打开开关验货。

　　“新出来的，高级两个档。”边云扬吃完饭，就回去学习了。

　　“明儿，我也在门口刮胡子！我非气死那老头不可。”何爷爷将东西揣兜里。

　　“哎别忘，给我外孙女挑两只小猫儿，我明天得给祖宗送过去。”何爷爷歪头叮嘱着。

　　边云扬关门前回应道：“知道了。”

　　第一次来到城隍街道时，边云扬还在母亲肚子里。

　　当边云扬第一次尝到邻居家何爷爷做的饭，还是何爷爷过年，家人都去国外。

　　那一桌子无人欣赏的美食，诱惑着边云扬伸出一只手拿着一个排骨就蹲在桌子底下吃。

　　后来被发现，本以为是一顿教训，却硬生生被何爷爷逼得吃撑了。

　　从那次自己惊奇的发现世界上竟有如此美味，对于母亲司琴的黑暗料理开始弃之以鼻。

　　原是那时一家子唯一会做饭的人，父亲，外出打工。自己和母亲司琴便常常在何老家付费蹭饭，母亲每次把儿子压在那里当洗碗工，自己着急忙慌去厂里上班。

　　到现在，何老不愿收钱，因为自己不差那点钱。儿子功成名就，自己享有退休金，但缺个人陪伴，于是偶尔让边云扬去城中心买点东西。

　　叶蓁拖饥饿的肚子回到家，瞅一眼残羹剩饭，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桶泡面，煎了一个鸡蛋夹在里面。

　　坐在客厅，叶蓁将叶橙丢在桌子上的书盖在泡面上，刚拿起手机。从主卧传来的讨论声，叶蓁关掉了音量键，看向主卧。

　　“你妈隔三差五催我要个小子，她也不看看他儿子上不上心，你成天醉醺醺地回来，躺在床上跟个死猪一样。还要个小子，也不看看这屋子住的下不。”沈嫚语气越来越委屈。

　　“你也不看看，市里三个卧室的房子能有几个，再说就算有孩子了，叶蓁和叶橙一起住不就行了。”吴叶康语气有些不耐烦。

　　沈嫚语气上扬，“我才不愿让叶橙和她住，上次的事你也知道，把叶橙吓得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她那脾气跟她妈火爆的，你还想不想让叶橙健康成长！”

　　客厅里的叶蓁噗嗤一笑，这场面，她没有生气，这样的对话她已经耳濡目染。

　　“你少提叶蓁她妈，刘沁在的时候老太婆也没这么不耐烦，你就不能好说歹说应付过去。”

　　“我，叶铭你个没良心的！”只听见卧室‘咚’的一声，应该是沈嫚砸东西了。

　　“你要是想刘沁，就去底下找她！”

　　“我看你是更年期到头了！”吴叶康摔门撤退战场。

　　叶蓁刚吹好的泡面想要入嘴，抬头看着叶铭满脸通红，到嘴的泡面不知如何入嘴，可感受到嘴里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一口泡面塞住了嘴。

　　叶铭有些诧异，没好眼地瞅了瞅卧室门，走到叶蓁面前从钱包里掏了200块钱，放在桌子上。

　　“以后少吃这些东西。”

　　“知道了”叶蓁支支吾吾地回应。

　　叶橙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牵着叶铭的手。想要摸桌子上的钱，叶蓁一个手疾眼快，放进兜里。

　　双手端着泡面，嘴里的面条还没咬断，一脚踢上了门。听见叶橙一个劲地朝着叶铭要钱，最后得到一个回应，“找你妈要去。”

　　“妈，叶蓁把我书弄脏了！”

　　叶蓁窃喜，锁上门，带着耳机，将零钱放进柜子里锁上，开始干饭。

　　沈嫚在卧室翻开柜子，找到保险盒，反复盯着上面房产证的名字，写着刘沁和叶铭两个人。气愤地说道：“死了也不走干净。”

　　叶铭接了一个电话，满脸喜悦，收拾干净后急忙出门。

　　叶橙不满叶铭偏心，在桌子上找到叶铭的公文包，拖着公文包到沙发上开始一个角落地翻找，掏着掏着拿出一个女士用的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