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夹雪》姜喻清

7、哗啦啦

　　周一早晨，通常都是秦安一中里怨气最重的时候。
　　校园广播里播放着每周一独有的校长愤慨激昂的广播。
　　“同学们——周一好！”

　　“好你妹…”陈浮舟撑着头坐在车后座，默默的骂了一句，丝毫不顾及前排的陈历和夏惟。

　　“诶，小船。”夏惟出声提醒，声音温柔“好好说话。”
　　夏惟家乡在江南一带，被那养出来的好脾气，说话温柔，陈浮舟不止一次质疑过为什么夏惟这么温柔的人会看上陈历这种高冷货。

　　“嗯，好。”陈浮舟应着母亲的话，随意扫着窗外的人，突然看到某处，眼睛一亮，捞过书包“妈我走了！再见爱你们。”

　　夏惟回头去看的时候，陈浮舟已经不在车里。

　　—

　　余桥溪没捧着英语单词书，每周一出门早，他今天手里换了一杯牛奶。
　　“嗨。”陈浮舟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松松垮垮地依靠在车边“早啊余桥溪。”

　　“你儿子在干嘛。”夏惟皱着眉看着车玻璃上陈浮舟的背影，“这是做什么。”

　　陈历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可能是碰见朋友了。我要开车吗？”
　　夏惟从后视镜看着陈浮舟耍帅的身影，嘴角抽了下，“等、等下吧，安全重要。”

　　余桥溪辨认出陈浮舟的声音，转头看到了陈浮舟朝他走来，说道:“早上好。”

　　“早啊。”陈浮舟又道了一次好，走到余桥溪身侧“一起进——”

　　陈浮舟的邀请说到一半，天空中划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是什么。”余桥溪被吓得身子一抖，去看陈浮舟的时候，那人满脸无语的样子。

　　“激励我们学习的。”陈浮舟声音带着不爽“每周一都有，适应一下。”

　　“哦。”余桥溪从吸管里又喝了一口牛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还，挺励志的。”

　　“是吗。”陈浮舟诧异的扬起了眉毛，目光转向挂在砖红色墙体上的黑色音响，“是挺励志。”

　　—

　　陈浮舟看着余桥溪拐进了二班的班级后门，驻足在门口了几秒，才转身往自己的班级里走。

　　“陈浮舟啊——”李锦的声音传来“这道物理！救我啊！”

　　“叫爸爸。”陈浮舟没理李锦，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放下了书包，他坐在最后一排，后头没人，他翘起椅子的前两条腿往后靠。

　　“爸爸！父亲！”李锦抓着卷子跑到陈浮舟桌子前，推开了前面一桌的椅子，把卷子放到陈浮舟的桌子上。

　　陈浮舟从课桌里包黑色包装的柠檬糖，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继而递给李锦。
　　“吃吗？”

　　李锦怨恨的看了一眼陈浮舟，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欠。”

　　“我承认。”陈浮舟用后槽牙顶着糖，抓过李锦的物理卷子，再次往后靠，默念着题目，“这不很简单？”

　　陈浮舟拿起笔，用笔尖敲着卷子，“你看啊——”

　　“陈浮舟。”
　　陈浮舟闻声抬头，看见几分钟前拐进班级里的余桥溪正站在门口，眼神飘忽。

　　“你等下。”陈浮舟放下笔，揉了一把李锦的头发，走向门口，忽略李锦怨念的眼神，对着余桥溪说“怎么了。”

　　“我们第一节语文课，我的语文书落在家里了，你的语文书可以——”

　　“可以啊。”陈浮舟没听完余桥溪的话，直接说道“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我去给你拿。”
　　“好。”余桥溪应着，“谢谢。”

　　“不用。”已经转身走回班级里的陈浮舟抬起手挥了挥，他从课桌里掏出语文书，大步走回来，把书递给余桥溪，提醒一般的说道“我上语文课不怎么认真，书上有很多画的画，见谅啊。”
　　“没事的。”余桥溪单手接过了书，伸手指了指二班的方向“那我…先走了？”

　　“嗯。”陈浮舟扬了下下巴“拜拜。”

　　余桥溪迈出了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定身回头问陈浮舟：“中午，一起，吃饭吗？”

　　陈浮舟傻了。
　　几十秒之后，余桥溪才听见陈浮舟蹦出一个单音节的“嗯。”

　　余桥溪对他笑笑，没再说什么，迈进了二班的后门。

　　—

　　“想的怎么样。”陈浮舟调整好表情，坐回座位上，看着奋笔疾书的李锦。

　　“托您什么都没说的福，我会了。”李锦抓着笔刷刷的写公式，还不忘八卦“那谁啊。”

　　“余桥溪。”陈浮舟嘴里的糖化的差不多了，他用力咬碎“隔壁的转学生。”

　　“哦。”李锦回答者，头朝陈浮舟偏了偏“朋友啊。”

　　陈浮舟口里冰凉的柠檬味在嘴中充斥着，点点头“对，朋友。”

　　—

　　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物理老师是他们的年段长，一个三十出头爱和学生开玩笑的长得像M豆的老师。

　　陈浮舟心思早已不在教室里，他翘起椅子，磕着后排的柜子，转着笔。

　　“诶，陈浮舟。”神似M豆的老师举起教案，往陈浮舟的方向点了点，指了下PPT上一道语文阅读题，“这题选什么。”

　　陈浮舟放下椅子，发出一声轻响，站起身，扫了一眼题目，“选B吧。”

　　他的话音一落下，下课铃声敲响，几秒之后隔壁班级里一阵喧闹。

　　“下课了啊？”现代张飞看了眼门口，“我们讲完这题，陈浮舟你坐下。”

　　陈浮舟扶着桌子坐下，看着二班的方向，妄想第一个找到余桥溪。

　　他如愿的看见余桥溪走出来，他低着头正在打理自己的外套，没发现陈浮舟的目光。

　　“……那么我们这节课就到这。”M豆关了PPT，“下课吧，看看你们那个饿劲哦。”

　　陈浮舟听到下课两个字，把语文卷子丢进课桌里，跳出位置，因为太急还磕到了桌脚，他吃痛的“嘶”了一声，却没影响速度的冲出门。

　　“余桥溪！”
　　余桥溪抬头，看见陈浮舟挂着一脸笑的朝自己冲过来，但似乎跑的有些快。

　　“操。”
　　陈浮舟脚下没刹住车，和余桥溪撞了满怀。

　　余桥溪被他推到了墙壁上，但陈浮舟反应快，用手环住余桥溪的后背，没让他磕在墙壁上，反倒是他的手重重地打在了墙壁上，抖落了墙灰。

　　余桥溪听见了那声闷闷的响声，没顾得上现在尴尬的姿势，询问“怎么了，磕到哪里了。”

　　“没事。”陈浮舟掩饰着脸上的情绪，下一秒两人同时反应到此刻的处境，陈浮舟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了余桥溪，后退了几步。

　　“你没磕到吧。”陈浮舟没敢去看余桥溪的眼，只是低着头问。

　　“没事。”余桥溪的声音平静，“你呢？”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不同于陈浮舟的紧张，那是对待朋友最正常的态度。

　　“没事。”陈浮舟突然有些挫败，他如此紧张，在余桥溪眼里可能并无什么其他意味，只是朋友不小心和自己抱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他也想装作平常的、如同朋友一般的和余桥溪拥抱。

　　“那走吧，我请你出去吃？”余桥溪朝陈浮舟走了几步，“慕远呢？”

　　陈浮舟回神，应答着“慕远他，去拍戏了，他是明星。”

　　“嗯，我知道。”余桥溪点了点头，转向楼梯的方向：“那我就请你了，走吧？”

　　“好。”陈浮舟回答。

　　—

　　余桥溪没选在小吃街，他带着陈浮舟走到了学校对面的路，那里一排的饭店，陈浮舟不常来，但每次同学聚会都回来着。

　　“你想吃什么？”余桥溪走在陈浮舟前面，出声问他，“你喜欢吃辣对吧。”

　　“对的。”陈浮舟回答，继续补充道“不吃也没关系，我看你。”

　　“那我们去那个饭馆点几个菜吃好不好？”余桥溪站定，遥遥的指向一个叫“白沙饭馆”的餐馆。

　　“好的。”

　　秦安开始回暖，街边绿叶又起，把地上的阳光切的只零破碎，陈浮舟看着地面，他和余桥溪的影子交叠，像是影子替他偷来的一个吻。

　　—

　　那就是一家家常菜馆，工作日的时候中午人不多，陈浮舟和余桥溪一进店就上来了个服务员。

　　“两位小同学吃什么呢。”
　　服务员向余桥溪递上菜单，余桥溪手虚虚的举着没接过菜单。

　　“我来吧。”
　　陈浮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手从余桥溪的肩膀上略过，接过了菜单。

　　“诶，好嘞。”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陈浮舟，“点好了喊我哈。”

　　陈浮舟找了个位置坐下，余桥溪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

　　“豆腐吃不吃？牛肉呢？来个青菜好吗？”陈浮舟温声问这余桥溪，每问一句都抬头看余桥溪。

　　“诶，你来点吧。”陈浮舟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把菜单推给余桥溪“你请客，你来点。”

　　“别。”余桥溪忙摆手“我不会点菜。”
　　“好吧。”陈浮舟没在推脱，招呼来了服务员“你好，点菜。”

　　服务员闻声而来，陈浮舟把带单递给他，“这个小炒黄牛肉，红烧豆腐，然后青菜。谢谢。”

　　“好嘞。”服务员笑着回答，接过菜单就走回了厨房。

　　因为人少的原因，他们的菜上的快，几分钟后，菜就全部上齐。

　　陈浮舟帮他和余桥溪打好了米饭，把份量多的一碗推给了余桥溪，“你看着好瘦，多少斤？”

　　余桥溪正往嘴里送着青菜，听了陈浮舟的问题，斟酌几秒，开口“一百零几吧…快一百一。”

　　陈浮舟被余桥溪的回答惊了一瞬“你怎么这么瘦？”他看着余桥溪看着单薄的肩膀，他想着再瘦都跌不下一百二，没想到余桥溪的体重超过了自己的预判，陈浮舟伸手把菜往余桥溪面前推了推“不行你多吃点。”

　　“哦哦，好。”余桥溪无奈地笑了，把菜推了回来“你也吃啊，你别顾着我。”

　　陈浮舟夹了一筷子牛肉，举起来给余桥溪看，随后送进自己口中，含糊着问“你会打篮球吗。”

　　“啊？”陈浮舟的问题来的猝不及防，余桥溪愣了一会“不会。”

　　“哦——”陈浮舟拖长了音调，继续问“你喜欢什么运动啊。”

　　“游泳。”余桥溪抬眼看着陈浮舟，在新陈浮舟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低下头吃饭。

　　“你喜欢看什么书啊？”陈浮舟向前倾身子，“外国名著还是中国的小说？”

　　“都看。”余桥溪有些好笑的看着陈浮舟，有些玩笑的开口“怎么了？很好奇我吗。”
　　陈浮舟听着余桥溪玩笑的话噎了噎。
　　他笨拙地掩饰，不想让余桥溪看出端倪。

　　“只是出于，对朋友的了解吧。”陈浮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