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MunPlus

19、秘密的秘密

　　回家的路上，陈夕脑子一团浆糊，为什么问佳佳说董若彩坏话让她如此气愤，那些尖锐的话语，她不是一点没有察觉。

　　但比起客观的、他人的，她更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亲身接触的。她认识的董若彩，帮助她脱离困境，还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觉得，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

　　陈夕挺胸昂首，大步向前，步履不停，地面上的影子随她移动的方向自如伸缩，在阔叶林里，在小石桥上。时间就在她一去一回的步伐中陡然加速了，昼夜轮转，秋冬交替，暗黄的树叶落下枝丫，埋进土壤，光秃秃的躯干上裹挟银装，天地世界被风雪的肆虐笼罩，戴着耳包的陈夕呼出哈气，走向在雪人边等候的董若彩。

　　“好冷啊”，董若彩感慨到，“以后要去个冬天不会下雪的地方。”

　　“多穿点就不冷了。”

　　“不要，今天学生会开会，我主持，不想像个狗熊。”

　　那之后，陈夕还是拒绝了王老师，班长的职务顺理成章落在董若彩头上，除此之外她还兼任文娱委员，以及学生会的会长，能者多劳，她将所有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你要开会呀，那我们今天还去看‘那个’吗？”

　　“当然要！放学一定要等我。”

　　最近的电视，总播放一则广告：男女在列车上相遇，双方经由耳机里的奇妙世界，开启梦幻美丽的爱情……

　　而她们约定好要去看的“那个”，就是广告的主角——MP3。

　　不知何处开始刮起的小旋风，这款风靡的潮物也吹到杨鸣小镇上的学生之间。一家电器商店进了货，摆在商店橱窗里，最显眼的正中，吸引顾客。

　　学生们确实受到了吸引，每天放学，门口排长龙似的，学生一个接一个，有的围观，有的试用。

　　“今天再试最后一次，回家我就和妈妈说，叫她给我买下来。”董若彩拉着陈夕，围观了三次，对机器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摸了个遍。

　　试用机有白色的，有黑色的，但橱窗里展出那款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不仅机身是粉色的，后面还印有暗色的花纹，董若彩说这叫“限量款”，过时不候。

　　“拿到这款机器，我就可以随时听李森秋在舞台上唱的那些音乐了。”

　　“上次买的杂志也是他的专访吧？他是你的‘偶像’？”

　　这个年纪的女生，多少都有心中憧憬的明星。陈夕也有，不过她喜欢的是电视明星。

　　“李森秋不是一般的男人，他15岁就开始演戏了，我第一次在少年宫看的音乐剧，就是他主演。我将来要和他一样，做舞台演员，说不定我们还会因此认识。”

　　“你做演员，那我做编剧，以后我写的剧本给你演。”

　　“你怎么还坚持这个想法啊，我觉得你写的东西……”

　　电器商店门口吵闹的声音打断了董若彩的话，平日欣赏限量MP3的人虽多，但还算有序，今天则扎堆聚在一起，吵闹不已。

　　“凭什么就要搜我包？我站在这碍着你什么事？就因为我在第一排，所以东西就是我拿的？”

　　大胡子店主抓着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学生，要求检查他的书包，本应在橱窗里展览的限量款粉色MP3，此时不翼而飞。

　　董若彩身高不够，被前面挡得严严实实，她问陈夕怎么回事，陈夕告诉她，她想买的限量粉色MP3不见了。

　　“好像被人偷走了。”

　　“啊？那我怎么买啊。”

　　董若彩的闷闷不乐持续了好多天，她对妈妈软磨硬泡，让妈妈跟其他亲戚朋友打听，别的地区还有没有得卖。

　　所以一连两天，董若彩都忽略了陈夕，陈夕早上在原处等，久不见人来，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她才跑着去学校。

　　第三天，她还在约定好的原地等待，没等见董若彩，却等到了宋一学。

　　“你不去上学？”他抬手看了眼运动腕表，“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我等董若彩。”

　　“但是她昨天没来，前天也没来吧。”

　　“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他言语间有些羞怯，还撇开了自己的视线，“你这两天都是卡点到校，你知道董若彩早就来了吗？”

　　“这样啊……”

　　陈夕点点头，身体没有动弹的意思，宋一学松开车把，依靠腰腿的力量控制自行车的直立。

　　“陈夕，你和姐姐的关系……你们要好吗？”

　　“咦？你说我哪个姐姐？”陈夕下意识反问回去，脱口而出后感觉不太对劲，又补充道，“无论哪个姐姐，我们关系都很好。”

　　“我是说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那个，她叫陈朝？”

　　宋一学表情严肃，陈夕发现他身上柔和的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本正经，让她惊误，“小朝姐姐……她怎么了？”

　　“昨天，轮到我和陈朝值日。我打扫走廊，陈朝打扫班级，我……”他面色难堪，似乎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我在书桌里放了五摞一元硬币，打了塑封，还没拆的。这些硬币……在我回教室以后，不见了。”

　　“……”

　　“我不是打算向你要钱或怎样，那只是很少的钱，我想着，还是要跟你说。”

　　陈夕唇角耷拉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一学，“你怀疑我姐偷钱？不会的，也许你不小心掉在哪了，也许早在打扫卫生之前就被人拿走了，不可能是小朝姐姐。”

　　“那些硬币，我是值日开始前拿出来的，当时教室里只有我和陈朝，教室卫生打扫完，我去了走廊，前门后门虽然都开着，但我始终在走廊里，如果有别人进出教室，我不会没看到，在我回到教室以后，硬币就没有了。”

　　“反正你就是一口咬定是小朝姐姐偷你东西？”

　　“……你在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了！你莫名其妙跑来和我说，我的姐姐是小偷，还……还讲一大堆，换有人说你哥哥是贼，你会不会生气？”

　　“我没有哥哥。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

　　“你！”

　　陈夕用力一跺脚，忽然拔腿跑了起来，头也不回。

　　“不等董若彩了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

　　陈夕心里深知，宋一学如果是为了讨回丢失的钱，他第一时间就该通报老师，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保留下来，将这件事告诉她。

　　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因为抗拒，所以反驳，她知道自己稍微信任宋一学一点点，就等同于，怀疑亲姐小偷小摸，这是她不愿看到的事态结局。

　　“小朝姐姐呢？”

　　傍晚，陈夕一进门就问陈朝回没回，她整天都盯着陈朝，倒数第二排的座位监视人绝佳，陈朝今天没有奇怪的动作，她想放学约陈朝一起走，但稍微扭个头的功夫，陈朝就不见了。

　　“你俩都从学校回来，你没看见她吗？”妈妈说。

　　“哦……走岔了，我出去找找她。”

　　“欸！找什么呀，该吃饭了，她一会就回了！”

　　她先去齐家，找了齐家的二儿子，想看陈朝是不是又和他厮混出去，好巧不巧，齐老二偏偏今天在家，陈朝也没找过他。

　　接着她又去废品回收站，隔着铁丝网门，瞧了好一会，不见院里有人的动静。

　　动物检疫站、垃圾场、池塘水沟……陈朝爱玩的地方她都去了，没寻得，悻悻而返。

　　走回院里，天已半黑，她家的两栋房屋，像被深蓝色的布笼罩着。

　　妈妈在房内，瞧见她，扒着窗户边缘，冲她喊回来吃饭了，再不吃饭又该凉了，我还得给你另热，找到小朝了吗？

　　“小朝姐姐还没回来？”

　　陈夕坐在饭桌上，妈妈端上来斋扣着的土豆炖豆角，她一粒一粒地将米饭放进嘴里，透过窗子，望向房子背后的山体。

　　猝不及防地，她回想起那天半夜，陈朝领她去的那个“秘密基地”。

　　对了！还有那个地方没找过呢！

　　她“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妈妈捂着心口抱怨道，你要吓死谁。陈夕从墙上摘下草帽，边戴上，边向外奔去，妈妈追到门口问你又要去哪呀？这回，她没有应答，风与妈妈的声音，都甩在了身后。

　　陈夕凭借着模糊的身体记忆，上山搜索。十一月的雪，还没到在山石上积攒的程度，但有些潮湿的石面，结下冰晶，如果不小心踩到，很定会摔个大跟头。好在头顶的悬月理解她的苦心，光亮反射出冰面的位置。

　　她一路转，一路找，天愈发黑暗，她注意到了刚才忽视的微弱光亮，像萤火虫忽明忽暗，正在东南方向闪烁着。

　　她眼中只盯着那黄豆大小的亮光，生怕它从眼前溜走，近了，近了，越来越近……

　　接下去的环境她便熟了，巨型的山石快，上回来的时候，这外边还有一层树叶荆条遮盖，现在只余光秃秃的残枝，歪七扭八悬在石头边，黄色的油灯亮，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咦，小夕？是妈又到处找我吗？”

　　陈朝放下手中的薯片，拽她进洞，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陈夕看见洞里比上次新添了不少东西，陈朝甚至还为自己搭了一个小床。

　　床铺的一角，有样小东西闪耀着，她确认般地拿起那样东西，粉色镀层，背面有暗色的花纹……

　　“小朝姐姐，你真的，你怎么真的偷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