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MunPlus

20、恶意

　　“这不是电器商店的MP3吗？为什么在你的地盘里？”

　　陈朝将MP3抢夺过去，忽闪忽闪的灯火，显得她眼圈发黑，眼色骇人。

　　“谁、谁说是电器商店的？我自己攒钱买的。”

　　“你别骗人了！粉色的限量款，整个杨鸣就只有那家电器店有，而且还刚好被人偷走了，现在它在你这，不是你拿的？”

　　“哦……我记错了，记错了”，陈朝揉揉后脑勺，笑着说，“我这儿东西太多了，我搞错了，这个呀，是我在废品回收站淘的，估计谁拿走，玩玩又不想要了，给丢了吧，我给捡回来的。”

　　陈夕无法证明MP3的来源，明知姐姐说的是谎言，却无法反驳，她把MP3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的几个大箱子里翻找。

　　“小夕小夕，别给我弄乱了，你找啥呀？”

　　寻得目标，陈夕冲她摊开手掌，质问道：“那这几摞硬币呢？你又怎么解释？这是宋一学的钱，不会又是捡的吧，姐姐运气真好啊，到处捡东西，吃的穿的住的用的，还有钱，世上没有你捡不回来的！”

　　“钱……钱不是捡的，是我平时存的。”

　　“我们家没有给零用钱的规矩，每年的压岁钱也会被妈妈收走，你从哪里存钱？”

　　“我……我卖东西呀，留着没用的，就卖了！”

　　“别编了姐，哪个收废品的人，会把硬币给你打好塑封。”陈夕拿油灯照照周围盛满零食、玩具的纸箱子，“这个洞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用偷来的钱买的？”

　　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感到冲动，她也像宋一学怀疑陈朝那样，怀疑起她的姐姐，还说出了没有根据的推测。

　　“就算是，有哪儿你不舒服了？有啥不好吗？如果没这儿的一切，你被打挨饿的时候，靠啥吃饭？”

　　“这算是承认吗？”

　　这时，一团黑亮溜圆的生物从纸箱里跳出来，接连蹦上好几只箱子，陈夕以为是大老鼠，吓得躲到陈朝的后面。

　　陈朝捉住了它，在它背上来回抚摸，宽慰陈夕道，“别怕，是只狗。”

　　陈朝拿过陈夕手中的油灯，照亮小狗给她看，它眼珠肉圆，精头精脑，在陈朝的怀里颤抖着。

　　刚才察觉到危险，她习惯性躲在姐姐身后，她想起姐姐在同学面前保护自己的样子，当她被罚不许吃晚饭时，姐姐冒着暴露的风险拿藏物给她，因为姐姐始终将她当做家人看待，她为自己的咄咄逼人感到羞愧。

　　“你摸摸它？”

　　“它是……？”陈夕的手搭到它的脊梁上。

　　“不知道，家养的吧，喂这么胖。”

　　“那得找到人家，给它送回去。”

　　“找不到啦，我都问了半月多了，要有找的心思，也该贴寻狗启事了。”

　　“那怎么办？马上就快十二月了，天越来越冷了，放在纸箱里，它会被冻死的。”

　　“所以我要给它抱回家去。”

　　陈夕倒吸一口冷气，“你说咱们家？”

　　“齐老二真烦，磨蹭了他一周，他也不收留，说他爸不许啥的。”

　　“可是我们爸爸也不允许，你忘了吗，以前大姐想养狗，被爸爸一顿骂，说他最看不起养猫狗当宠物的人……”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总比它冻死在这强，这个洞是我的家，它跑进来，就是我的家人。”

　　“但……但不能偷别人的家具，说是自己的……我记得你不听音乐，你真的需要MP3吗？”

　　陈朝把小狗放进她垒的小窝里，坐到床上，拿起那款粉色限量的MP3，“为啥这东西就一个？”

　　“啊？因为，它是限量的。”

　　“为啥要有这个‘限量’，所有机器都做成粉色带花纹的，大家不就都有了？”

　　“那它就不特殊了呀。”

　　“如果要选一个人有特殊的东西，为啥不能是我？唯一的MP3，就算我不听，我也想要。”

　　陈夕缩起指尖，她想用掌心的温度温暖手指的冰冷，可掌心竟也冷得出奇。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知道，偷窃不对，爸妈叫我们做好孩子，老师教我们做正直的人，好孩子和正直的人不能偷东西。”

　　“爸爸是好人吗？”

　　“他不是吗？”

　　“你要当他是好人，就等于赞同打人也是好人该做的？”

　　陈夕脑子里盘算的话，一下子憋在气管和食道里，她觉得姐姐的反驳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

　　“他自己都啥不是好人，却叫你做好人，咱们五姐妹，只有你信这话。”

　　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硬是没说出半个字，接下去迎来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安静的喘息令她颤抖，呼出的哈气令她消耗体温。

　　陈朝从箱子里拿出那五螺硬币，塞到她手里，“宋一学找你了对不？还给他就是了，我不会要你自掏腰包的。其他的，你别管我，不能给爸妈知道。”

　　接下去，陈朝拉开毛绒外套的拉锁，把小狗端在怀里，她叫陈夕走在前面，一进家门，妈妈等在门前，看她俩回来，张罗着热热饭菜，陈朝在后边掐了陈夕一下，陈夕忙说好呀，我帮你。她们说话的功夫，陈朝偷偷把小狗送进五姐妹的房间。

　　屋内，陈安婧在小台灯下写作业，陈聪坐在床铺上看书。陈朝的手刚压开门把，小狗就从她胸前冒出头，跳进房间中央。

　　“狗？”陈安婧放下铅笔，被吸引到小狗身边，“小朝姐，你又从哪搞来的，不会是齐老二送你的吧？”

　　“滚开滚开，才不是呢！”

　　陈聪扣下手中的书，合眼按压眉心，“小朝，咱们家不能养宠物，玩一会儿给人送回去。”

　　“二姐！”陈朝把狗抱到陈聪的床上，“你看它多可爱啊？你舍得让它出去挨冻吗？”

　　“……怎么它是流浪狗？”

　　陈朝用力点点头，“它没地方可去，就叫它呆在咱们屋吧。”

　　“小朝姐，晚上还好，白天咱们不在，妈进屋来打扫，她肯定会发现的。”陈安婧不看好把狗留下，补充可能遇到的可能性。“你总不能把它带去学校吧。”

　　“诶？对呀！小妹你真聪明！还有带去学校这个办法啊。”

　　“啊？我没给你出主意！被发现了别说是我说的。”

　　陈聪问：“对了，小夕知道这事吗？”

　　“我和她说了。”

　　“那，安婧，你呢？同意吗？”

　　“呃……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陈安婧故意捂上双眼，陈聪笑笑，“你那样最好！”

　　于是，众姐妹决定在她们的小房间里开始饲养这个小生命。

　　夜黑风高，王麻子家的狗仰天长吠，在镇子里回响，陈安婧探出小头，眼看着爸妈房间的灯灭了，她缩回头，关上门扉，“睡了！爸妈睡了睡了！”

　　如同响应陈安婧的召唤，三张床铺上的女孩儿们蠕动着身体，她们把被子裹在身上，凑到一块儿。

　　“我我我，我先来给它起名！我已经想好了！”陈安婧争当第一个为小狗取名的人。

　　“你不是说你啥也不知道？这会儿积极上了。”

　　“嘘，小点声”，陈聪呵斥道，“小朝，先听听吧，安婧取了什么名？”

　　“我这名字特别好，特别符合，特别的特别。”

　　“所以叫……”

　　“小花。”

　　“切——”

　　看来大家都不满意小妹起的名字。

　　“这也太土了吧！管我的狗叫这么土的名，你休想！”

　　“可是，可是它符合啊，你们看它的毛发，一块一块的，像小花。”

　　“我说不行！我不信你”，陈朝撇撇嘴，目光移到默不作声的陈夕身上，眼睛突然发亮，“对！小夕不是在写小说吗？你给它取个！”

　　“我、我写的不是小说……”

　　“无所谓，你说它该叫啥？”

　　陈夕盯着小狗惺忪的睡眼，脱口而出：“葡萄。”

　　“葡萄？为什么？”陈聪问。

　　“嗯……因为冬天没有葡萄吃。”

　　跳跃的思维，神奇的解释，陈朝和陈聪却接受了，连说葡萄不错，葡萄好啊。陈安婧开始还嘟囔着，小花土，难道葡萄就不土吗？没过几分钟就“葡萄，葡萄”的逗它了。

　　这样快乐又温馨的时光，到清晨到来的时刻，就迎来了终结。

　　葡萄不见了。

　　最初是陈朝发现，她慌乱的翻找一番，被窝里没有，床底下没有，窗台上没有。

　　陈安婧开启了她的侦探模式，安慰陈朝不要紧，可能妈妈起早，发现了葡萄，现在正坐在客厅里，等着我们投案自首。

　　“那还好呢！我不怕被爸妈发现，我怕它跑出去，不明不白冻死了！”陈朝到这，话语里听出哭腔。

　　好在今日休息，陈安婧刺探老妈的口风，但没发现任何异常，排除被妈妈捉住的可能。

　　姐妹们齐心协力在家找了一上午，可还是不见葡萄的踪影，大家不禁联想到最糟糕的情况：葡萄迷路在了风雪里。

　　午饭时间，四姐妹一个个垂着脑，耷拉着眼坐上饭桌。

　　妈妈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说：“怎么了怎么了？打起精神来，今天可是有好东西吃哦！”

　　妈妈端上一个小铝盆，盆中热气蒸腾，散发诱人的气息，陈朝被吸引了，平时有好吃的她都是第一个冲在最前。

　　对，先吃好，有力气了才能继续找葡萄。

　　陈朝伸长筷子，夹起一块红褐色的肉块，咬了一口，“这是啥东西呀？没吃过的味道。”

　　“是你爸上午送回来的……”

　　说着，爸爸扛着几个纸壳箱子进门，“都吃上了？怎么样？狗肉的味道，特别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