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之间》扬昔

19、第 19 章

　　挽风谷的风一刻不停，风大也好，风小也好，没有风的话，挽风谷就会彻底死去。这里生活着风的族群，他们是被流放的族群。
　　我长久地失去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看来，回天之阵将我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我心中有些不安，恍然间想到了那情书中的四个字——百年之约……
　　难道……如果真的回到了百年之前……我想到这就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没直接倒在这无边际的草坡上。
　　这里的阳光比中元山庄好太多了，放眼望去，一碧万顷，毫无阴翳。挽风谷在山坡之下，我能看到那里绿树成荫，但，毫无生气。
　　风都囤积在谷底，危险也在那里。活物都爱在这草坡上来躲避。
　　因此，我也刚好和月纾打了个照面。
　　果然是百年之前，我看到他还佩戴着阿朱的一节骨笛。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满是遗憾。我的剑早已刺穿他的心脏，鲜血顺着月白汩汩流出，抽离剑身，我接住了瘫软倒下的身体，还有他怀中的那束皎白的风花。然后，他消散了。
　　“月纾！我就知道你会来！”
　　少女清甜的嗓音乘着风飘来，我捧着花转头望去，终于回想起了她的样子——一株伤痕累累，却坚韧得灼人的风之花。
　　她轻盈地从山坡上跑下来，像一阵风，温柔地停在我身前，俯身下来时，及腰的长发也荡下来。她的头发又长又卷，一点都不黑，还有点透黄，阳光和风特别喜欢揉乱她的发丝，毛绒绒的，让她看起来像一头小野兽。
　　她伸手把我怀里仅剩下的那束风花拿走了，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露出些无奈。她的指尖捻过染血的花瓣，很快，那血也消失了。
　　我听见她轻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你又把我忘了。”她抱着花束，一只手拂过耳边，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又释然地笑了，向我伸出手来，“我是小荣，明天是我要离开这里的日子。”
　　我搭上她的手。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她扬起嘴角，一把将我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力量，她想证明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
　　走出挽风谷是风族自被流放以来最大的夙愿，而我从来没有见过离开这里的风。
　　“你准备好了吗？”
　　我像百年前一样紧张起来，她一直握着我的手，现在改为了牵，牵着我往谷底走，我们散着步。
　　“八九不离十吧。”她说话也很轻快，和她整个人一样，我看到她牵着我走在前面，轻快得像一只将要随风而去的蝴蝶。
　　“可不能八九不离十，这么大的事，你必须有十成的把握。”我反握住她的手，停住脚不再走，她被我这一顿给扯了回来，回身就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瞪着我，然后又笑了起来，她的笑是天真而无辜的，她说，“这不还有你吗，你回来了，那就是十成了。”
　　我不再反驳，又与她往谷底走去了。
　　临近谷底的地方，风骤然大了，大到好像把阳光也全都吹散了，明明抬头那太阳正悬在头顶，万里无云，可光明和温暖就是无法落到人身上，这就是挽风谷，罪恶之风盘踞不散的地方。
　　很难说清楚，神族为什么、何时开始将风族赶到这里来的。或者说，一开始并没有所谓的风族，流放之人来到这里，便成了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