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你的名字》淋雨的林雨

3、第 3 章

　　【第三章】

　　位於武吉知马路中段，外观宏伟壮丽，中西建筑合璧的新加坡华侨中学，是在亚洲声望很高的优秀学府。整个学校祥和地安卧於垂柳扶岸，小桥流水，鲜花绿草争盈的意境中，幽雅地感觉像是一个度假村，但是，没人知晓它的悠闲下却蕴藏着灼灼逼人地紧张。华侨中学采用典范的中西教学相结合方法-自由严禁式，平日里学生没有课余作业，可是无定期的突击测试对於学生来讲却是一个重大的压力。

　　学校中午休息期间，陆雨夕一个人坐在校园内一棵古树遮荫的圆形石桌上，双眉紧锁地埋头於一本厚重的教科书里，她拿着彩色笔的手在书上做着记号。教科书全部是英文，她读起来不是非常顺畅，所以她想利用午饭的时候把下午要讲的课程先预习出来。

　　“雨夕，雨夕”。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猛地抬起头，被中午强烈的白炽光辐射的双眼一片漆黑，模糊中只看见一个身影走过来。她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老爸满头大汗地站在面前。

　　“老爸，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声音里流漏出无比地惊喜。

　　“我刚好今天中午有空，想到你可能还没吃午饭就去买了一些东西送来给你。可是赶到教室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又去了lunch lounge你也不在，就开始在校园内到处找你，才发现你躲在这个角落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抹去正从额头上滴下的汗水，然后从手提纸袋里掏出一个散发着香味的饭盒。“你还没吃饭呢吧？”

　　闻着诱人的香味，陆雨夕的肚子开始恢复了饥饿地感觉，並叽里咕噜地叫起来。“还没有，我还不太饿呢。”她说着从白色背包里摸出一包饼干扬在手里，“这是我的午餐。”

　　“傻孩子，这些饼干哪里可以当饭吃，以后我会经常送饭过来给你。”老爸摸着她的头，心疼地看住她。

　　“不，不用了老爸，我都是随便吃的。”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怎么能随便吃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快吃吧，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在骂你孽待它了。”

　　她打开饭盒，是自己平日最喜欢吃的新加坡椰汁茄子鱼柳饭，“谢谢老爸！你怎么会猜到我喜欢吃这个饭？”

　　“你是我的女儿，我还会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陆雨夕的心在这一刻里被这份温暖揉痛，被这从不曾体会的父爱触动。她看着老爸，看着他那微微发福的身体裹在几乎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里，一股酸楚地热淚挡不住地冲出眼眶。

　　“哭什么？傻孩子，快吃吧。”老爸催促她，並拿起勺子把盖在饭上的椰汁同饭菜搅拌均匀。“这样吃起来才更香。”

　　她想忍住眼淚，可是淚水偏偏不听话地，不停地滴在饭上面。

　　“怎么了，傻孩子？今天有在课堂里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吗？”

　　她摇头，心底地迷茫和压抑太久的无助使她无法调控住激动地情绪。她扑在桌子上低泣起来。

　　老爸被她哭得莫名其妙，紧张得热汗直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孩子？别哭，讲给老爸听听，老爸帮你解决。”他坐过来，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

　　“老爸，你是我最亲最亲的爸爸！”她扑在老爸的怀里，两隻小手紧紧地抱住他，委屈得像一隻失群的孤雁终於找到了归宿。

　　老爸帮她擦去淚水，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他猜想陆雨夕可能是远离父母太久太孤独，他又联想到自己的女儿梦帆，若梦帆还活着也一定会这样在他怀里任性地发泄。

　　陆雨夕哭掉了心底地苦闷，她抬起头，嘴角重新绽出甜甜地笑容。老爸看着她，心里想，“小孩子就是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自从陆雨夕的出现，每个星期六已经习惯性地成为叶家聚餐日。通常在中午时候，二十岁的叶家辉会过来接她回去家里过周末。

　　叶家辉是牛哥唯一的孩子。个子高大，且相貌堂堂，但是颇有点儿书生气质，很少讲话，有时候多看女孩子几眼都会脸红。清爽白皙的面颊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颇有点儿孩子气。他今年七月刚刚从南洋理工大学毕业，准备明年去英国就读国际航空程控管理硕士学位。他很喜欢这个天外飞来的妹妹，但是，从不敢向她表示自己的爱慕之情，只是默默地在关心着她。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下午，在叶家的豪华公寓里。叶妈妈与陆雨夕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聊天。她关心地询问一些陆雨夕学校里的事情，並声情並茂讲诉着她自己读书时候的趣事。

　　陆雨夕放松地把自己丢进舒适的沙发里，她双臂抱拢双腿，下巴在弯曲的膝盖上摩擦，眼睛看进叶妈妈脸上时而大笑折起的皱纹。

　　叶妈妈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娇嫩发光的皮肤掩饰着她实际的年龄。她虽然不是那种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似乎还有一种隐藏的冷酷，但是对陆雨夕她却从心底喜欢。她们说着，笑着。

　　叶家辉独自一人，坐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高靠背椅上，手捧一本小说，躲在那棵高大的盆栽植物旁边，微笑着偷听她们的谈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爸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提满了刚从巴刹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海鲜。他对大家点了点头，笑嘻嘻地一头钻进了厨房。

　　大约一个钟的时间，全家人就围坐在一张玉石面的圆形餐桌上。餐桌上摆满了色彩搭配均衡的菜肴，一个冒着热气，近似火锅，有个小烟囱的铁锅里飘出诱人地香味。

　　“来尝尝这个，这是新加坡有名的“咖喱鱼头芋头炉。”老爸边说着边把一大块鱼肉夹进了陆雨夕的盘子里。

　　叶妈妈坐在陆雨夕的右边，也夹起一块芋头放在她的盘子里。“这可是你老爸最拿手的好菜啊！芋头吸收了所有的滋味更好吃一点儿。”

　　陆雨夕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味的菜肴，品味着这从来不曾有过的“家”的融合和幸福。

　　“老爸的手艺真的好棒啊！我吃的实在太多，胃撑得快要爆炸了。”她说完用手去揉摸着胃部，做出一副身体不能移动，后悔的样子。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别夸奖他，他骄傲起来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在我家里都是妈妈煮饭。叶妈妈，你煮的好吃吗？”陆雨夕天真地问。

　　“好吃得很，可惜我都没有过机会尝试妈妈的手艺。”叶家辉开玩笑地埋怨着。

　　“有你爸爸，哪能轮得上我进厨房的机会。”叶妈妈不让步。

　　“你是埋怨有我在不给你机会，那么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可以大展你的厨艺了。”老爸也开玩笑地反驳。

　　“别开那么不吉利的玩笑。”叶妈妈笑着责备他。

　　“雨夕，自从你来家里似乎改变了爸妈很多，我从没见过爸爸最开心的时候。”叶家辉说。

　　“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都不记得曾经有被这样宠爱过。”陆雨夕咀嚼完嘴里的甜点，用纸巾拭了一下嘴角。

　　“你的父母对你不好吗？他们不够疼爱你吗？”老爸疑问地接过话题。

　　陆雨夕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想把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不愉快带进这么温馨的家庭里。“噢，不是，我的父母对我很好，只是我有时候很反叛，所以他们不愿意娇惯我。”她快速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解释的借口。

　　“嗯，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会反叛，我要小心一点儿你以后会欺负我啊！”叶家辉故做认真，故作紧张。

　　叶妈妈早就看出了儿子对陆雨夕的喜爱，她带头大笑了起来，大家也一起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叶妈妈和老爸去楼上午睡。叶家辉陪陆雨夕在他的书房里温习功课。他们並肩坐在深褐色的写字桌前，叶家辉可以很清晰地闻到陆雨夕身体上那种少女的幽香。

　　“雨夕，你用什么香水？”他问。

　　“香水？我从来没有用过香水。”

　　叶家辉很想告诉她，她的体香让人有一种眩惑，但是又怕吓到她，转而说：“现在的女生都喜欢香水，哥哥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谢谢哥哥，我比较喜欢自然的味道。”她把头侧靠在叶家辉的肩上，有些疲惫地把双腿翘在旁边的椅子上。“哥哥，有没有一所中学里可以不需要学数学的？”

　　“你不喜欢数学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见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形我就想逃避。”

　　“雨夕，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喜欢与不喜欢你都要去做，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比如：爬山，只要你有想去征服它的意念，你就会有冲劲，不会觉得枯燥无味了。”

　　陆雨夕点头。“这就是人生吗，哥哥？”

　　“人生，你对人生知道多少？”叶家辉笑着反问她。

　　“我知道我的人生和你的是不同的，每个人的都不同。”说完她站起身，“哥哥，我们出去兜风吧！我想去 Mount Faber Park（花芭山)，然后去山脚下的那间店里去吃炸薯条和冰淇淋。”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我们不是刚刚吃过饭吗？你还吵着吃太多了。”他奇怪地问。

　　“可是，我想吃炸薯条和冰淇淋吗。”她撒娇地拉住叶家辉的胳膊，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

　　叶家辉像似无奈地笑着，顺从地跟着妹妹下楼去。

　　这一段日子叶家辉很空闲，他通常会在陆雨夕放学时来学校里接她。

　　星期四的下午，学校的教科长们开紧急会议，学生们被提前放学。陆雨夕正与两个要好的同学肩並肩地走出教室，斜穿过停车场，朝着校门走去。

　　“雨夕，看，你哥哥又在等你了。”好友尹梨娜用手指着停车场上一辆醒目的银色奥迪跑车。

　　“你哥哥是不是在追你啊？”另一位好友帕澈莹黎打趣地问道。

　　“当然不是啦，我还不到该谈恋爱的年龄吗。况且，他只是我的哥哥而已。”陆雨夕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解释。

　　“拜托你好不好，雨夕，别那么老土，这里不是你们深受传统束缚的中国，这里是西方超文化国度，青少年都比较早熟，自立也很早。我十三岁就开始打工功养自己读书了，十四岁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又分手，高中生谈恋爱在新加坡是极其普遍和正常的事情。”帕澈莹黎极力找出可以支持自己观点的理由。

　　帕澈莹黎，是来自马来西亚西部的槟城，十六岁，长相与性格截然不同。她有一副典型的“淑女”貌相，但是，性格直爽的有些像个男孩子。一年前因为相依为命的父亲过世，她决定离开家乡来新加坡投奔亲戚。她在这里有一个舅舅，可是舅妈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成为他们家的一个负担。一气之下，她搬出来自己独立生活。

　　“对呀，我认识我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也刚是十四岁而已。”尹梨娜在旁帮忙着。
　　尹梨娜，是来自印度尼西亚的首府雅加达。她是印尼华侨富商的独生女，十五岁，非常的聪明，人长得很美丽，可是美丽中多出一份骄横。

　　“好了，不同你们两个囉嗦，总之，我还太小去为这个问题伤脑筋。”陆雨夕不理采她们，快步地向停车场走去。

　　叶家辉正半躺在车里，眼睛望定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嘴里叽里咕噜地哼着小曲。

　　“嘿，哥哥，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啊？”

　　陆雨夕突然跳进车里面吓了他一大跳，他如同触到了电一般从座椅上弹起来。
　　“你怎么今天放学这么早？”他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样紧张，窘迫地涨红了脸。

　　“你怎么会这么早就在这里了？没有什么事情比在这里晒太阳更重要的了吗？”陆雨夕反问着。

　　“我，我，我......”叶家辉有些语无伦次。

　　“我什么吗? 太阳这么大，你要是想来接我也不必这么早吗，等在家里不是更舒服吗？”陆雨夕半关心半责备着他。

　　“对不起，我，我下次晚来一些好了。”

　　“下一次？下一次你不要来接我了，你应该去交女朋友，去接你的女朋友才对。”

　　叶家辉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向来温柔如水的妹妹，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像自己的妈妈一样，用非常严厉地口吻同自己讲话。

　　“我，我没有女朋友。”

　　“你当然没有啦，每天在这里等着接我，当然是没有时间去追女孩子了。所以，拜托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了。同学们都讲在这里的青少年十四，五岁就开始恋爱了，可是你都已经二十岁了。”

　　“我不想去追其他女孩子，我只喜欢一个女孩子。”叶家辉含糊而羞涩的声音被从喉管里挤压出来。

　　“你在讲什么？你已经在喜欢一个女孩子，是真的吗？快告诉我吗，哥哥，她是谁啊？”陆雨夕任性地抓住叶家辉的手臂摇动着，求他告诉自己。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才告诉你。”叶家辉意味深长地回答。

　　陆雨夕嘟起那樱桃一般的小嘴，甩开他的手臂。“真小气，不讲就算了。”

　　“嗨，哥哥，你会永远做我的好哥哥吗？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你也会同样关心我吗？”陆雨夕对哥哥的无形依赖使她突然有种感觉怕失去他。

　　“我喜欢的是你，陆雨夕，我愿意一生一世守候在你身边，如果你愿意。”叶家辉心底的声音在大声狂喊着。

　　“肚子饿不饿？”他关心地问。

　　“当然不饿了，今天放学这么早。”

　　“送你回家吗？”叶家辉征求地问。

　　“嗯。”陆雨夕想了一下，“今天我不需要复习太多的功课，不如我们去马林百列渡假滩好不好？我们可以去看大海，看夕阳西下，我们还可以去那里的麦劳......”

　　叶家辉打断了她。“不是刚说不饿吗？”

　　“我，我很想吃炸薯条吗。”

　　“好，你这个小调皮真拿你没办法。”叶家辉一向对这个妹妹百依百顺。

　　他们的车驶出校园，朝着马林百列渡假滩的方向开去。