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之间》扬昔

20、第 20 章

　　她不是被流放至此的，我也不是。
　　她是流落，而我是流浪。
　　百年之前，也就是现在，我追寻着失落的朔望书四处奔波，在挽风谷遇见了她。
　　初见的时候，她穿着破襟烂布，咬着一柄快要断掉的匕首从狂风中爬出来，瘦弱的身体上布满伤痕，新的、旧的交织在一起，丑陋得吓人。
　　我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她裹起来，她吐掉嘴里的匕首，媚眼流转，拿她满是血污的手捧上我的脸，拿她含血的柔软双唇吻了我。
　　她的吻是温凉的、多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所有温度的，令人怜惜和恐慌的。我抱住她瘦弱娇小的身躯，很快就明白了为何伤痕累累的她，还能拥有一张完好无损的脸，一张美丽娇嫩的脸——没有人舍得在花瓣上刻上血痕。
　　她装作安心地在我怀里睡了三天，只要我稍稍一动，她便警觉地掀开眼皮，反复好几次，我只好向她施了大梦咒，她在我怀里做了一场噩梦。不过，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梦。
　　她说，她叫宁荣，八岁那年，她与自己的家人失散，十二岁的时候流落至挽风谷，如今她已经十八了。
　　我感到难以置信，这传说中的流放之地，岂是凡人能待的？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待下去六年的？
　　我抓来她的手腕，一探便是大惊！这是一副被改造到不凡的身体，经脉与血骨仍然是凡胎所出，可凑在一起却像一个怪诞的艺术品，我难以用语言形容，但她的身体确实维持着诡异的运转，足以用“不凡”来形容。她没有入魔，也没有沾染神脉，甚至连修者都算不上，百年之后，我称她为鬼魅。
　　但她也并不是鬼。
　　她说，那是一种药，名霜罪。
　　“凡人吃了这药，就可以在风中活下去。”她望着谷底最深处的塔尖，“那里放着谷主的宝物，据说，谁能得到那件宝物，谁就能从挽风谷走出去。”她说这话时充满了向往，她说她一定会拿到的。
　　“这里还有谷主呢？！”
　　“有。”宁荣垂下眼睑，神色晦暗难定，“他是我师父，赐我霜罪的人。”
　　我很难猜测其中缘由，答应她等她伤好了，就送她回去。她还要回去继续挑战登上那座塔的最顶层。
　　“很难吗？”我问她。
　　“不难，”她扬起脸愉快地笑了笑，“就是有点累。”
　　后来我在塔下又等了她八天八夜，第九天破晓的时候，她从塔尖摔落下来，像一片破碎的枯叶，在狂风中打着旋儿落下来，我切开风口将她接住，她已经残破不堪……身上血肉模糊，各种伤口惨不忍睹，嘴角衔着难堪的笑容，摊开空空如也的掌心，这次，她连她的匕首都没能带出来。
　　“塔里都是什么？”
　　“……过去。”她疲惫地埋进我怀里，喃喃道，“是我的过去，月纾，你能帮帮我吗？”
　　我跟她提了条件，她答应将朔望书的线索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