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夹雪》姜喻清

8、哗啦啦

　　“出于对朋友的了解吧。”陈浮舟说这话的下一秒他都觉得不合理，在心里默默的抽了自己好几巴掌。

　　余桥溪那边静默了几秒，许久传来一个淡声的“嗯。”接着陈浮舟又听见余桥溪说“吃饭吧。”

　　至那之后，本想努力找话题的陈浮舟变的安静，没在问出一些别扭的问题。

　　回学校的路上，陈浮舟出奇的安静，他跟在余桥溪身后，模仿着余桥溪的步子，同步的往前走。

　　“那，拜拜？”余桥溪终于出声，站在二班的后门口回望陈浮舟，抬起右手摆了摆哦。

　　“拜拜。”
　　陈浮舟也抬起手挥了下，微笑着道别。

　　余桥溪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最后找到一块正方形的糖，他往前走了几步，把糖塞给陈浮舟。

　　“请你吃糖。”余桥溪说“葡萄味的。”

　　陈浮舟怔愣的看着手上的糖，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要说谢谢。
　　“谢谢。”

　　“没事。”
　　余桥溪的尾音上扬，透露着开心，说完就拐进了二班的班级里。

　　从陈浮舟的角度，他可以看见余桥溪拉开椅子的动作，也能看见他坐了下来。
　　陈浮舟呆在原地数秒，回神的瞬间急躁的抓了抓头发，走进班级。

　　—

　　高二的时间流速像是比高一快了许多，开学还没几天，转眼就成了二月中旬，快要迎来第一次月考。

　　陈浮舟一只手放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另一只手潇洒的写了一个“解”。

　　他从小理科的脑袋强，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到高二，他记忆里自己的数学成绩，满分100不低于95，满分150不低于140——一到五年级没参考价值。

　　他像是那种存在于其他人口中的那种上课不好好听讲、不内卷都能稳坐年级第一的那种人。

　　“陈浮舟。”前桌的男同学拍了拍他的桌子，陈浮舟抬头，看见一张数学卷子传到他的手上。

　　“这啥？”陈浮舟迷茫的接过卷子，翻来覆去看了一眼。

　　“啧。”前桌的男同学不爽的说道“随堂检测。”

　　“哦。”陈浮舟无所谓的应道，把刚刚正在做的卷子塞回抽屉里，飘逸的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种随堂检测对于陈浮舟没什么难度，他一路速通来到最后一道大题。

　　突然他听见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临近下课，上体育课的班级会下课的早，陈浮舟掀起眼望了一眼，却乱了心神。

　　余桥溪没穿着外套，换上了单薄的灰色长袖，发尖沾了汗，他正在仰头喝着水，喉结微动。

　　陈浮舟盯着余桥溪看了十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陈浮舟恨铁不成钢的“操”了一声。

　　继续解题，却找不回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

　　第一次月考如约而至，陈浮舟单肩背着书包在班级最后记着自己的考场和考号。

　　陈浮舟班级里号数是1号，名字排在名单第一个，考场就在一班，位置在一号。

　　每次月考的分班都是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排名来分配的，像这种新学期第一次月考，就按照上学期的期末考分配。

　　陈浮舟最后扫了一眼名单，拖着步子往自己的位置走。

　　陈浮舟的位置靠着班级前门，清楚的听见教室外的喧闹。

　　“同学，14班是在楼上吗？”
　　“啊，对。”

　　陈浮舟模糊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望向窗外，却没看见那个他心中声音的主人。

　　——听错了吧。

　　—

　　月考一共两天，月考已结束又是周末。陈浮舟背着背包靠在校门口的柱子上，就着头顶的灯刷着手机。

　　［大明星：你们月考完了吗？］

　　［一叶扁舟：昂。］

　　［大明星：老师有给你我卷子吧？］

　　陈浮舟嘴里还叼着最后一颗果糖，把糖顶在了腮帮子上，单手敲字。

　　［拿了，我过几天寄给］

　　消息还没发出，□□的一条消息提示就弹了出来，陈浮舟的注意力被吸引，刚想直接点进那条消息里，提醒却被刷新走。

　　陈浮舟退出和慕远的聊天框，转而去了□□。

　　那条消息来自一个叫“2016级帅哥美女聚集地”的群聊，简单来说就是年段群。

　　陈浮舟点进去，看见最新的消息明晃晃的写着。

　　［噼里啪啦啦：捞人！！求14考场7号帅哥的联系方式！！！求求了！！］

　　陈浮舟还没看完消息，最底部又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想看海：哪哪哪，哪里有帅哥。］

　　［秦安一中百科大全：科普侠无处不在，14考场7号是二班新来的转学生，叫余桥溪，超帅一男的，可以和陈浮舟媲美。］

　　陈浮舟微微笑看着屏幕，直到一声喇叭声将他拉回心思。

　　“小船！”夏惟降下窗户，坐在副驾驶上“快上车！我们今天出去吃！”

　　“诶诶，好。”陈浮舟仓促的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没发出去的消息是——“他比我帅好吧。”

　　—

　　深夜。

　　14考场7号帅哥不知道年段群和秦安一中表白墙已经在为他疯狂，他刚和沈眠看完一部温子仁导演的恐怖片，满脑子睡意，回到房间。

　　余桥溪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无言。

　　突然，手机传来提示音，划开了寂静的深夜。

　　余桥溪伸手往四周摸了摸，抓起了手机，眯着眼在黑暗中亮起手机。

　　锁屏是一片灿白，刺的余桥溪闭上了眼，几秒之后睁开眼，白色的屏保上有一条好友申请的提示。

　　［一叶扁舟申请成为您的好友。］

　　一叶扁舟。

　　余桥溪几乎想都没想就知道这个一叶扁舟是何方神圣，他直起身子，冰凉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

　　［同意。］

　　余桥溪正在给陈浮舟备注名字的时候，对面就弹出了一段消息。

　　［余桥溪，我是陈浮舟。］

　　余桥溪打备注名字的手刚好在消息框弹出的位置，他手指一颤，屏幕变换，成为他和陈浮舟的聊天框。

　　余桥溪没在执着去设置备注，点开键盘，打字。
　　［晚上好。］

　　几乎是一个瞬间，在余桥溪那条问好弹出去的时候，陈浮舟那边发来一句询问。

　　［你月考在14考场？］

　　余桥溪指尖一抖，按错了键盘。他不知道陈浮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扯扯嘴角，才抬起手敲着键盘。
　　［对的，怎么了？］

　　手机另一边过了几分钟才传来回信。
　　［一叶扁舟：没啊哈哈，我们年段群里有人说碰见了一个可以和陈浮舟媲美的帅哥，我就想应该是你。］

　　余桥溪看着信息，不自主的笑了笑，正准备回点什么，另一边又来了一条消息。

　　［一叶扁舟：哎呀好晚了，不打扰你了。晚安桥溪。］

　　窗外夜色浓重，清风略过树梢，细小的声音在深夜里无比明显。
　　余桥溪紧抿着唇，盯着屏幕良久，才终于放下手机。

　　-

　　“小溪，起床了吗？你今天是不是要上课？”
　　次日清晨，余桥溪是被沈文叫醒的，他睁开眼睛，才七点出头。

　　“爸。”余桥溪揉着头发打开门，“今天没课，上完了，怎么了，您有事吗？”

　　沈文手里端着一杯豆奶，看着余桥溪刚醒的样子，脸上漫上愧疚，“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你要不再去睡会？”

　　“不用。”余桥溪睡眠质量本身就不咋好，凌晨被梦吓醒都会瞪着个眼睛再睡不着，何况现在也已经早晨，他也没心情去睡回笼觉，“有早餐吃吗？”

　　“诶，有。”沈文回答，“这杯豆奶先放你这？你待会洗漱完喝？”

　　“好。”余桥溪从善如流的接过豆奶。

　　-

　　叮咚。
　　余桥溪刷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显示着消息提示。

　　余桥溪把牙刷换到左手，右手单手输入密码，打开手机。

　　［一叶扁舟：桥溪，醒了吗？］

　　余桥溪手里动作一抖，手机差点坠入湿漉漉的洗手台。

　　余桥溪艰难的单手打字，半分钟才敲出一句完整的话。
　　［Yu：醒了，怎么了？］

　　陈浮舟那边几乎是秒回，他打字好像很快，不过几十秒，就发来了一长串话。
　　［一叶扁舟：太好啦，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我想约你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写到下午，我可以请你吃午饭。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安排？如果没空的话也没关系。］

　　余桥溪心尖一颤，加快速度洗漱完，踉踉跄跄的跑出房间。

　　“爸。”
　　余桥溪跑到别墅一楼，对着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沈文叫了一句。

　　“怎么啦小溪？”沈文穿着粉色围裙，手上拿着抹刀，正在准备把蓝莓酱涂在贝果上。

　　余桥溪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爸，我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啊，怎么了？”沈文整个人面相余桥溪，“怎么啦小溪？你有安排吗？我叫你李叔开车送你？”

　　“我同学……”余桥溪顿住，换了一个说辞，“我隔壁班同学，约我去图书馆，可以吗？”

　　“可以啊！”沈文看着激动的过分，把果酱放回厨房台面上，走过来，拍了拍余桥溪的手臂，“交到好朋友啦？处的开不开心啊。”

　　“开心。”余桥溪笑说。

　　“那就好，那就好。”沈文笑的越发灿烂，早在余南说要把余桥溪送回来的时候，沈文就开始担心余桥溪会不再适应秦安的环境，交不到好朋友，影响心情。

　　现在这样很好，沈文也很高兴。

　　-

　　［Yu：我到了，陈浮舟，你来了吗？］

　　陈浮舟刚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公交车站距离图书馆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他抬眼，看见了站在图书馆门口的余桥溪。

　　那人穿着黑色的薄卫衣，身下是白色的工装裤，肩膀上单边背着书包，风正好掠过，余桥溪的黑发被吹乱，他抬头整理，恰好对上陈浮舟的目光。

　　余桥溪一愣，几秒后才抬手朝陈浮舟挥了挥。

　　“余桥溪！”
　　陈浮舟露出笑颜，抓着自己的书包带跑向余桥溪。

　　“你吃早饭了吗！”陈浮舟停稳在余桥溪面前，刚刚冲的快，惯性大，差点又有些停不下，幸亏刹住车，但也只和余桥溪堪堪距离几厘米。

　　陈浮舟比余桥溪高出十厘米，185的身量平时坐着的时候不觉得高，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就确切的感受到陈浮舟的高。

　　余桥溪生涩的抬头，看着陈浮舟。
　　他的发丝扫过陈浮舟的脖颈，后者克制着一颤，喉结上下滚动，看着退后一步的余桥溪。

　　“吃了。”余桥溪回答，“你还没吃？”

　　“我也吃了，我怕你没吃。”陈浮舟摸了摸脖，“都吃了那我们就进图书馆吧，赶快去抢位置。”

　　-

　　余桥溪和陈浮舟来的算早，图书馆里的座位也还多。
　　他们来的图书馆算是秦安的地标建筑，许多影视剧来秦安取景，大多数都在这座图书馆拍过戏。

　　“余……”陈浮舟刚想转头问余桥溪想坐在哪里，身边就传来一道暖。

　　“你们理科班的作业等下可以借我看看吗。”余桥溪微微垫脚凑过来，声音小，唯恐打扰到别人，丝丝的呼吸打在陈浮舟的耳廓。

　　陈浮舟手里用力，发力的掐了掐自己，呼吸浓重。
　　图书馆里安静，陈浮舟甚至听清了自己的心跳声。

　　“陈浮舟？”余桥溪又小声地叫。

　　陈浮舟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卡在余桥溪每个说出口的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