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门》其青有文

38、第37章

　　过了几日开奎来了，他告诉我，天帝将新妖界交付给无咎管理。
　　由堕仙管理妖族，这是从未有过的稀奇事，其中风险凡间童子均知，也不知天帝是怎么想的。不过无咎在梧阳山已造起声势，又能将妖族迁到箕尾山，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神仙们虽然心中嘀咕，倒没有谁出声反对，毕竟大家以为他是个正神，虽然惦记上了自己祖师，但爱护六界之心应等于同喜发。

　　我以为开奎马上要回神界，想从起无咎处取到的那枚妖丹，交给他叮嘱：“你把这枚妖丹放到瑶池中浸泡，过一百年它就消散了。”
　　开奎谨慎收起妖丹：“师父放心，徒弟一定办好。”
　　我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便问他：“还有何事？”
　　他解释道：“神界甚是清闲，回去亦是无事，弟子想在王虚山住住。”
　　我估计开奎是不想在神界听我和无咎的闲话，特跑我这里来讨清静。
　　真没想到我和无咎联姻这事，最受伤害的竟是开奎。

　　*

　　最近因心绪不稳，我便想偷懒，整日里骑着介介满天飞。介介飞得又稳又快，每当我夸它，它总是高兴地长唳。
　　有一次我在它的背上打了个小盹，没想到睁开眼却瞧见不远处的灵汇山，连忙命它飞回去王虚山，介介虽回来了，神情却有些怏怏。
　　开奎知道此事后对我说：“师父，介介是无咎养大的，最是和他亲近。”
　　我何尝不知，只是一时大意，差点被它送到了灵汇山。我现在是能离无咎多远就躲多远。

　　我收了骑介介到处飞的兴致，整日在茅草屋顶躺着晒太阳，缘影从神界来看我，她在云彩中笑：“怎么懒成这样？”
　　我打起精神问：“你怎么来了？”
　　“你要嫁人了，我来看看你。”她笑吟吟道。
　　我还没有答应和无咎的婚事，莫非天帝背着我偷偷赐了婚？
　　我发了会愣，问她：“你知道我要嫁的是谁么？”
　　她咯咯笑出声来：“当然是无咎神君了。”
　　我苦笑。

　　缘影敛起笑，居然带了丝嫉恨：“祈连，天帝为了你，连规矩也不顾了。不仅给无咎神君封了武神，还将新妖界交给他，现在满天神仙都知道，天帝现在最是器重他。”
　　缘影以为天帝是看我情份不顾规矩，可我看天帝分明是为无咎破了例，这破例也是为新妖界的长治久安。无咎若能治理好新妖界，六界至此才算真正平稳。

　　缘影见我一付思虑，颇为不满地说：“你摆出这个表情做什么，嫁给风华绝代的无咎神君，你也不亏。”
　　我苦笑：“我还没答应，这事还没定，作不得数。”
　　她颇有些幸灾乐祸：“这怕由不得你，天帝给无咎神君的赐婚旨意已经发了，你这里的，应该也快到了。”又嘲讽我：“反正你已经不记得长晖神君了，既然无情，嫁不嫁也一样。”
　　她如此刺我，我也不想和她纠缠，和她含糊几句，就哄她走了。

　　*

　　她刚走，文原居然来了。
　　他坐下来也不和我说话，自顾自地喝茶。
　　我忍不住开口道：“你来作甚，是不是来送天帝给我下的旨意？”
　　他一顿，不吭声，却从手中幻出一套铠甲出现在面前，这是武神装备，当初天帝赐给我，我没接受武神职，铠甲也没要，却原来文原一直在帮我保管。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总算开口了：“我们可以连手，将他诛杀。”
　　我眼皮跳了跳，这动不动就诛杀可不好。又琢磨他为什么说要和我连手，于是问：“莫非你现在打不过他了？”
　　文原叹了口气：“之前锁他，是因他心神大震掉了修为才得的手。”
　　我也叹了口气：“连手诛杀倒不必了。”

　　听到我这么说，文原于是从怀中掏出天帝给我的信，我恭敬接过，上面先写了一堆寻常的问候话，一直到最后才问我愿不愿嫁无咎。
　　我将天帝给我的私信收了起来。
　　文原问我：“你这是答应了？”
　　我苦笑，不答应还能如何。
　　他倒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问：“就这样？”
　　我若无其事：“就这样。”我不愿和他联手杀了无咎，可也不能看着妖族和魔族联手打上南天门。

　　*
　　文原神情不变，收起武神装备，将杯里的茶一口而尽，站起来就走。
　　我在后面喊住他：“喂，我要嫁人了，你就这样走了？”
　　他站定，呆了很久，才转过身来看我，眼圈却有些发红。
　　左右我才是被迫要嫁的人，该哭的不是我么？
　　“对不起，”他说。
　　我笑了起来：“没事的，他对我很好。”
　　听到我这样说，他舒展下眉头，静静地看着我说：“希望我们没有弄错。”
　　又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我问他：“你把话说清楚，没弄错什么？”
　　他顿了顿：“天尊在无咎的元神中，发现一丝长晖的魄。”
　　我愣住了。
　　无咎元神中怎会有长晖的魄，他明明已经魂飞魄散？可天尊既然如此说，定不会有谬。

　　文原说：“我起初看他肖似长晖，但并未多想。后来他上神界打听长晖和你当年之事，我特请天尊观之，才得知长晖的魄竟宿于他的元神中。我将此事告之于他，没想到他心神大乱，在长晖塔前失控。”
　　我呆了，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想起李景扬曾对我说的怪话，我问他：“这事，李景扬也知道吧？”
　　他点头：“是我告知祈扬，所以他才未阻拦无咎。”
　　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一直被瞒住。我虽不记得长晖了，带有他一丝魄的无咎坚持要娶我，也不知是无咎的执着，还是长晖的执着，一时不由得心乱如麻。

　　文原说：“祈连，无咎并不是长晖，只是宿主，他们并不是同一个。这样，我还愿意嫁给无咎吗？”
　　长晖于我只是一个过去的没有留下记忆的，以前我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既已为我殒命，现在嫁给他的宿主，想来他也是愿意的吧。大事已定，我已认命。
　　我苦笑：“就这样吧。”

　　*

　　文原走后，我唤来无止和无淇，告诉他们我即将嫁给无咎。两个一听，顿时泪水就下来了。
　　我说：“这是天帝赐婚，乃是天地同贺之事。”
　　他们这才止了泪，无止战战兢兢地问我，可要准备些什么。
　　我说，不就是嫁么，还要准备什么。
　　无淇红着脸说，祖师，凡间女子出嫁，是要到夫家去住的，还要准备嫁妆的。

　　我想了想对无淇说，你寄封信到魔界，要李景扬准备嫁妆，就说咱们王虚山穷，拿不出体面的嫁妆。
　　过了几日，李景扬竟真的派了几百个魔头，抬了几百驾礼品送到了王虚山，我翻了翻，都是上好的物什，看来他这些年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我让无止把东西收起来，留给宗里自己用。

　　和嫁妆同一天到的，是神界送来的婚书，来送婚书的使者浩浩荡荡一大串，我痛痛快快接了婚书。使者可能没料到我会如此洒脱，倒愣了半晌。
　　我友好提醒领头的那个说：“婚书我接了，不过这成亲的日子总得让我自己选吧。”
　　他恭恭敬敬回答，说会回去请示天帝。
　　上次文原带来的是天帝私下和我商量，我若拒了，也还有退路。
　　此次的婚书一出，却是诏告天下，已无退路可言。

　　*

　　知道我被赐了婚 ，王虚宗上下并无喜悦，反倒如丧考妣般沉痛。
　　那隐匿许久的有心门，此时却突然在东海冒出了头，无止赶过来告诉我，神情很是振奋。又说，打听到有心门中有个女妖也唤作无般。
　　此时有心门重新出现，定是无般被我和无咎的婚讯所激，才作出挑衅之举。无般已被无咎取出妖丹，却居然又成妖，也不知她后来又有何迹遇。有心门既已出，我自是要探个明白的。

　　我动身前往东海，才走了不到一柱香，就遇到了无咎，他正匆匆赶往王虚山，看到我长吁一口气：“有心门重现，就知你定是要去查的，幸好赶得及在此处见到你。”

　　这是我知道他是长晖一丝魄的宿主后，第一次见他，我默默地看着他，他在我的注视下显出许久未见的红晕来。

　　见他如此，我连忙收起心思，想起无咎现在打理新妖界，原本应在箕尾山，想来他是担心我此途有凶险，特地赶了过来，便说：“我就去东海老龙王那里打探下消息，很快便回。”
　　无咎关心着我的安危，不同意我独自前往东海，非要我和他先去箕尾山，然后他再陪我一起去东海。

　　我想他定是有紧急事要赶回箕尾山，又不放心我独自前往东海。但我不想去那妖气腾腾的地方，又不想太让他失望，于是采取折中的办法：“去东海要路过灵汇山，不如我先去灵汇山逛逛，再去东海。”
　　听我说要去灵汇山，无咎当然满欣答应。

　　灵汇山已恢复到往日的灵秀，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
　　无咎给我布置的房间也很是奢华鲜艳，光华灼灼和茅草屋的素净完全不同。奇怪的是，我竟也未感觉突兀和不适，似乎这样的布置原也是适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