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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屋子(二) ...

  •   虽然老宅里只有奶孙二人,可对于方芳来说,算不上无聊,每天鸡舍里的鸡连绵不断的鸡叫声响起时,她就跟着方奶奶醒来,一开始她还会赖在床上,无聊地摆弄一下手机,后来兴许是方奶奶走来走去的太显眼了。她也开始拖着有些乏的身体去洗漱,习惯了早起,看着方奶奶把一些饭菜热好,有些是之前没吃完的,简单热热就能吃。天亮了一些,她就会把鸡放出来溜溜,各种颜色的鸡在房子前走来走去,似在找食,可惜除了后院被围起来的菜园,其他地方连泥土都没有,只有一片平地。
      方奶奶还要照顾菜园里的菜,从前院里的大水缸里,杳一勺水,缓慢的在绿油油的菜叶子上洒,苋菜,韭菜都长得又大又饱满,还有火红的朝天椒,一株上挂着好几个,远远的看点缀在一片绿色里,鲜艳的像花一样。方芳就呆在一旁看着,有时看累了,就蹲着,满院子跑的鸡,这时就会跑过来,它们总是把进不去菜园子的气洒在方芳身上,方芳的屁股遭了好几次痛击,可方奶奶就在一旁,她也不好教训她们的鸡蛋生产器。
      事情不止现在的有趣,吃了早饭后,她陪着方奶奶挑着水桶到附近的原河支流里挑水,来回几次灌满那个大水缸。原河还真是长,不仅穿过了整个江城,在方家村的另一个头便是入海口,原河众多支流汇聚于此,通向大海,因此方芳看见的水,很是清澈干净,甚至能看见水下随着河水浮动的青苔,低头凑近,好像在塔提希岛那样,鼻尖都是一股咸腥的海水味。她倏然起身,在鼻尖狠狠扇了扇,好一会确认了鼻尖没什么味道后,顿了顿又凑近用鼻子嗅了嗅,这回又闻不到什么海水味了。正疑惑着,方奶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方奶奶用竹子缠着绳,背在肩上,绳子提着水桶,一晃一晃的。
      方芳顾不及什么味道,转头走在长着杂草的泥土路上,一步一步走到方奶奶身边,义无反顾地接过水桶,帮忙扛着走,
      “我都习惯了,诶,你走慢点。”方芳不敢多想这水是不是每天都要挑,来回了四次,才把水缸填满,方奶奶问她累不累,虽然胸脯上下起伏,但这样的费体力的重活,反而打开了她的开关,她现在好似劲儿源源不断的涌上来,恨不得再干些活儿。
      方奶奶看出她有些亢奋的状态,反而把她支去厨房烧柴,等她回过神来,脸上乌漆嘛黑的时候,方奶奶已经把在扫一楼的地面了,灰尘杂物堆成一个金字塔的样子,她跑到大厅,想接过手,
      “诶,诶,别过来,你左一脚右一脚把垃圾弄乱了,我就快扫完了。”看着方奶奶垂着眼低头扫地,看都不看她一眼,方芳不敢擅作主张,蜷缩的身体站在角落,跟罚站似的。
      活不止这么一点,还要把垃圾丢到走四五分钟的垃圾堆里,方芳去的时候,原本围着的水泥墙已经被推了,里面也不见什么垃圾,她只能靠着水泥地的深浅,确定这里是扔垃圾的地方,不过除了她们一家,也没人会来这里扔垃圾了吧,这么想着,背后一阵凉风从腰间滑过,她缩了一下,快步回去。
      一天下来,还要晒干菜,方奶奶听了天气预报,连着几天大晴天,于是切好了各种蔬菜,有豆角,茄子,茼蒿,五颜六色的,有些放在衣架上排成几列,有些则放在竹筛子上。这些菜很快把院子摆满,琳琅满屋,后来吃过干菜做的菜的方芳想,其实晒菜干不仅是为了方便储存,更有一种替代不了的独特的风味,虽比不上餐馆里新鲜出炉的炒菜,但更有烟火气,只是一想就要分泌出唾沫来。
      这样的活一天干下来,如果曲娴静在的话,肯定要爆粗了,不过她现在怎么会在这呢,方芳盯着头顶的水泥墙,有些出神地想,现在她应该在上晚自习吧,诶,要是能喝奶茶就好了,方芳有些贪婪的想,脑袋止不住的回忆起学校对面的那家老店,里面的奶茶香醇浓郁,每次经过总要买上两杯,她打的奶茶完全比不上,嗯,顺便给曲娴静带一杯,对了,出新口味了么?方芳眼睛眯了眯,一阵白光闪过,她只看见一面有些斑驳痕迹的墙壁,月光透过窗户稀稀落落的散落在上面。她咽了咽唾沫,鼻头微酸,余光譬见方奶奶熟睡的脸,明天还要接着干活,思绪一拉远,困意随之袭来,她也就渐渐睡去了。
      重复的日子,方芳主动干起了很多活,因为自从发现方奶奶还在偷偷扫地后,毕竟炒菜做饭什么的她实在插不上手,光是看着砧板上的生肉,她就头皮发麻,只能在这些粗活上下力,完全把自己当男生用,时间长了,方奶奶也尝到了休息的甜头,也就不多说什么。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心里不免疲倦,但心无杂物,远离了复杂的人际关系,她想这里就是有方奶奶庇护的世外桃源,所有的未知的危险都被阻隔在外,艰苦之余又有一丝只有她能体会的甜,是夕阳霞光布满天边时的美景,是菜园蔬菜长的饱满翠绿,是自己在屋外干活,屋内方奶奶坐着软沙发上看电视还不忘嘱咐她快点进来,一切曾经经历的苦痛,都被这些苦甜交织的记忆替代,方芳渐渐又回到了最初活泼快乐的样子。
      最近连着好几天她都睡的不好,连方奶奶都发现了,问她她也只是沉默的摇摇头,她走到院子外,望着高高挂在天边的幽冷的弯月,她想着这两天是曲娴静高中最重要的两天,她的心也没来由的紧张,明明考试的不是她,她却比谁都紧张,虽然过去一年里,曲娴静也断断续续用曾经联系的□□发来了许多消息,她每一条都看,却从未回复过,她觉得这样才能把对对方的影响降到最低,她真心希望曲娴静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对着皎洁的月亮和繁星满天的天空,她阖上眼睛,默默许下一个愿望:曲娴静同学考试顺顺利利,什么都带了,什么都没忘,对了,记得多喝水,缓解紧张。
      日夜交换,斗转星移,之后的日子,她像长在这里似的,哪儿也没去,方奶奶曾经调侃她,18岁的年纪,80的心。方芳也只是嘴角弯了弯,没什么表情。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着,直到那一天。
      那天晚上,她还没还没洗漱就有了困意,洗漱完回了床脑袋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她又做回了那个梦,先是被无数触手狠狠禁锢,待到她喘不过气来,四肢用力挣扎时,禁锢一撤,她却被扔至空中,强烈的失重感将她包围,一种逐渐失去身体控制的恐惧感蔓延上来,她落入水底,手脚不断扑腾,但脑袋却分出一丝心神在这种窒息感好像没有禁锢感强烈,随即她突然醒来,坐直了身体,头发,枕头都被汗水打湿,就连后背靠着的床单也被汗水印出深浅不一的痕迹,这种湿哒哒的粘腻感让人不舒服又摆脱不了。旁边的床是空的,她才记得前一段时间,方奶奶因为腰不舒服被接去城里住了。她一边拿纸擦拭起来,一边疑惑着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
      后半夜再大致整理一下还是浅眠了一会儿,但她起的依旧很早,提着水桶往陆地边沿走去,此时屋外的场景已经和她来时大不一样,空旷的平地被河水淹没,老旧的小楼漂浮在水面上,方芳淡淡的从河边舀一桶水往里屋走去,其实除了施工队施工时声音大了些,她基本对环境的变化没什么记忆,只是有几天施工队开动着什么大马力的机械,轰鸣声一会儿起一会停,方芳和奶奶把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就像方奶奶独自在家应对拆迁对那般,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方奶奶倒是面无表情地看起电视来,方芳却偶尔瞥过脸,盯着窗户,她倒不是想看看外在在如何施工,钉子户没有好奇心,她只是在思索给窗户盯木板的可行性。
      不过方奶奶在看电视,她也不好打断她,遂一起看了起来,不知是有人陪的关系,不觉得孤单,再出来时,已经是如今水上一屋的摸样了,祖孙俩对此都不吃惊,依旧过着以前的日子,还有着政府带来的发电机,也解决了无电的烦恼,只需每年检修一次,很方便好用。
      再来把鸡窝的鸡赶出来,各种毛发的公鸡母鸡满院子跑,它们都不往陆地边缘走,仿佛直到那里危险似的,只是扑腾着爪子和翅膀,这时方芳会把一些吃剩的米饭和掰碎了的菜叶子撒开,给它们吃。然后给菜园子松土浇水,接着打扫屋子,晒衣服被子,全部弄完了,再拿出各种菜干,泡水,炒一炒,吃饭。对于她这样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人来说,虽然在方奶奶面前一再保证自己搞得定,但真上手,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时储存的干菜简直就是及时雨,又方便又美味,加上之前看过方奶奶弄过,她也就试着做,没想到味道还行,算不上多美味,可还是叫这个厨房炸药稍稍窃喜一下。不过她还是盼着能吃着正宗的炒菜干,望着时而有波澜的水面,那下面应该有鱼在游,她心神游曳的想,但无论是她还是方奶奶,从没想过从里面捞鱼来吃,即便她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可能是钉子户都名声在外了,别人都是如何看待这栋屋子的,她们都理解,所以在这种事上反而有一种倔强和固执,她们默契地不选择踏出那一步,可以说是堵住别人的嘴,但更是护着心里的那道墙。做完种种活,方芳穿着薄羊绒衫和浅色牛仔裤,身上竞也不见落脏东西,她一直很注意这些,干活的同时也注意身体的洁净,除了头发及肩,刘海长了一些盖住了额头,她的样貌甚至对比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她把乌黑的头发绑了个利落的马尾,脸颊肉乎乎的,除了身高不争气的停在那儿不动,就是方奶奶也要夸一句姑娘可爱漂亮。
      一阵异响突然打断了她正在臭美的照镜子的动作,她瞥见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艘支着篷子的电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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